前方有十餘頭三角莽獸蠢蠢欲動,雲冽站在一旁,並不出手。


    徐子青靜立後方,看著莽獸奔騰,心中平靜無比。


    隨後,他伸出一隻手來。


    隻見那白皙的五指一抓,真元驟響,掌心裏就出現一枚血紅色的種子。


    種子落地,很快滲入土壤,倏忽間爆發出一聲銳鳴,轟然竄出了數十條血紅色的藤蔓!


    那些藤蔓每一根都有數十丈長,又有碗口粗細,極其堅硬,偶然不慎拍打到地麵上,就使土石裂開,力量亦是驚人之極。


    它們就如同一道浪潮,又緊密相接,猶如一條厚厚長毯,直鋪開去,徑直闖入莽獸群中。刹那間,眾多三角莽獸都至少被兩條藤蔓刺中,皮革碎裂,血肉於呼吸間即被抽空!


    徐子青右臂前伸,那些藤蔓就盡皆卷了莽獸內丹飛回,之後內丹被他收走,而藤蔓也突然縮短變細,直至終於沒入土壤之內,重新回複成一顆紅色種子,被徐子青重新捏入掌心,消失不見。


    這將妖藤顯化的本領,是融進分化出三十二根分支後,徐子青忽然領悟出來的。那似乎是《萬木種心大法》中的奧妙,在他修行到達一定的階段,就自然而然地生成在他的腦海內部,任他修習。


    容瑾作為徐子青的本命之木,根本就是他修習此門大法的根基,當這本命之木擁有了種子顯化的神通時,那麽所有的次木、從木也都同樣能夠使用同類神通。可想而知,當這門大法修煉到最高深處時,將會有何等的威勢!


    ――而這就是徐子青的依仗所在了。


    收回了容瑾之後,徐子青轉頭看向雲冽:“師兄?”


    雲冽略點了點頭,說道:“容瑾之威,可堪大用了。”而後,他目光一掃徐子青,“血煞之氣如何?”


    徐子青隻覺得這一道視線幾乎要把他從裏到外都看得一清二楚,頓時有些赧然,立時就頗有些不自在了。


    雖是有些慚愧,但他確實生出了幾分旖旎之感……又立即將其壓了下去。


    定了定神後,徐子青笑道:“如今這三角莽獸的戾氣,已然不能將我奈何了。”


    他的修為越高,容瑾的分支越多,那些血食的血煞之氣就越分散,同時對他的影響也就越小了,很快就能完全解決。


    如今除非是容瑾吸食金丹真人,得到的那些凶戾之氣,才會需要他特特將苦竹笛取下,吹奏一曲化去這些。


    雲冽知他從不誇大言辭,便頷首道:“你且自己留心。”


    徐子青心中微動,麵上笑意也越發溫柔起來:“是,師兄。”


    這時候,高空裏一聲鷹嗥響起,隨即便是羽翅破空之聲。


    徐子青一笑抬頭,就見到一頭身披金羽雄鷹疾飛而下,光芒耀耀,璀璨生輝,而它身上卻有一個白團兒,與它龐然身軀相比,當真就如一顆彈丸,趴在它的頭頂,顯得既可笑,又可愛。


    原來因著重華是妖獸,故而即便是做了他的獸寵,也不應磨滅獸性,於是這幾日都被徐子青放出來,在空中盤旋俯瞰,也增長一番閱曆。


    那胡雪兒小小年紀已然很是狡猾,因著重華被放出了禦獸牌,自然也不甘心獨自如此,就不知如何撒嬌耍賴,讓重華把它背起,載它一同在高空徘徊。


    這時候不知它們為何忽然下來,但徐子青倒是伸出了右臂,遙遙向它們擺手。


    下一刻,重華就俯衝到地麵上了。


    一陣極強的流風卷起,將周遭野草盡皆吹開,很是狂亂。


    重華兩翼張開,正如垂天之雲,遮蔽了好大一片陰影。此時它將鷹爪緊緊扣住地麵,鋼骨鐵爪一下抓碎了大塊土石,威力極盛。


    而那胡雪兒則是後腿一彈,徑直從重華背上竄了出來。


    徐子青有些無奈,抬起兩手,輕易把它接住。


    之後也不知重華與胡雪兒之前溝通了什麽,現下重新飛回天空,卻是把胡雪兒留下來了。


    徐子青彎彎嘴角,輕聲道:“雪兒飛得膩了麽。”


    胡雪兒小小的身子一陣扭動,烏溜溜的眼珠子靈動得很,它一個縱身竟又跳到地麵,張口咬住了它主子的褲腳。


    徐子青哭笑不得:“這是怎麽了?”


    胡雪兒卯足了勁兒,四隻小短腿兒都極用力,卻是絲毫沒能把人拉動,頓時急得“嗚嗚嗚”連叫起來。


    徐子青懂了:“……你讓我隨你走?”


    胡雪兒眼一亮,立刻點頭。


    徐子青便蹲下來,再將它抱起,對雲冽說道:“師兄意下如何?”


    雲冽看一眼胡雪兒,神色不動:“天狐靈敏,想必有所發現。”


    徐子青笑了笑:“那便跟它一同去罷。”


    雲冽應一聲。


    徐子青才揉了揉胡雪兒毛絨絨的腦袋,說道:“你可拉不動我,若要指路,不如用你這條尾巴,反而更為清明一些。”


    胡雪兒眼珠子再轉了轉,就立刻翹起了那條雪白的長尾。


    此時徐子青亦有些好奇,隻不知這幼小的天狐,究竟要把他們帶往何處去?


    雲冽與徐子青並肩而行,隨著那狐尾所指方向,逐步前行。


    在這附近的莽獸平原裏,早被兩人絞殺過數次,也少有成群莽獸出現,而胡雪兒將他們帶去的方向,卻並非有莽獸被大量誅殺痕跡,而是漸漸減少,甚至痕跡變得全無了。


    如此情形,就好像是它們被驅逐了一般。


    徐子青心裏有些計較,不由得看向雲冽。


    雲冽略點頭。


    徐子青了然,他的推測,恐怕沒有錯。


    再往前走了數步,平原上的濃鬱也似乎更加濃鬱起來。


    漸漸地好似牛乳,卻同莽獸聚集處的淡淡猩紅之色有所不同。


    越往深走,濃霧愈濃,幾乎將兩人的身影都吞沒了。


    徐子青的腦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師兄!


    才剛要出口時,他便覺得,自己手腕被人抓住,五指如鋼,箍得很緊。


    ……是師兄。


    徐子青略為放心,也不顧及自己一些心思,反手抓住雲冽的手掌,開口道:“師兄,這霧裏有古怪。”


    雲冽分明就在一旁,但身影卻被遮蓋,完全讓他看不分明。但他說出話來,雲冽亦有回應:“莫分神。”


    徐子青應道:“我明白,師兄。”


    此處霧這樣大,必定有所不妥,他同師兄一齊進來,若要安安穩穩,定然也不能被其分開才是。


    一時間,徐子青有了許多猜測,隻覺得這霧或者是天險,或者是陣法,或者是什麽神通,總歸既然能屏蔽他們的神識,就必定並不簡單。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到人的五感都甚不清明,心境也要逐漸煩躁起來。


    徐子青默默壓抑,卻是把旁的感官都拋了去,隻一心體會手中觸感,隻覺得師兄仍是不動如山,之前手掌是什麽力道,如今還是什麽力道,半點也未有變化。


    也正是雲冽這般鎮定,就讓他很快也平靜下來。


    徐子青想道:如師兄這般處變不驚的境界,他果真還要差上幾分。


    之後再往裏頭走時,不論有多麽枯燥無味,竟都不能再把他動搖了。


    又走了許久,徐子青的意識裏早不能辨別時光流逝。


    但漸漸地,他的五感卻又慢慢清晰起來。


    這也許是濃霧淡了?他心裏略一思索,就站住不動。


    旁邊的雲冽也同時停了步,低聲開口:“匿住身形。”


    徐子青一驚,師兄是發現什麽了?


    雲冽說道:“你有一門功法,匿息甚好,我有不如。”


    徐子青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更為驚異。


    師兄之意,是讓他使出《遁木斂息訣》將氣息全然融入草木……且帶上師兄一起麽?


    兩人現下神識已是可以外放,雲冽卻未放開手來。


    徐子青喜愛與師兄親近,也不主動如此,反而放出神識,慢慢往前方探去。


    半裏、一裏、二裏……不多遠處,濃霧變淡,視野更為清明。


    徐子青神識所及之處,就見到有無數碧草矮木,更有許多半高的小峰頭,雖不及仙門裏的高大,但在這平原之地內,卻是極少見的。


    而那每一座小峰頭裏,都給人一些不祥之感。


    此處妖氣彌漫,同莽獸聚集之地,也大為不同。


    如今徐子青心裏的猜測,已然是證實了大半。


    莽獸平原上不止莽獸成群,也有無數妖獸聚居,此處,恐怕就是它們停留之地了,那濃霧,也理應是妖獸放出的天然屏障,不讓莽獸、修士武者能輕易闖入它們的領域。


    這裏頭的許多氣息都極為強大,比起徐子青與雲冽更勝,這就難怪雲冽那般慎重,甚至要讓徐子青使出最強匿身之法。


    隻因雲冽氣勢太強,一身殺戮劍意霸道無比。


    他雖也有匿身之法,可在這遍地野草的荒原裏,金氣卻顯得格外明顯,匿息時能隱瞞同境界之人,卻難以隱瞞等級更高者。


    但徐子青的《遁木斂息訣》就大為不同,此術讓人與草木幾近相融,不論是什麽人,若不能修得更高等級的匿身之術,就無法察覺於他。這也是傳奇功法衍生功法的特異之處。


    而妖獸之類,本命神通雖多,可比起人間修士諸多功法的詭譎來,卻是要多有不及的。


    徐子青轉瞬間已明白師兄的想法,他便往師兄那邊略走近一步,隨後緩緩釋放出自己體內的真元來。


    這真元蘊含著淡淡的木氣,釋放之初已染上周圍野草的氣息,一刹與其毫無分別。而這木氣很快上升,不足一個呼吸間,已是把徐子青與雲冽二人包裹起來。


    至此二人給人觀感就同這遍地的野草一般無二,隻要徐子青真元尚可持續,除非是修煉了很高等級功法的木屬修士,否則任是誰來,都不能將他們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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