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察覺到,心中頓時一凜。


    ……是什麽?


    他念頭一動,容瑾已護在周身,自己則低頭下望,去看那渦流之處。


    隻見那渦流之內,有一道黑影徐徐而來,身形之巨,幾乎橫貫河流,讓人見之生畏。


    此物漸漸向上浮動,身子便有傾斜,而後一顆頭顱自渦流之中緩緩昂起,呼吸噴吐,而水渦也越發擴大起來。


    待那物探出頭後,便不再繼續上浮,而隻是翹首相望,目露冷光。


    它生得駝頭、驢嘴、龜目、牛耳、魚鱗、蛇身,通體墨黑,神駿威武,一身氣度。


    如此外觀,看著很是眼熟,同時又隱隱有些尊貴之感,讓人一見之下,就有些神魂震顫。


    這形貌,分明是一頭墨龍!


    徐子青不由倒抽一口涼氣,一時間震在當場。


    龍乃神物,修界凡有身含龍血的獸類已是備受追捧,尤其蛟類妖獸,數目較多。但也因著這蛟類有龍之血脈,方能在海域之中,占據一方霸主之位。


    可哪裏有人親眼見過一條龍?


    修界靈氣雖盛,卻也經不得神龍降世,更養不得一頭神龍!


    不過徐子青馬上又回過神來,這水中之物頭上無角,而神龍必有龍角……隻怕這也並非神龍才是。


    想到此處,他卻也不能馬上放下心來。


    他進秘藏以來,便見到了諸多神妙之處,可知上古修士之能莫測,著實讓人難以心安。


    而這一頭類龍之物,誰知其得神龍精髓幾分?


    它既能在這裏安然無恙,想必也有不小的神通。


    如此思來,徐子青越發戒備。


    正這時,雲冽卻是開口:“此為虯。”


    徐子青一怔:“……虯?”


    他似是想起什麽,雙目驟然大睜。


    虯者,無角龍也,乃是龍之亞種。


    凡人曾有見之,以為其為尚未長成之龍,然而修界之中,卻是知其根源。


    不知何年傳下典籍,言明此物正是神龍與妖蟒交gou而得,因血色不純,不能於仙界常駐,故而貶入修界,任其自生自滅。


    然而虯族原本極少,後凡修士遇上,必然聚眾殺之,其一身精華雖不及龍身之物精純,到底遠勝其餘諸多雜脈,便是人間至寶了。長久下來,虯族漸漸絕跡,而一旦神通大成,亦要生成腥風血雨,甚至墮入邪魔之道,統禦一界天地。


    因此徐子青得知此物為虯,便不由生出一絲驚懼來。


    虯族一旦成年,便堪比出竅大能,壽數再長,則可至大乘、渡劫,且因血脈之故,毫無天劫……這一頭虯族如此巨大,絕非幼年,那豈不是至少出竅修為?


    他同師兄就算資質不低,但境界與它相比,就差之遠矣……


    徐子青到此時,亦隻能強自鎮定罷了:“師兄,與他拚鬥麽?”


    他已然做好準備,要與師兄同生共死。


    下一刻,徐子青肩頭便有一手壓住,那手極為穩重,而徐子青此時方知,原來之前他已有些微微顫抖。


    雲冽說道:“此虯壽元將盡,已非你我對手。”


    徐子青身子一僵,再來細看那虯,便知師兄所言不虛了。


    方才他被情緒所擾,未能仔細查探,現下就發覺這虯族身形虛浮,已無早年矯健之姿,它威勢雖重,卻是自骨子裏散發而出,乃是天生尊貴,而非修為強悍而生。


    它頭顱雖是凶猛,可眼裏已無銳氣,目中神光微黯,果然已現老態。


    這修為看來,也不過堪堪比金丹後期強些,但比之元嬰,又要遜色不少。


    若是他同師兄當真與其打鬥,隻消拚得受上一些傷勢,定是能夠將其拿下的。


    而後他二人便能得龍鱗龍血,甚至龍之內丹,皆入囊中。


    這實在是一件天大的誘惑。


    隻是……


    徐子青神色裏,卻有幾分複雜。


    龍族雖老,龍威猶在。


    即便隻是亞龍,也是如此。


    故而它即便困於淺灘、隻占據這一方窄小河域,仍是能震懾一方妖獸,使其不敢侵犯。


    因此,才有後方數個妖獸巢穴不敢越雷池一步,也才有這一片靈草靈藥保存完好。


    徐子青能得到那許多靈藥靈草,未必不是有這虯族恩惠的緣故,而他轉世之前,所居國度世代供奉神龍,不說早有因緣,卻也是心懷不忍。他或者對身具神龍血脈的各類異獸十分垂涎、也不吝出手,但若要將這與神龍絕類、已然垂垂老矣的虯族剝皮抽筋……他果真是不能動手。


    心有遺憾,可事不願為,便是如此了。


    隻猶豫一瞬,徐子青便回過頭去,看向雲冽:“師兄,它難得平安無恙,活到此年,我……”他一頓,“我欲由它壽終正寢,師兄以為……如何?”


    他此時想道:他的確有惻隱之心,可若是師兄所需,他便不願為之,亦會為之的。


    而雲冽麵色雖冷,但對他這師弟許多心思,都能了然。


    他見徐子青這般躊躇,自是一眼看穿:“趕路罷。”


    徐子青驟然抬頭,目光微亮。


    師兄竟願意放下這虯族?


    他一轉念,又心裏歡喜。


    是了,師兄如此剛正之人,雖以殺止殺,卻也不是濫殺自私之人。


    虯族年邁,眼見可享天年,這本來就是一種福氣,且對方毫無惡意,如若為一己之私而奪這老弱之輩的性命,豈非是同本心相違背了?


    他有不忍,師兄七情雖是凍結,卻極有原則,放過此虯,也是理所當然。


    徐子青麵色柔和,便對下方那虯族說道:“我師兄弟二人不過是路經此地,無意與尊駕為難,這便要離去了,還望尊駕莫要阻攔。”


    虯族靈性極高,非妖獸,非神獸,亦非靈獸,可於人語理應是通明的。


    果然虯族聞言,正是紋絲不動。


    徐子青見狀,就放下心來,再度往前方行去。


    不多時,師兄弟二人已然快要離開那虯族視線,忽然間,一道蒼老嗓音傳來。


    “小兒心意,老朽感念,以此相贈。”


    徐子青一驚,就覺身後風聲,立刻回頭。


    便有一團金黃龍氣撲麵而來,溫和醇厚,滿含善意,讓他情不自禁,就手一抓。


    徐子青手掌裏頓時握住一團柔滑之物,出手之內,十分溫潤。


    他低頭一看,便看到那金黃色的龍氣呈球狀被他抓握,內中有拇指大的龍血一團,又有三枚黝黑鱗片、數根龍須,居然很是豐富,其中價值,更是難言。


    這、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當下間,徐子青便詫異抬眼,看向雲冽,眼中有些不解之色:“師兄,此物……”


    雲冽神色不動,他左手附著山岩,卻挪出右手,撫上徐子青發頂:“心正則氣運不損,你大可收下。”


    徐子青微微一笑,便不說話了。


    或者師兄所言不錯,他因著心中並無貪念,反而得了老虯好感,得了這三件物事。


    此為老虯情願所給,絲毫不沾怨氣,於他而言,更是饋贈了。


    徐子青心有所感,收了贈物後,立時回首揚聲道:“多謝尊駕,就此別過!”


    老虯此時頭顱一點,身形一沉,就潛入河深之處了。


    作別這老虯之後,師兄弟二人行動更快許多,又有近一個時辰,就能見到長河盡頭。


    這河域正是老虯蝸居之地,故而一路之上,再無險難了。


    長河盡頭水源斷絕,分化為數條溪流,往四處而去,左右山壁也已盡了,此時正是出了那猛虎山脈,二人盡可淩空,不必再受山中規矩所束縛了。


    徐子青到這時,才覺之前那一日一夜著實有些驚險,那不遠的路程,居然波折不斷。不過他倒是心裏有些踏實,不止是因著得了許多好處,也是曆練之後又多了許多經驗之故。


    兩人神識往外延展,竟不能探明這一處地域如何廣大,原來不過是一片碎圖上所繪情景,當人置身其中時,卻也覺得自身極其渺小、難以窺見世界方圓。


    此時,便有一個問題了。


    他們師兄弟兩個是為尋庚金之精與劍形木而來。


    庚金之精要往金氣旺盛之地尋覓,兩人自狐王手中所得碎圖雖有痕跡,但畢竟那碎圖同此處並未相連,尋找起來,有些困難。故而他們既是同軒澤一同進來,便還是要與他會合,先就近去見劍形木才是。


    隻是……此地如此廣大,要如何尋找軒澤?


    若是放出訊號,他們二人在這秘藏之內也算勢單力孤,恐怕一個不慎,要引來不懷好意之人了。


    正在徐子青思忖時,雲冽已抬步往前走去。


    徐子青立刻跟上,一麵也沒忘了放開神識,警惕四周情形。


    山脈之外便是一片廣袤土地,一望無盡,上頭也有一些小山脈,卻是不比那猛虎山脈來得險峻。


    因著有草地成片,對徐子青而言很是有利,故而這一段就有他使木遁之術,帶他師兄雲冽遁行,也省了不少的氣力。


    很快行了頗遠,可惜仍是不見軒澤蹤跡,眼見前方就有一片密林,為防內中有什麽不妥,徐子青還是在密林之外,就已然是停了下來。


    不過才剛剛停下,徐子青還未及同師兄商討什麽,那林中,就已然傳出了幾句人聲。


    徐子青心裏一動,就抬眼看去。


    便就在這時候,密林裏突然走出了幾個人來。


    一時之間,徐子青戒備之心大起。


    那些人……好重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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