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極度的熱。


    腦中昏昏沉沉,意識茫然千裏。


    徐子青神魂渾噩,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隻感覺到一種極其躁動的氣息在周圍盤旋,讓他每每想要醒來時,又會再度將他的意識拉入無邊黑暗。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隻在一瞬間,忽然一種劇烈的疼痛遍襲全身,這疼痛如同萬蟻噬心,又好似烈火炙烤,仿佛讓他的筋脈皮膚都無數次斷裂,又無數次愈合……終於,在某個強烈的意念下,他猛然睜開了雙目!


    然而此時,在他的眼前,依舊是一種濃鬱得好似最幽深夜色的黑。


    徐子青知道自己是仰麵躺在地上的,上方沒有天空,也沒有日月星辰,他試圖將神識外放,卻發現隻能“看清”自己周圍方圓一丈之地。


    然後,他動了動自己的身體。


    四肢癱軟,渾身無力,就連丹田裏也是空空如也,仿若受了重傷。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子青倏然一驚,師兄!


    他想要立刻站起身來,他想起來了,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分明是奔向師兄的,而後被不知什麽東西襲擊,就立刻人事不知……那麽師兄所在何處?


    徐子青根本沒辦法動彈,這種四肢腰杆都不由自己操控的感覺,一刹那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第一世的時候――在那時,他雖然偶爾可以下床,但更多時候也同現在一般,全身上下,都隻有頭顱能動。


    是了,還有頭顱能動。


    亟欲知道如今的境況,徐子青艱難的側過頭,朝左邊看去。


    這一看,他卻驚呆了。


    就在約莫十丈遠開外,有一個人影直直立在地上。


    那人周身都是墨色一般的黑,隻能隱隱看出他是個男子,卻又散發出一種極為危險而不祥的氣息。


    若隻是如此,倒也罷了。


    可真正讓徐子青驚異的是,那人分明就是他的師兄!


    徐子青自認不會看錯,他那師兄的背影早已鐫刻在他腦海深處,便是化作天地煙塵,他也能夠識得。


    隻是他師兄劍意衝霄,分明是個頂天立地的絕強劍修,是一位以殺止殺卻堅守本心的仙道修士,又怎麽會和那人一般,顯得如此詭異?


    或者說,師兄他……究竟遭遇了什麽?


    徐子青心裏焦灼起來,羅浮真人分明是一位仁慈寬厚的仙道長者,但此處、此處魔氣濃厚,哪裏像是個仙道修士的道場?


    是的,他此時終於認出來,在這一片地域裏,那如同墨汁般粘稠的並非是無光夜色,而是濃鬱到了極致的魔氣。也正是因著這個,才讓徐子青這一個化元期的仙道修士丹田告罄,甚至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將所有力量拿來抵擋這魔氣侵蝕。


    這一切都在他昏迷之時進行,而當他的力量全部耗盡、幾乎要等同於凡人之時,那冥冥之中的危險直覺,才生生地將他驚醒。


    否則,隻怕在睡夢裏,他便已然故去。


    徐子青自己落到如此境地,自然更為擔心雲冽。


    他張了張口,蓄力許久,方才強自喚出聲來:“師、兄……”


    “轟――”


    一聲仿佛夾雜著雷鳴的呼嘯風響,眨眼間,一道黑影倏地來到了近前。


    徐子青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覺一種極為強烈的存在感忽然壓來,正居高臨下地籠罩住自己。


    細長的發絲拂過側麵……他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一張極其熟悉的容顏,與自己挨得極近――幾乎就是鼻尖對著鼻尖,呼吸相聞。


    淡淡金屬的氣息裹著濃濃的冰冷之意鋪天蓋地,徐子青隻覺得自己似乎被徹底困在身上人的壓製之下,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了這人,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這個人是他的師兄雲冽,可這樣的情形卻太過古怪了。


    雲冽的雙臂撐在徐子青的左右,雙腿亦是圈住了他的身軀,這樣幾乎半個身子都壓製在徐子青的身上,把他整個禁錮在自己的身體之間。


    徐子青本來應該羞窘臉紅的,但他現在卻全然生不出這種旖旎心思。


    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雲冽的雙眼吸引住了。


    那是一雙極其濃鬱的黑,整個眼珠都變成了不透光的顏色,沒有瞳孔,沒有眼白,深黑的色澤好似琉璃,又如同一種深邃的墨玉。


    這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而仿佛變成了一種什麽奇怪的東西。


    但徐子青卻認出來,這雙眼睛裏,浸滿的都是魔氣。


    師兄他……似乎是入魔了。


    可是以師兄的意誌,他怎麽可能入魔?


    一時之間,徐子青恨不能時光倒轉,他便不會再那般沒用地暈迷,也才能得知在師兄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雲冽湊得越發近了。


    他微微側頭,使二人的鼻端交錯,之後逐漸接近……觸碰。


    徐子青隻覺得唇上一涼,不由得瞪大了眼。


    這、這是……


    他根本沒想過會同師兄親吻,不,或者說這不過是雙唇相貼。可如今這情形如此詭異,即便已然親近至此,卻是讓他生不出歡喜來,反而生出了許多惶恐。


    在這樣的惶恐下,徐子青用自己剛剛蓄出的氣力,伸手往雲冽胸口推去。


    可就在下一刻,雲冽卻伸出一隻手臂,抓住了他抬起的手,又壓在了他的頭頂,這一下,反而是將他所有脆弱之處都越發暴露出來。


    而這個時候,雲冽竟是仍然貼著他的唇,絲毫沒有移動。


    徐子青用完了僅剩的力氣,忽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往日裏,他能同師兄雙手相牽已是無盡喜悅,而今竟能如此親昵,若是在師兄清醒之時,他便要以為自己心思被師兄看破、立刻就要表明心意了。


    但師兄此時似乎入魔了,入魔的師兄做這舉動,又是何意?


    想不透徹,徐子青心中暗暗歎氣,幹脆不想。


    不論入魔與否,左右都是他的師兄,既然師兄願意貼著,那貼著也就貼著罷。徐子青並不把這當做一個親吻,也就沒有了那許多糾結心思。他於是放軟身軀,任憑師兄愛貼多久、就貼多久,自己則默默調動丹田中僅剩的真元,極緩慢地試圖恢複修為。


    大概過了有半個時辰,雲冽才慢慢放開徐子青。


    然後徐子青隻覺得身體一輕,腰背處和膝彎處也多了道勁力,他居然是被他入了魔的師兄抱了起來。


    徐子青渾身無力,身不由己地靠在雲冽的胸口,這姿態著實曖昧了些,也同以往受他師兄相助時很不相同。


    但同時他也發覺,師兄的身體是冷的。


    非常冷,就好像萬年玄冰,沒有絲毫的溫暖。


    這跟從前的師兄又不相同。


    徐子青清晰地記得,他曾經附上師兄的後背,曾經被師兄如抱小兒一般抱起,曾經同師兄雙手相握,但每一次每一回,師兄的身體都是微暖的,並不火熱,卻是讓他覺得沉穩而安全。


    如父如兄,亦師亦友,是最看重的親人,也是傾心戀慕之人。


    但現在……


    徐子青默默地貼近了些,但現在,師兄是冷的,他隻願自己能是暖的。


    雲冽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一步一步很堅定,和以前沒什麽區別。


    徐子青卻敏銳地發覺,每當雲冽走出一步,周遭的魔氣就要微微散去一些,就好像是懼怕了雲冽而讓出道路來。


    與此同時,前方漸漸地有了光。


    就在不遠處,有一片極為柔和的光芒搖曳,而走得越近,光芒就越明亮,而魔氣也越稀薄。


    就在那光亮的邊境,雲冽停在了那處的暗影裏。


    徐子青抬眼看去,滿心詫異。


    他居然看到了一個水池!


    一個滿是蓮葉的,用萬年寒玉鑄造的水池。


    然後雲冽輕輕一拋,就有一道柔和的力量將徐子青卷起,送入了那一片明亮的光芒中。


    而雲冽卻站在陰影裏,再不上前一步了。


    幾乎是立刻的,徐子青就恢複了力氣,他的呼吸間都是極其純淨的靈氣,每一次吞吐,都讓功法立刻運轉,讓真元複蘇。


    徐子青終於能夠自如行動,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轉過身來,走到光芒的邊緣。他抬起頭,對上雲冽漆黑如墨的雙眼,開口認真地詢問:“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雲冽並沒有說話,他隻是伸出一隻手,極緩慢地覆蓋在徐子青的側臉上,不算用力地貼住。


    徐子青沒有躲閃,他能感覺到師兄的手冰寒徹骨,也立刻發現了,就在師兄的手探入這一片光芒裏的刹那,他身後濃鬱的魔氣,忽然就劇烈地暴動起來!就如同沸騰的水,在半空裏瘋狂地攪動著!


    雲冽站在魔氣的中心,長及腰下黑發忽然無風自動,那發尾微微向上浮動,就仿佛被什麽無形的力量牽引。以他為界,魔氣突然又向兩邊飛速散開,讓出了一條長長的通路。


    在那通路之上,悄然屹立著一株奇異的植株。


    它也是通體墨色的,並沒有葉片,光禿禿的莖幹頂端,有一朵拳頭大小的花苞綻放,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紅。


    濃鬱的甜香傳來,徐子青隻不過不慎嗅了一口,道心就立刻浮動起來。


    好像很快就要崩潰一般。


    徐子青大驚,他急急說道:“師兄,這是七情魔羅,你……”


    雲冽神色不動,看起來除了那一雙奇異的眼睛,似乎和以往沒什麽不同。


    然後,他也開口了:“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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