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有點黑,有點冷。


    火光在一處混凝土鋼筋的虛墟中亮起,像一座在黑暗中指引前行的燈塔。


    五米的黑甲獨角仙被架在兩根直徑五十公分相距三米的金屬柱上燒烤。


    不時隨風搖擺的火光照亮了陸五線條分明的臉,默然的望著漆黑的天空,期望著看見人類一閃而過的炮火。


    可是一如既往的什麽也沒有,隻有永恒不動的永恒光亮的星在嘲笑著某人的等待。


    一個月前空中的炮火越來越少,直到現在一星期都沒有見到炮火,陸五知道這場曆經一年的人蟲星際戰爭該結束了,不是人類撤退,就是蟲子潰敗。


    “戰爭結束了,可是為什麽沒有救援?”


    陸五第一次對腳下的黃金產生懷疑。


    “難道是人類輸了?”


    抓起一根水桶粗的烤蟲腿啃起來,不時拔把草補充維生素,陸五已經做好了與蟲共舞的準備了,反正早已經習慣了。


    ……


    撒哈星上空,隨著最後一艘星際飛船撤離,宣告了人類在撒哈星一百二十三年的統治結束。


    可是奇怪的是,這場戰爭並沒有誕生新的統治者。最後一顆巨大的蟲巢裏麵滿滿的蟲包一個都沒有拋下撒哈星就撒走了。它們接到的命令是立即撤退,等待新的命令再次出征撒哈星。


    一股無形的危機籠罩著整個撒哈星。


    ……


    人生如梭,兩年了。


    陸五皮膚又黑了點,人又瘦了點,也更結實了。對於地球隻能懷念了,撒哈星才是他的歸屬,沙漠、綠洲、廢墟、黑色大蟲子,每天的色彩總是循環單調的。


    一個月前,修煉的樂趣也被剝奪了,因為所有竅穴都煉化了,所有生物能量黑球和精神力白水都經過重重轉化融合成核力紅球了,渾身40900度核力全力運轉直接燒壞了度儀的保險絲,幸虧裏麵卡片沒有壞,不然陸五真的要哭了。


    大蟲子們會識別卡片,早把撒哈星庫存的卡片嘎嘣脆吞下肚了。


    ……


    現在陸五在嚐試把神宮也像竅穴們一樣煉化,把純白色的精神力水池也轉化為紅色核力池,他不允許唯一沒有讓他瘋掉的娛樂——修煉,因為沒有後繼的功法就停止了。沒有功法就自已創造,功法不都是先輩們創造出來的嗎?這就是陸五簡單的腦回路。


    可惜的是在除了大蟲子還是大蟲子的撒哈星裏依然沒有人知道這想法有多麽驚世駭俗,其可怕的意義陸五連想都沒有想過,他隻是單純想給單調的生活多點色彩。


    修煉成功了,還可以向大蟲子們炫耀,一拳把他們打爆。


    可喜的是神宮的修煉異常艱難與緩慢,常人喂之猛虎的瓶頸,陸五卻求之不得,這意味著修煉還可以打發更長時間。


    “真是個好消息。”


    ……


    撒哈星最大的綠洲,嘎巴魯昂大綠洲,撒哈星開發主基地a–00基地就坐落在中間。


    可惜的是不一樣的占地麵積,一樣的斷壁殘垣,千篇一律的破敗景色實在難以引起陸五興趣,追尋人類的足跡才是陸五渴望的。


    兩天前在雜亂的廢墟塵土中看到了一個清晰的腳印,不再孤單的歸屬感終於顫動了陸五麻木的心。


    陸五默默踏過一片又一片安靜到過分的廢墟。


    直到確定那個危險的人類不再回來後,角落裏屏住呼吸的大蟲子們才如脫重擔,重新開始新的撕殺。


    一年前,太空中的蟲巢再也沒有拋下補給,所有大蟲子隻能依賴撒哈星少得可憐的綠色資源。可是撒哈星本身這時也出現了可怕的異變,大片大片的草地開始枯黃,本來就脆弱的生物鏈瞬間崩潰。


    首先遭受滅頂之災的是草食大蟲子,一群又一群俗稱為炸彈蟲的黑甲紅星飄蟲絕望到自爆,成百上千隻聚在一起升起一朵又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接著是黑甲螳螂黑甲螽斯等相對弱小的肉食大蟲子,沒有了比其更弱小的草食大蟲子,生存的本能使蟲發狂,開始了自相殘殺,經過一年的殘酷淘汰,早已經十不存一。


    高級大蟲子的好日子也到頭,食物一減再減,曾經懦弱的低級蟲子更是瘋狂了,羚羊也敢衝撞老虎,雖說夠不成威脅,但也弄得頗為狼狽。現在那隻黑甲獨角仙不是一身破甲傷疤都不好意思說自已在撒哈星混過。


    隻有已經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陸五完全沒有反應,有核力真的可以為所欲為,40900度的恐怖核力又剝奪了他戰鬥的樂趣,看到大蟲子,殺了,烤了,吃了,單調的曰複一日。


    “這裏嗎?”


    抬頭仰望著眼前勉強還沒有塌蹦的百米高的鋼筋混凝土高塔,最後的腳印指引的就是這裏了。


    “真的還有人活著嗎?”


    兩年了,一次次滿懷期待一次次無情破滅,陸五都麻木了,他甚至一度認為撒哈星除了他根本沒有任何人活著。


    “哈哈哈……”


    塔上傳來興奮到癲狂的叫聲。


    這下不用猜了,真的有人。


    深吸口氣平複下激動的心情,陸五緩緩啟動泥鰍氣流卡,隨著氣流噴射,緩緩升空。


    看到人影了,看輪廓是個消瘦的中年人。再次深吸口氣,陸五還是壓抑不了激動。


    “原來還有你……活著啊。”


    活著啊三個字越說越小聲,陸五眼中激動的神彩迅速暗了下來。這一刻陸五真切的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有的人活著,卻早已經死了。


    站在百米高塔上,迎著微冷的風,陸五木然望著青山老前輩。


    “你來了,你也是來喂神的嗎?哈哈哈……”


    睜大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消瘦中年人放在脖子旁的左手血肉模糊,手指手腕已經被趴在其脖子上巴掌大的紅甲蜘蛛連肉帶骨啃食掉了,可是消瘦中年人卻一臉興奮與享受,右手甚至溫柔的撫摸著紅甲蜘蛛光潔的背,眼神憫誠朝聖。


    “你等一會兒,等我喂完蟲神才能輪到你喂。”


    “原來真的隻有自已還活著。”


    陸五痛苦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神已是一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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