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麵對敵人的惶恐不甘的質問,眼睛深處映著其不可置信的絕望表情,陸五並沒有先前他預想的得意與嘲諷,反而仿佛看見未來的自己,心頭蕩漾著淡淡的傷悲。


    “命運從來都是無聊的和戲劇的。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像她那樣自以為很聰明,最後卻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站在光明的瓷磚走道裏望著昏暗的石壁隧道,銀甲刺蝟巨獸不甘的哀嚎不斷衝擊著陸五的嬌嫩的耳膜,壓下勝利者自以為是的惺惺,眼中神光緩緩凝聚,最終犀利如刀,嘴角彎起。


    “真是矯情!”


    地下城深處傳來的嗡嗡響愈發清晰,作為前不久才無情地爆頭三隻紅眼蜻蜓的資深滅蟲勇士,陸五清楚明白就是那些紅眼睛的家夥,聲音很繁雜,數量還不少。


    但讓陸五沒有想到的是最先出場的卻是黑甲蜘蛛,一隻四米高的潛行者。八隻毛絨絨的黑腳靈活地翻飛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彎曲八條黑腿猛然一躍,像枚黑色的炮彈瞬間擊中下方比其體型更龐大的銀甲刺銀巨獸,趴在背部因炸膛而破防的光禿禿的傷口上,張開粉碎機般的蟲嘴,盡情地撕咬著,企圖挖出深深引誘著它的銀甲刺蝟巨獸體內的誘蟲黑石。


    本來就虛弱的蒼老身體受到重擊,衰老遲鈍的神經組織慢一拍才反應過來,回頭向上一望,僅四米高的隻有二星實力的黑甲蜘蛛正在得意地盡情地撕咬著曾經能隨手將其殺死的自已。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念頭一誕生就在腦海中蕩漾著,揮之不去。


    “不!”臉色惶恐,身體企圖扭動卻隻能震顫幾下,強烈的羞辱感蓋過了身體的疼痛。


    並不著急關門,有些重要的東西需要驗證,這也是陸五選擇手動擋的原因。


    “被一腳踩死數百隻的黑甲蜘蛛幼蟲啃食完全沒有反應,而被強大數百倍的黑甲蜘蛛成蟲啃食卻感到強烈侮辱,情感這東西真是荒唐。”


    等待著蟲群的到來,順便觀察將死者的醜態,為將來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做心理準備。


    “但願我絕望的時候還是隻知道奮發前進。”


    強大者的強大並不是因為他的強大力量,而是他強大的內心。而造成常人的錯覺,隻不過是擁有強大力量者更容易獲得強大內心罷了。


    “為什麽?!”


    麵對敵人的惶恐不甘的質問,眼睛深處映著其不可置信的絕望表情,做為困在卡獄裏,共同被玩弄的人偶,他們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同一類可憐人,所以陸五決定給予她明白的體麵死去。


    “好好想想那個所謂任務的描述——隻有一個人活著出去。認清本質,本來就隻有我一個人,任務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完成了。”


    右邊的巨大的綠色獨眼因為愈發蒼老虛弱而愈發渾濁,但並不妨礙銀蝟看清昏迷平躺在白潔地板上的陳濤那條毛絨絨的黑色長尾巴,三瞳那雪白黑紋貓耳朵貓尾巴。綠色的瞳孔猛然收縮,接著顫顫巍巍地轉頭望向自已,六米高十米長的龐大身軀,滿身無力彎曲的灰暗色鋼筋銀刺,比前麵兩個家夥獸化得更徹底,完全沒有半點人形模樣。


    “我不是人?不,不是這樣的,我銀蝟是真命天女,我是人,是人!!”


    右腳踢一下腳邊的嬌小玲瓏的三瞳,痛得昏迷不醒中的她也皓首顰眉。


    “這隻貓娘告訴我,她是經過基因工程改造的,就算我與其交配也不能傳宗接代,排除其先天不孕不育的可能,那麽就是她與我已經產生生殖隔離,在生物學意義上她與我已經不再是一個種族,我是人,那麽她就不可能是人。而是和她一樣經過基因工程改的你,也就是說……”


    “不,不要說了!”驚恐大叫,強烈的情感激刺讓蒼老虛弱的軀體也回光返照,爆發出一股駭人的氣勢。


    可惜這氣勢僅一閃而過,並不能阻擋陸五無情的審判。


    “你也不是人!”


    晴天霹靂,一道閃電劈中了銀蝟布滿裂紋的心靈玻璃,將其無情擊碎。


    “不,不會這樣的!不會這樣的。不會這樣的……”


    聲音從高昂到低沉到微弱,最後陷入詭異的寂靜,嘴巴張開,僵在哪裏一動不動,欲說還休。


    嗡嗡的密集聲響終於驚醒了驚恐到發呆的銀蝟,望著自已身軀上的兩隻四米黑甲蜘蛛被碰碰車大的紅眼蜻蜓一雙紅光射線貫穿身軀,無力倒下,銀蝟想笑卻笑不出來,反而有種惺惺相惜的詭異情感,因為她感覺她也要步其後塵了。


    “對傷害自己的蟲子惺惺相惜真是可笑。”


    “啊!!”卻是數隻紅眼蜻蜓憑借相對小巧的身軀從水缸大的背部傷口和左眼傷口狠狠地鑽進銀甲刺蝟巨獸的體內盡情翻騰,尋找著令蟲也瘋狂的砂鍋拳頭大誘蟲黑石。


    鑽肉鑽心的疼痛終於讓銀蝟完全清醍,生存的本能爆發,卻隻能哀嚎幾聲,就被淹沒在黑甲紅眼蜻蜓們高頻率的振翅膀聲中。


    “救我,救我,無論什麽要求,我都答應,求求你,救救我!”


    看著背著數十隻大大小小的黑甲紅眼蜻蜓,以每小時百米的超高蝸速艱難爬行的,體型龐大的,可憐求饒的銀甲刺蝟巨獸,陸五理所當然不為所動,這僅是完美的敵人。讓他在意的是那啃食著銀甲刺蝟巨獸的密密麻麻的黑甲紅眼蜻蜓。


    “雖然有些冒險,但還是嚐試下能不能利用吧。”


    抓起光明瓷磚走廊與昏暗石壁隧道交界處的兩塊拳頭大的灰黑石頭,右手抓著其中一塊,輪手一甩,狠狠擊中一隻準備鑽進銀甲刺蝟巨獸左眼空洞的碰碰車大的黑甲紅眼蜻蜓的頭部,痛得其喳喳叫,轉頭回身,眼晴亮起紅光就是一道手臂粗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紅光射線向陸五襲來。


    猛向右邊閃避的陸五卻發現多此一舉了,一道半透明的能量罩突然隱現在石門的位置,將手臂粗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紅光射線輕易地完全吸收。


    “有限製嗎?”


    望著那道又隱沒的半透明的能量罩,陸五卻不死心,仍是右手抓著剩下一塊石頭,輪手一甩,狠狠擊中那隻又準備鑽進銀甲刺蝟巨獸左眼空洞的碰碰車的黑甲紅眼蜻蜓的頭部,痛得漲起大大的肉包,氣得其喳喳亂叫,竟然神奇地擺脫了誘蟲黑石的誘惑,嗡嗡響振翅奮飛,惡狠狠地向門口的陸五襲來。


    然後猛向左邊閃避的陸五發現又多此一舉了,因為碰碰車大的黑甲紅眼蜻蜓撞牆了。半透明的能量罩又突然隱現在石門的位置,將黑甲紅眼蜻蜓撞得七零八素,頭暈眼花。


    “防護係統嗎?看來計劃還沒有開始就夭折了。”


    結果意料之中的不如意,陸五隻能放棄放大蟲子進卡獄攪渾水的念頭了。


    “求你了,救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救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求生的本能徹底爆發,高達六米長達十米的銀甲刺蝟巨獸的粉碎機似的巨口裏突然吐出一坨人形物體,沒有頭發,隻有手,腳模糊分不清,滿是泛白的皺紋皮膚,仰起頭,沒有臉,眼睛望著出口處愈發高大的人影,閃著希冀的光,像條蛆蟲般艱難地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求生爬行,嘴裏不停嘮叨著。


    “我不是人,我要活著,我不是人……”


    悲慘的形象看得心如磐石的陸五也於心不忍,可惜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該驗證的也已經驗證了,陸五雖然自認冷酷,卻不會承認變態的,所以輕輕地把右手搭在灰黑石門的門把上。


    “再見了。”輕緩地道出銀蝟絕望的言語。


    隨著陸五勁力推動,巨大的灰黑石門快速滑動,刺眼的光迅速衰減,黑暗再次降臨,銀蝟瘋了,完全不顧地上菱角的石頭將其割得鮮血淋漓,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向出口瘋狂爬行。


    銀蝟本可以繼續承受黑暗,如果她不曾看見光明。


    “不,不!我不是人,救我,我不是人……”


    隨著石門完全關閉,門口處推石門的黑色高大人影一句冰冷的審判語傳入蛆蟲般的絕望而瘋狂爬行的銀蝟耳中。


    “game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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