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覺得自己瘋了,但現在似乎藺懷生也快瘋了。


    他們從一對關係畸形的綁匪和人質,變成兩個在感情裏搖搖欲墜的大小瘋子。


    在c悔恨自己對藺懷生的所作所為後,他不再希望改變的藺懷生變了,變得和他一樣。


    小羊用他拙劣的甜言蜜語試圖說服centipede,好像一管一管的毒劑從男人的耳朵裏灌進去。可能藺懷生認為,隻要他的眼睛不恢複、他永遠無法再次看到c臉上的那條疤,他就可以自欺欺人,麻痹自己繼續當綁匪的小羊。


    centipede斬斷了他的退路,聯邦隻會認為他是第三名綁匪,除了c的身邊,藺懷生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待了。


    c同樣明白。


    最後,這個男人艱澀地開口,順藺懷生的心意附和:“好……我們不去治了。”


    藺懷生就得逞,這一次親在c臉上傷疤的動作就熟練自然多了。


    “先生,您對我真好。”


    c覺得這是無心的小羊對他最深切的諷刺。


    當他更愛藺懷生時,之前的強勢和掌控欲都顯得非常可笑,這些東西不再能夠帶給他快樂和興奮,而成為他愛情裏視為恥辱的瘡疤。他以前竟然用這些東西在愛一個人,c為之感到作嘔。但愛、或者世上一切諸如愛的東西,都是越深切才越明白,才知道原先的認知與做法有多淺薄,但不能回頭更改。


    要承認自己的過錯,任何人都要經曆一遍對自我殘忍的剖析。c就差把自己解剖得滿地淋漓。


    他有點承受不下去了,哪怕心裏再愛,但藺懷生無時無刻和他如影隨形時,c湧出一分荒謬的怯懦,他想要逃離他的愛人,一天24小時裏有一分鍾就好。


    c說他去拿吃的。而且也確實到了吃飯的時候。


    對此藺懷生表現得很不舍,小羊從被子裏伸出手,像把自己從一個柔軟的繭裏主動剖出來,抓住c的衣擺:“我要一個人留下來嗎?”


    c隱忍不發。他已經明白他愛情裏的卑鄙,但到頭來戒斷卻沒有那麽容易。隻要小羊依然表現出全身心需要他的模樣,c依然會很快樂,靈魂都激蕩酥麻,露出癮者的醜態。


    小羊從c的沉默中聽出有戲,他自己翻了個身,從床中央移到邊沿的位置,兩隻手一張,環抱住c的腿,而他的頭,剛好可以枕在c的腹部。他似乎覺得這個“枕頭”軟硬適中,還抱得緊了些。過近的糟糕距離,c壓下不合時宜的喘息,否則他覺得自己像個禽獸。


    “很快就回來,我保證。”


    “小羊你還沒說想吃什麽。”


    聽到c這麽說後,藺懷生才依依不舍地鬆手,但c緊隨其後的第二句讓他轉變態度。小羊坐在床上,嬌嬌氣氣地對男人頤指氣使:“先生做的蛋羹。”說完,藺懷生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不客氣了一點,態度轉變成小心,但是眼巴巴的模樣讓人輕易就明白他心裏的真實想法,“不行嗎……”


    行。怎麽不行。


    c都可以為了藺懷生違背原則,忍痛答應他不去治眼睛,親自做飯算什麽。但讓男人心生複雜的是,他做的食物並不怎麽拿得出手,為什麽小羊還願意主動吃第二次。


    “……上次做得其實不怎麽好吃。”


    要知道,c可是盡可能委婉地修飾了一下,把那碗慘不忍睹的蛋羹形容得好些。


    藺懷生笑吟吟地就戳破了。


    “我知道的啊,確實難吃,我舌頭又沒有壞。”


    centipede被噎得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這是小羊的壞與可愛,他的話要完整聽完,他真誠地說一些讓人難過的話,就會真誠地說愛語。


    “可是我也記得和先生那個還沒實現的約定。”


    “一起吃一碗吧。”藺懷生仰望,“而且先生這一次一定會做得更好吃,對不對?”


    在愛一個人的時候,對方說什麽拙劣的謊言借口都會情願相信。c從不太情願到心甘情願,轉變得無比自然。


    ……


    一個上午發生了這麽多事,藺懷生都難免覺得有點困倦。打發c走以後,他在床上慢吞吞地打了個嗬欠,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


    centipede在之前說過一句話,大意是他打算速戰速決,剛好,藺懷生也是這樣想的。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乎是不一會就到了門邊。


    藺懷生抬頭,隻聽砰的一聲,沒有刻意上鎖的門被暴力打開,來的人並不是c,而是利昂。


    利昂先是環視四周,見centipede並不在屋子裏,並且還隻留下藺懷生一個人。


    利昂頃刻就笑了,覺得這是上天都在幫他。


    “小兔子,要怪就怪c偏偏這個時候不在你身邊。”


    綁匪一步步走近。


    在利昂麵前,藺懷生沒有特意維持他所應該表現的惶恐不安,反而很鎮定,甚至過於鎮定,軀體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好像根本沒有把眼前這個逐步靠近的人當做威脅。


    這對於一個罪犯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利昂冷下臉:“你還挺能裝的。”


    藺懷生淡定反問:“你指的是哪部分呢?如果是對cenipede先生,”藺懷生揚起嘴角,“他弄瞎了我的眼睛,我隻是有一點點討厭他……但依然很喜歡他。”


    這個青年嘴巴裏說著怯懦、精神反常的話,但他的表情卻是截然不同的平靜,甚至有一點戲謔,利昂又走了兩步,然後恍然大悟,他現在的位置剛好擋住了監控,監控頂多隻能錄到藺懷生說的話,但不能錄下他的模樣。他是故意用這副表情對自己說的!


    該死的!


    他和centipede都被耍了!


    利昂更加怒火衝天,他想要一把揪住藺懷生,但恰好的,藺懷生這時往床裏頭縮,連帶著被褥和床單都隨之被拖動,他已經背靠牆壁到了床的最裏頭。如果利昂想要捉住他,就必須要侵略centipede很私人的領地——他的床。


    利昂根本沒想那麽多,他的腳踩在床沿,長手一伸,在不大的單人床上就攥住了藺懷生的腳腕。這個綁匪用的力氣很大,除了確保藺懷生難以反抗,也有發泄心裏惡氣的意味。


    “監控,”他咧開嘴,露出殘忍的笑容,“小兔子,你他媽的提醒我了。知道我為什麽過來嗎?我那個認識已久的同夥被你迷得團團轉,留我一個人在審訊室裏收拾滿地殘局,我把那些垃圾抱回主控室,把監控拿出來倒放打發時間。然後,我看到了什麽?”


    “一隻滿口謊話的羊,一隻總是趁centipede不注意跑出去通風報信的羊。”


    “一隻該被活活剮死的兩腳羊。”


    藺懷生皺了皺眉。這個副本裏他的身體對於痛覺太敏銳了,藺懷生可以忍,但他不願意。


    利昂說著說著就笑了,他抓著藺懷生的腳腕,把藺懷生整個人從床裏頭拖出來了一些。惡劣的人渣不僅喜歡在鞭笞、傷害弱小的身體,更喜歡玩弄他們的心理。


    “我現在都不知道,對於你來說,c如果就在這裏,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會比我更憤怒,更感到羞辱,他會親手捏著你的脖子把你拎到你最害怕的審訊室裏,以各種方式折磨你。哦,對了,”利昂笑眯眯地說,“他很迷戀你的身體,說不定會到時候會一邊幹你,一邊用刀子把你身上的肉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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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還是不要等c回來了。”


    利昂拿出一把槍,直指藺懷生的額頭:“我直接殺了你,最穩妥。”


    槍響。


    血花從皮肉裏綻開,利昂趔趄地歪倒在床上,他的肩膀被c打穿了,整個床都因此濺滿了血。


    利昂痛得額頭布滿青筋,他望著來人:“賤人……”


    利昂和c吵得再凶的時候也沒想過用槍,但c這麽做後,利昂也毫不留情地扣動扳機。


    c迅速躲過,並且急速上前,他在利昂從疼痛中反應過來、要把藺懷生當做人質之前,及時趕到他的小羊身邊,並且對膽敢侵犯他和小羊私密巢穴的昔日同伴,沒有絲毫猶豫地開了第二槍。


    這一次利昂躲過了。


    兩人在不大的臥室裏用最先進的方式進行最野蠻的殺戮,直到雙方子彈打空,在滿屋子留下瘡痍彈孔,他們又拿出各自的刀近身纏鬥。c捅在利昂已經有傷口的肩膀,利昂慘叫,再也沒有和centipede搏鬥的能力。


    利昂踉蹌地爬起來,他的位置很清楚地看到後方的藺懷生在激烈的槍擊中依舊泰然鎮定的模樣,那樣子別說看不起他,連c都沒放在眼裏。


    利昂啞然大笑,嘲笑c的無知無覺。


    他猛地指向c身後的藺懷生:“你他媽的回頭看!嘶……你那個美麗羔羊正在嘲笑我們自相殘殺!”


    然而c根本就沒有回頭,他舉起槍,利昂指著藺懷生的手腕被打斷,徹底廢了。


    原來他一直留了一枚子彈。


    “我說過,如果不想讓我誤會,就不要提他。”


    “更不要單獨來找他。”


    在已經為愛發瘋的男人眼中,利昂捉住小羊腳腕的舉動,是一種邪念的玷汙。


    利昂深感centipede已經沒救了。而他得趕快走,要處理傷口,還得想辦法拿到這次目標——那5%的能量核心。


    但怨毒是藏不住的,臨走前,利昂扶著門框,陰沉的雙眼死死地瞪著屋內的兩人。


    見利昂離開,c將門關上,反鎖,把髒了的被子床單枕頭通通扔在地上,然後又從屋子裏找出新的床具,甚至提醒藺懷生哪裏和哪裏現在滿地狼藉不要去,他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一切,等把床收拾好,他又把光腳的藺懷生抱回床邊,而自己再去浴室打了一盆水,在床邊變成安靜的忠犬,替藺懷生洗腳。


    “抱歉。”c嘴上這麽說,“蛋羹打翻了……今天其實做得不錯。”


    說得好像變成了他的過錯,是他蓄意不想讓小羊嚐到他的手藝,為此大費周章地設計了這麽一場激烈的搏鬥。


    藺懷生摸了摸c的頭發。


    “先生在說什麽傻話。”


    之後,兩人一陣沉默。


    水盆裏的水溫調適得剛剛好,包括c替人揉搓腳背的力道也恰到好處,藺懷生愜意地眯起眼。洗完腳,c則直接握著藺懷生濕漉漉的腳,把它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拿起幹淨的布一點點地為之擦拭。


    c做得流暢,好像這些就是他應該做的事。


    “謝謝先生又保護了我。”


    藺懷生和c道謝。


    但隨之又轉為憂愁:“先生你會一直保護我嗎?”


    “哪怕違背你的原則,違背你的初衷,讓你變得孤立無援。除了我,再也沒有人在先生的身邊。”


    這時,藺懷生的兩隻腳都已經擦幹了,c用全新的被褥把小羊團起來,就像他走之前那樣,但小羊的腳還露著一小半,圓潤幹淨的腳指頭,連帶一小片腳背,盈晃晃的。c握住其中一隻,在自己“辛勤勞動”後的香噴噴成果上親了一口。


    藺懷生好像有些怕癢,發出止不住的笑聲,這下,兩隻腳丫都藏起來看不見了。c也不遺憾。因為他就是希望小羊渾身上下都被保護得嚴嚴實實。


    “我是你的狗。”


    當這句獵奇的愛語變成日常承諾,再多荒誕的話都可以沒有底線地吐露。


    “我隻要你快樂……主人。”


    連c自己都認為,他這樣忠誠地愛一個人,小羊理所當然是他愛情的主人。


    而聽到這句話的人也不表現出任何的訝異與緊張。


    他甚至重新坐直,再次撫摸地板上的centipede的頭頂。


    “先生好乖啊。”


    當天晚上,兩個人相擁入眠,在滿壁彈孔的嶄新巢穴裏,依然好夢。


    【叮咚——】


    【任務:…………(1/2)】


    隻有藺懷生能聽到的聲音在他腦內響起,他翻了一個身,麵朝c,在夢中勾起香恬的微笑。


    ……


    翌日,c發現利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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