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二人躍入觀內後,悄無聲息的徑往慈航殿方向而去,慈航殿在四聖觀中的最後一進,是離後門最近的一處大殿,中間隻隔了個供觀中道士居住的院落。此時觀中的道士早已熄燈上床睡覺了,兩人毫不費力的越了過去,來到慈航殿外。


    魏清和曹路悄悄在殿外花圃中的一叢灌木後伏了下來,靜觀大殿動靜,候了半柱香的時間,也沒察覺到什麽異常,隻見殿上大門緊閉,殿外也是一片寂靜,除了穿堂的風聲外,就隻剩偶有蛐蛐此起彼伏的鳴叫一二。


    曹路正待起身往前,卻被魏清伸手輕輕按住,曹路不解道:“清哥兒,再耽擱隻怕郭京那狗賊睡了,那可就什麽也打探不到了”。


    魏清凝視前方,低聲說到:“不急,殿裏還亮著燈嘞,他哪有那麽快就睡,隻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裏也太安靜了些,要說郭京如果真是金人細作的話,此地該當有人把守,防人暗中查探才對,可現在殿外一個人也沒有,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曹路答到:“興許是那狗賊在使空城計,他要是大張旗鼓的安排人來往巡邏,豈能不叫旁人疑心”。


    魏清不理曹路,又靜靜的候了片刻,才說:“師弟,你聽,是不是很奇怪”。


    曹路側耳細聽良久,大為困惑的問到:“你讓我聽什麽,除了風聲和蟲鳴以外,還有什麽聲音”。


    魏清低聲道:“有風聲不奇怪,有蟲子叫就奇怪了,現在可都什麽時節了”。其時正值靖康二年元月,中原之地雖不說是滴水成冰,但也是寒意料峭,照常來說是該三、四月間才有鳴蟲出沒的,可這殿外此時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幾聲蟲鳴。


    曹路這才恍然大悟,恨恨的說:“這些家夥當真狡猾,差點就上了他們的當了”。


    魏清細辨殿外的蟲鳴聲,心中默默計數,然後對曹路說到:“這蟲鳴聲定是對方約好示意無事的暗號,想來他們還定有示警的暗號,我已數過了,殿東院牆前那棵一人合抱粗的樹上藏的有人”,他說罷手指那棵大樹示意曹路,待曹路點頭表示看清後又手指西邊說到,“殿西儲水的大石缸處藏的有人,另外大殿房頂還藏的有人,除此三處以外,再無蟲鳴了,對方大約是每隔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通訊一次,我們先一齊偷摸到東邊去,料理了樹上的人,然後你留下繼續按時學著蟲鳴瞞住對方,我再攀上大殿去料理了房頂的人,就可以從上麵監聽殿內的動靜了”。


    曹路點頭應承,魏清又叮囑了句:“記得下手要快,可千萬別弄出動靜來了,不然今晚的功夫就全白費了”。


    曹路輕笑道:“我理會得,放心”,便和魏清一起伏在地上,慢慢的從花圃中繞開殿前的空地,向東邊的大樹下爬了過去。


    待得爬到殿東的大樹下後,兩人輕輕起身在樹後貼牆而立,不多時,果然又聽得樹上傳來一聲蟲鳴,樹上藏的人顯然光顧著注意殿前,渾沒發覺樹下的魏清二人。冬日的枯樹早已掉光了樹葉,魏清循著蟲鳴聲張頭一望,立即就發現了樹梢上的一個黑影,他給曹路打了個眼色,曹路會意,輕輕的貼著樹幹向上攀爬,在距離隱藏的人影隻有一躍可及的位置上停了下來。


    此時一陣北風吹過,刮得整棵樹的枯枝搖曳作響,曹路借著風聲的掩護猛然一躍,從背後捂住隱藏之人的嘴巴,不讓他發出一點聲響,用力一掰頓時拗斷了對方的脖子。魏清見曹路得手,忙接應著曹路從樹上縋下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在打個手勢示意曹路妥當後,從東麵輕輕逼近大殿,順著殿側的柱子向殿頂攀援。


    魏清隻練過點粗淺的輕功,攀爬的身手遠不及曹路靈活,好在他修習三清地真功已有近一年的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終於成功爬上了殿頂。殿頂的望風之人同樣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殿前的空地上,全沒留神身側的情況,魏清輕而易舉的就把他用湛瀘劍抹了脖子,連哼也沒哼出一聲。得手後,魏清小心翼翼的揭開殿頂的青瓦,迫不及待的望向殿內。隻見殿內燈火通明,郭京果然還沒睡下,此時正端坐在大殿供奉的慈航仙姑塑像前,他下首兩邊分坐著另外四人,其中一人正是白天在人群中率先拜伏的那個挑擔的走販,其餘三人一作書生打扮、一作富商打扮、一作苦力打扮。隻聽郭京說到:“現今就是這麽個情況,諸事皆已入吾彀中,大家夥兒隻要依計行事就可以了”,下首四人聞言齊起身稱諾。


    魏清心中暗道不妙,不想自己在外麵為了避開敵人耳目耽擱了會兒,對方竟已將事情商議完了,自己卻什麽也沒聽到,這下可白費功夫了,何況隻要天一亮,對方就會發現死了兩個人,再想這般來暗中打探隻怕就不容易了,他眼睜睜的看著下首四人向郭京告退後向外走去,心中不由得萬分焦急,卻苦無應對之策。


    “等等”,郭京此時忽然開口叫住正要出殿的四人,“阿二,你那邊是這次計劃最緊要的關節,可萬分大意不得,務必要把手下的人給控製住了,最好從裏麵選幾個聽話的,按著他們的喜好,或誘之以財帛,或誘之以美色,反正到時候得唯你之命是從才好”。


    那走販打扮的人立刻躬身抱拳,沉聲道:“謹記大哥叮囑”。


    “阿五,你那邊關係著大夥兒的退路,也須馬虎不得”,郭京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去,但他視乎還是有些不放心,最後又吩咐了那書生打扮的人一句,才熄了殿中的幾盞燈,翻出鋪蓋在殿中睡下。


    魏清見對方已經散了,估摸著今晚再探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了,便打算從殿頂溜下去,招呼上曹路撤退。就在這時候,隻聽得殿前的空地上,有人大聲喊到:“都出來吧,事情已經議完了,大哥也睡下了,我們也回去歇息吧,明天還得早起忙活嘞”。魏清借著夜幕探頭一看,隻見適才殿中退出的四人正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中招呼外麵把風的同夥,西邊的大石缸後立即就聞聲閃出一條身影,向殿前走來。魏清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此時若不盡快現身,定會引起對方警覺,可要是當真走過去了,隻怕立時就會有一場劇鬥。


    正當魏清手足無措時,東邊的大樹上“嘩啦”聲響,跳下一個人慢慢朝殿前走來,自然是曹路應聲走了出來,魏清生怕曹路露了陷,連忙望了過去,卻隻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夜色之中根本看不清麵容。魏清見曹路走得極慢,立即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打算,當即也站起身來,還故意弄出了點聲響,然後慢悠悠的走到殿頂東邊,順著柱子向下滑。


    “磨蹭什麽啦,天寒地凍的,腳步趕快些呀”,殿前四人不耐煩的喊到,眼見著之前藏在西邊的人已經和殿前四人匯合了站在一處,魏清算著曹路的步速,等慢慢和他走到一起並肩而行時,急忙低聲說到:“從後門衝出去”,曹路點了點頭,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突然轉身就朝著後門方向撒開步子疾奔而去。


    殿前的五個人見狀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大喊著追了上來,魏清和曹路顧不上回頭查看身後追兵的情形,趕在觀中的道人們聞聲起來前,跑到了後門處,曹路知道魏清輕身功夫很一般,便當先躍上牆頭俯身去拉他上來。魏清剛搭上曹路的手,就聽得一枚暗器夾帶著風聲直擊自己的後背而來,他連忙鬆開曹路的手彎腰躲避,一顆石頭就打在他方才站立位置前的牆上撞得粉碎。魏清連忙又站起身來,接著曹路的拉扯之力一躍而起翻上牆頭。


    就在魏清躲避對方飛石襲擊這麽緩上了一緩的時間裏,追在最前麵的一名敵人已經迫近牆下,高高躍起一拳擊出,正是扮作走販的那個阿二。魏清此時剛翻上牆頭,還沒來得及回過身來,隻得由曹路趁著阿二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的機會,揮棍使招“掃蕩群魔”橫擊對方腰間,那阿二應變也快,瞬間就變拳為掌,在曹路的棍上一拍,借勢倒躍避開。


    阿二落地之後也不調順呼吸,立即就又縱身向前纏了上來,曹路把魏清向牆外一推,伸手抓起牆頭的一塊瓦片大喊聲“看暗器”,便揚手擲出。阿二忙俯身躲避,卻未聽見暗器來襲之聲,原來曹路這一下隻是故作投擲暗器的虛招,他正待再起身追擊,隻聽得曹路又是一聲大喊“著”,這次卻不是虛擲,一塊瓦片旋轉著迎麵而來。黑夜之中阿二看不分明,待到瓦片近到眼前時已是避無可避,他額頭頓時就被擊得鮮血長淌,仰頭栽倒在地。


    曹路輕笑一聲躍下牆頭,和魏清轉瞬間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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