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聞言偏頭去看周鵬意示問詢,周鵬知他心中的為難之處,當即說到:“我當日隻答允了珠爾根自己不親自出手誅殺他而已,你們要找他尋仇,我可管不著那許多”。


    魏清得了周鵬這句話,便即對廖靈萍道:“廖姑娘,我與廖大哥雖然相交日淺,但卻是性命相托的交情,你既有心誅惡複仇,我自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我們正好有事北上,你不如就與我們同行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廖靈萍點頭稱謝:“魏大哥冒死奪回我爹的首級安葬入土,此份恩情永銘肺腑,北上之事全憑魏大哥做主就是了”。


    其餘人對此皆無異議,祭奠過後,李蕊上前攙扶起廖靈萍,眾人之前已打聽得宋廷君臣被金人遷押於顯州(今遼寧省北鎮縣),便齊向北進發。


    一路別無他事,等到了顯州後已是五月,雖然隆冬的寒意仍未退盡,尚不如南方春日時的花開春暖,但終究已不是滴水成冰的那般氣候了。關外平原大地上隨處可見熱鬧喜慶的光景,路上滿是男男女女們興高采烈的騎著馬,像是要去某個地方趕集的樣子。


    曹路摸著自己腦袋納悶道:“這些番人都在樂甚呀?便是有人家嫁娶宴客,也沒道理會請這麽多人啊”。


    周鵬久曆江湖見多識廣,他見眾人疑惑便隨口解釋道:“女真人素來有開春祭天的習俗,以求他們的天神保佑全族平安豐收,春祭乃是女真人一年中的大事,族中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參加,春祭儀式向來是由他們的薩滿祭師主持的,我們跟去看看,或能於其中有所發現”。


    眾人找來女真人的皮襖、毛裘之類的服飾換上,又用氈帽遮住發式,順著女真人聚集的方向,趕到了一處平坦廣袤的原野上,隻見曠地正中有個不高的凸丘,丘頂上用石塊壘砌起一座三角的尖塔,塔上及四周掛滿了各色的彩旗,供奉著牛馬頭首等獻祭的物品,幾個以漆塗麵、身穿禽類羽衣的薩滿正上下忙碌著準備隨後的祭天儀式,一般的女真牧民則圍聚四周不能靠得太近。


    魏清六人混在人群中,不敢太過聲張,隻是默默的悄悄觀望,待到正午時分,一名薩滿祭師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上丘頂,周圍的女真牧民立即紛紛跪伏在地,周鵬手指道:“這人大概就是金國的大薩滿了,也就是哈迷蚩和珠爾根的師父”。


    隻見那大薩滿登上丘頂後在尖塔前坐定,口中念念有詞,但他念得聲小,又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到底念的是什麽,另有數名普通的薩滿圍著他左搖右擺的跳擺起舞蹈來。


    魏清細辨那幾名正在跳神的薩滿,其中一人看得清楚麵上漆作青麵獠牙之狀,正是兩年前險些殺了魏清的珠爾根。肖秦川也認出了其中一人,手指一名作赤麵漆容的薩滿說到:“那人似是哈迷蚩,他雖漆了麵,細看還是辨認得出”。


    舞畢之後,為首的大薩滿祭師站起來招手示意,立即便有兩名金兵押著個身穿宋朝官服的人走了上來。魏清定睛望去,那官竟然就是之前誤信哈迷蚩假扮的郭京弄神,結果坐失外城的四壁防禦使孫傅。


    孫傅被押出後罵聲不絕,任憑解押的兩名金兵百般嗬斥也始終昂著頭不肯屈服,一名金兵被他罵得惱了,揮手一記耳光把他的官帽打落在地。孫傅用力掙脫,俯身拾起官帽重新戴好,朗聲道:“蠻夷無禮,今日正好叫爾等見識下天朝漢官威儀”。


    “講什麽天朝威儀,你們的皇帝都已經納表請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還逞強何益”,哈迷蚩於丘上輕哧一口,上前大聲說到,“你若是也肯歸順大金,或許還能受些淩辱,如何?”


    孫傅氣短,但仍搖頭不語,哈迷蚩見狀也不再勸,揮手示意儀式繼續,兩名金兵上前一腳踢在孫傅的膝窩處將他踹倒,然後扒去他的宋廷官服,披上麻衣孝服,強摁著孫傅的腦袋以頭觸地。


    這時候,那大薩滿才又仰首朝天禱告起來,估摸著是金人向天神彰表戰功的儀式,圍觀的女真牧民紛紛歡呼起來,魏清等人心中滿不是滋味,都不願再看,一齊悄悄離開,準備晚上再去找孫傅查問秦檜的下落。


    等到夜色深沉,趕來祭天的女真牧民散盡後,曹路留下照看李蕊,魏清卻和周鵬、肖秦川、廖靈萍趕往金國薩滿所居的齋宮搜尋孫傅。齋宮的守備並不森嚴,四人很快就找到了關押孫傅的房間,金人隻是簡單的在房門外上了把鎖,魏清拔出湛瀘劍似切豆腐般輕而易舉的就把鎖斬落,然後眾人便魚貫鑽進房內去了。


    魏清入內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替孫傅鬆開綁在手上的繩索,急切問到:“孫大人,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秦檜的朋友,你可知他現今在何處?”


    “你是......喔,我記起了,你是秦檜的親隨,曾和哈迷蚩假扮的六甲兵比過武”,孫傅恍然道,“你們是怎麽尋到此處來的?”


    魏清低聲道:“話不多說,還請孫大人告知我們會之兄的下落,我們此行乃是為營救會之兄回去的”。


    “你們......你們為何要救秦檜,是誰派你們來的”,孫傅抬眼凝視魏清,滿含戒意的問到,“須知不遠千裏深入敵境救人可是萬分凶險的,稍一疏忽便立時會有性命之憂,秦檜究竟給你們許下了什麽好處”。


    魏清不想值此險境,孫傅竟還有閑情逸致詢問自己相救秦檜的緣由,但也隻得強捺住不耐答到:“我與會之兄乃是朋友,自不能坐視他失陷敵手,倒不必非得他許下什麽好處才來,何況我等素來敬慕會之兄,相信以他的才華和誌向是可以匡扶社稷,拯天下萬民於水火的宰相之才,是以於公於私都應有此行”。


    “宰相之才?嘿嘿,他倒的確值得上這四個字”,孫傅聞言忽然冷笑道,“隻是不知是金人的宰相還是大宋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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