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宋耀神情失落的對先生道:“多謝先生的好意,隻是我爹娘已經去世,如今寄人籬下,卻是沒機會在先生座下聆聽先生的教誨了。”


    這位私塾先生是一位老秀才,姓方,在這縣城裏開了二十多年的私塾,什麽樣的情況沒見過?裝窮想占便宜免費入學的極品,方秀才也見識過的。


    方秀才見宋耀小小年紀,說話就如此有條有理,看穿著打扮是貧苦人家出身,說話語氣卻不像是這個出身的小孩子。


    方秀才當然不會認為是宋耀天賦異稟的天才,若真是天才,剛才他的簡單考較也不會答得結結巴巴了。於是他就懷疑宋耀背後是不是有人教他這麽說的……


    方秀才沒把自己心裏的懷疑表現出來,畢竟他沒什麽證據,也無意深究,隻道:“既如此,那你自去罷。”


    不管這孩子是真可憐還是假可憐,方秀才都沒有去管的打算,天下間可憐人那麽多,他還沒那個本事兼濟天下,能獨善其身就不錯了。


    他老伴兒還要錢治病呢,他今天給宋耀免學費,明天是不是要給其他學生都免學費?那給他老伴治病的醫館願不願意給他老伴免去醫藥費呢?


    方秀才搖了搖頭,負著手轉身走了。


    宋耀呆立在原地,他沒想到自己這麽賣可憐,也不見方秀才心軟。


    明明他記得上輩子方秀才可是免去了李進那窮小子的學費,還自掏腰包的給李進買書買筆墨紙硯,資助李進讀書。


    當時可把他給嫉妒壞了,不過李進確實有點本事,居然能夠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不過記性再好又如何?還不是被他略施小計就被革去功名永遠不得科舉!


    宋耀沒想到今日他效仿李進,卻隻得了這麽個結果。


    宋耀心中埋怨方秀才是個偽君子,不肯資助他讀書的時候,卻忘了自己論讀書的天賦遠不如過目不忘的李進,激不起方秀才的愛才之心。


    宋耀再如何不甘的怨恨,方秀才不願資助他,他也無可奈何,隻能拎著籃子往宋家村走。


    腳底板都磨起泡了,好不容易走回家,卻因為回來晚了,被宋大柱媳婦拿掃帚抽了一頓,抽得他渾身火辣辣的劇痛,就算傷成這樣,他還得去劈柴。


    至於吃飯,本來是該他回來做飯的,因為他回來晚了,宋大柱媳婦隻能自己做飯,對他一肚子氣的她當然不會給他留飯,他隻能餓著肚子幹活。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宋耀心中的怨恨越積越深。


    因為有宋耀這個最底層的外人被壓榨,所以宋大丫在家裏的日子好過了不少。


    宋大柱夫妻倆覺得宋耀這個過繼來的兒子大概是指望不上了,就想找個有錢的女婿將來多要點兒彩禮錢把在手裏養老。


    他們既然指望將來宋大丫能嫁好點兒,自然要往她身上投資。


    宋大柱媳婦今天去安樺的雜貨店買的那一小盒擦臉的香膏,就是買給宋大丫的,讓她用香膏把風吹日曬的臉蛋養護一下。


    宋大柱媳婦在吃完飯後,把宋大丫拉到院子裏,用篦子給她梳頭發,去虱子。


    鄉下人用水困難,洗澡洗頭的次數就很少,頭發髒就容易生虱子。去除虱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頭發剃光,可若是想保住一頭長發,就得用齒密的篦子梳頭,把虱子和虱卵給梳下來,再洗洗頭發。


    宋大柱媳婦就是發現宋大丫頭發上生了虱子,才去買了篦子。


    在院子劈柴的宋耀看見宋大柱媳婦在用篦子給宋大丫除虱,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很癢的頭皮,目光落到齒密的篦子上,他也想梳一梳他的長發,他頭上好像也生了這玩意兒,癢得他難受。


    但宋耀知道在這個家裏他是半點地位都沒有的,他開口宋大柱媳婦也不會願意把篦子借給他的,所以他就盯著宋大柱媳婦的動靜,注意她把篦子放在了哪兒。


    等入了夜,他就悄悄的去把篦子偷了出來,給自己梳頭洗頭。


    不料洗頭時水嘩啦啦的聲音有點大,竟然驚醒了宋大柱。


    宋大柱腦補了一堆水鬼殺人的恐怖傳說故事,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


    他鼓起勇氣聞聲出來,然後看見宋耀大半夜的趴在水缸旁邊洗頭,虛驚一場後的心有餘悸讓宋大柱心頭冒火,他暴怒的走過去一把抓住宋耀的頭發,怒斥道:“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浪費水,找死啊?!”


    想到自己被大半夜不睡覺出來洗頭的宋耀嚇得現在心跳還特別快,宋大柱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他看見那一缸的水,就抓著宋耀的頭發狠狠的把宋耀的頭摁進了水裏。


    “嗚嗚嗚……”強烈的窒息感讓宋耀掙紮著去抓宋大柱摁自己的手,就如當初被他捂死的宋大山在臨死前掙紮著抓傷他的手背一樣。


    隻是不同的是,宋大柱還沒有弄死他的想法,隻是把他摁在水裏淹了一會兒,就鬆了手。


    宋耀連忙從水裏抬起頭來,嘴裏還往外吐著水,臉上殘留著驚恐之色,身體癱軟的滑落在地,靠在水缸上。


    這種溺水窒息距離死亡隻差一步的感覺,讓他深覺恐懼。


    上輩子他死亡的時候就好像困頓了睡一覺一樣,根本不像剛才那樣窒息痛苦,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宋耀,對死亡產生了極大的恐懼。


    他看向宋大柱時,就忍不住回想起剛才被宋大柱摁進水裏溺水窒息的感覺,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宋大柱狠狠的道:“以後晚上不許鬧出動靜吵到勞資睡覺,聽見沒有?!”


    宋耀瑟瑟發抖的點頭,聲若蚊呐:“聽,聽見了。”


    宋大柱冷哼一聲,甩手去茅廁解決三急,然後回屋睡覺去了。


    宋耀縮在水缸邊上,夜風吹過來,身上衣服打濕的他打了個寒顫,他抖著腿站起身來,撿起自己偷來的那把篦子,悄悄的放回原位。


    他住的地方,已經不是他爹娘為他準備的小房間了,那個房間被宋大柱夫妻倆騰給了宋大丫,他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被趕去了柴房居住。


    柴房的麵積不算小,裏麵堆著很多木柴和稻草以及一些雜物,留給宋耀睡覺的地方,就隻能巴掌大的地方了。


    他自己鋪了個稻草小床,蜷縮著躺在上麵,身上的濕衣服也沒法換,因為他就剩這麽一套衣服了。


    以前衣服都小了穿不了了,被宋大柱媳婦拆了布料縫縫補補的給宋大柱做了一件衣服。宋耀隻能穿著這一套破衣服將就,濕衣服脫下來就沒有換的。


    宋耀躲在柴房裏忍不住眼淚嘩啦啦的往下落,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重生一次能混成這樣,為什麽這個世界的宋大山會變成宋安樺?為什麽宋安樺會有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什麽他沒能被過繼到宋安樺名下?


    宋大柱才不是他爹!他爹是上輩子那個疼他愛他的宋大山!


    可為什麽重生後,他爹不要他了?


    宋耀很想重新死一次,看能不能再重生一次。


    隻是他沒有那個勇氣,瀕臨死亡的滋味兒他剛才就嚐過了,太可怕了。


    熬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宋耀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砰砰砰!”


    宋耀剛睡著沒一會兒,就被拍門聲吵醒了。


    宋大柱媳婦的大嗓門從門外響起:“臭小子!快起來幹活!天天就知道偷懶,白吃白喝的廢物!”


    宋耀一個激靈驚醒了,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他的雙眼因為昨天晚上哭了半夜,現在腫得像個核桃,隻能從眼皮縫裏看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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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耀爬起來,打開柴房門低著頭走出去,宋大柱媳婦瞥了他一眼,吩咐道:“先把早飯做了,然後去挑水,再跟我們一起下地幹活。老娘可告訴你,我們家不養閑人,別以為你過繼到咱家就可以吃白飯……”


    宋耀悶不吭聲的去做早飯,宋大柱媳婦搬著個凳子坐在廚房門口盯著他,倒不是她想到怕他下毒這一點,她就是單純的監視他有沒有偷吃而已。


    這也是宋耀心裏想過多次一包老鼠藥毒死宋大柱夫妻倆卻始終沒動手的原因之一,有宋大柱媳婦盯著,他找不到合適的下手機會。


    早飯還是有他的份的,隻不過別人吃幹的,他喝稀的,昨天餓了一天的肚子喝一碗稀粥根本喝不飽,但宋大柱夫妻倆防他跟防賊似的,他想偷點東西吃比登天還難。


    於是他趁著挑水的機會,跑去宋族長家裏討吃的。


    有時候宋族長看他可憐,多少會給點兒吃的,讓他吃飽肚子。這一年多他就是這麽過來的。


    今天宋耀跑到宋族長家裏,卻發現宋族長正坐在自家院子裏同人說話,那人正是宋耀昨天在縣城裏的木華雜貨店中見過一麵的宋安樺。


    宋耀一身狼狽的衝進院子裏,發現宋安樺也在,就停下腳步怔怔的看著他,一聲“爹”差點脫口而出。


    安樺目光投向他,冷淡漠然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沒有絲毫波動。


    宋耀低下了頭,這人終究不是那個曾經疼愛他的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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