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孟柒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剛才說, ”林煙在她麵前踱了幾步, “讓你選擇呢, 是他……”
她伸手指向半空，愉快地畫了個半圓：“還是他們。”
孟柒垂手而立，仿佛沒聽見林煙的話一般。
“給你點時間考慮吧。”林煙托腮，手一揮, 孟柒麵前浮現一根線香。
她手指輕彈，線香上升起嫋嫋白煙, 一股清幽的甜香從上麵傳出：“一炷香時間。”
她又揮了揮手, 新的柳枝無聲無息從空中鑽出，編織成一個秋千的模樣。
林煙愉快地坐到那秋千上，雙腳一蹬，當真開始蕩起秋千來。
孟柒：“……”
她看了看林煙, 仰頭看向半空。
大樹上，好友們的腦袋全都耷拉著, 被藤條緊緊捆綁起來，懸掛在空中。
柳枝床上，雲青彥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孟柒也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孟柒柒。”林煙秋千越蕩越高, “咯咯”嬌笑著叫她名字，“我聽他們都這樣叫你，我也可以這樣叫你嗎？”
她聲音清脆，笑聲愉快，貌美傾城, 看起來就是個最天真明媚的少女。
“前輩。”孟柒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她，“你是需要靈氣嗎？”
她手在儲物袋上一抹，一隻錦囊出現在她掌心：“這是六千玄靈石……”
孟柒又取出一隻錦囊：“這裏還有一千多玄靈石。”
三界靈石，本就蘊藏著非常多的靈氣。
靈石等級的劃分，也是通過蘊藏靈氣多少來區別的。
一顆玄靈石中的靈氣，相當於大乘二境修者的靈氣。
當然，靈石中的靈氣並不能完全被修者們利用，除非是陣修或者器修們，可以用來驅動法陣。
“我要這死物有何用？”林煙瞥了一眼孟柒手指的錦囊，絲毫不為所動。
她慵懶地倚坐在秋千上，雙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蹬著地，唇角微揚，露出兩粒小小的梨渦，隨著秋千的晃動，她頭上綴著的明珠也輕輕晃動著，讓她看起來再天真可愛不過。
可是她說出的話，也再殘忍無情不過：“快點選吧孟柒柒，已經過去半柱香時間了。到時候你還是不選的話，他們可全都是我的了哦。”
林煙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伸手在半空畫了一個大大的弧形，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我可是已經對你額外破例啦，從前進入這裏的修者，可是連選的機會都沒有呢。而且……”
林煙目光落在孟柒臉上：“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孟柒：“……”
她瞥了那細細的線香一眼，果然已經快要燃掉半柱香。
可是這是為什麽呢？
這裏這個林煙前輩，她拿別人的靈氣來又是作什麽呢？
孟柒轉頭看向林煙，對方微微低著頭，腳上綴著明珠的鞋子，輕輕點著地，烏黑的長發挽成精致的發髻，上麵插著精巧華貴的發簪。
手肘處，還裝飾著粉色的流蘇。那些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著，仿佛在跳舞一般。
對上孟柒的目光，林煙還對她展顏一笑。
笑容甜美又真摯，連目光都清澈幹淨，滿是笑意，沒有一點點陰鬱。
她很快收回目光，輕聲哼起了小曲。歌聲就和她的笑容一樣甜美，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是聽得出她心情很好。
孟柒環顧一圈。
樹林中除了林煙哼唱小曲的聲音，就再沒有別的聲音。
小曲很陌生，是她從未聽過的，帶著一點異域的風情，不像是三千世界人們時常會唱起的歌謠。
這裏處處都透著古怪，從樹林，到林煙，甚至是……之前突然出現的雲青彥。
孟柒仰頭，看向靜靜躺在柳枝編織的床上，那仍然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
他黑色的長發有幾縷散落在床外，看起來十分無助。
算上上輩子，孟柒也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即便是先前在落雲莊他五靈分崩，已經快要不可自控。
也從未有過這般模樣。
“孟柒柒。”林煙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嫣然笑道：“你還是最舍不得他吧？”
孟柒沒有回答。
林煙似乎也不在意，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鞋子上的明珠圓潤可愛，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其實吧……”她雙手抓著秋千，聲音染上了幾分淡淡的惆悵，“有時候自私一點，並不是什麽壞事。”
林煙說著，伸手按在自己胸前：“遵從自己的心意就好，否則將來後悔，那會是綿亙千萬年，你醫術修為再高，也揮之不去的噬心之痛。”
“好。”孟柒爽快地應了一聲。
“嗯？”林煙似乎有些意外，大大的眼睛轉向孟柒，“你想通了嗎？”
她輕笑出聲，纖手維揚：“所以現在決定了嗎？是要救你最喜歡的小情郎嗎？”
“不是呢。”孟柒搖搖頭。
她突然就那樣坐在了地上，單手托腮，仰頭看向上麵，還轉頭對林煙說道：“林煙前輩，能將柳枝床放低一點嗎？我這樣看著很吃力哎。”
林煙：“？？？”
她怔了怔，還是揮了揮手。
那柳枝床當真緩緩降落，躺在上麵的雲青彥也隨之落下。
孟柒現在坐在地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托著腮，目光幾乎是肆無忌憚地看著雲青彥。
三界從不缺美人，修者中長得好看的不知多少。
林煙倚坐在秋千上，順著孟柒的目光看去。過了片刻，她唇角微微揚起，露出臉上小小的梨渦：“他長得很好看。”
“嗯。”孟柒點點頭。
“但是不隻是因為好看吧？”林煙學著她的樣子托著腮，上下打量著雲青彥，“隻是好看的話，世上美人太多了。”
這次孟柒沒說話。
“那線香，隻剩三分之一了哦。”林煙也不追問，反而朝著線香的方向揚了揚下頜，“在這裏，拖延時間也是沒用的。嗬嗬……”
她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又輕輕笑了起來：“這世上有太多的地方，拖延時間都是沒用的，天道早定，人們都是無法掙脫的。”
孟柒轉頭看向林煙：“林煙前輩不也曾為救人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林煙喃喃重複著孟柒的話，她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突然又“咯咯”笑出了聲。
她偏頭看著孟柒：“你也是醫修，我來問你。”
“前輩請說。”
“若是有一天，讓你選擇，是滿城陌生人的性命，還是愛人性命，兩者隻能選其一，你會怎麽選？”
孟柒一怔。
林煙拂袖站了起來。
她身上環佩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林煙左右踱了幾步，這個問題，她好像也沒打算要孟柒的回答，嫣然笑著看著她：“線香已經快要燃盡。小醫修，我饒你性命，你若再不選，他們……可一個都走不了了！”
林煙說完，手一揚，柳枝床緩緩升起，林中高大的落心木原本安安靜靜的，此時卻突然像是有風吹來，樹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插在地上的線香，隻剩下很短的一截。
“林煙前輩。”孟柒看著那線香上的青煙嫋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林煙大大方方對她說道。
兩人說話的時候，線香上最後一縷輕煙嫋嫋升起，消散在空氣中。
“時間到了。”林煙站了起來，看著孟柒。
她剛才還言笑晏晏和孟柒說話，哼著小曲一副十分隨和的樣子，叫“孟柒柒”也叫得親切。
現在神色冷了下去，連目光都變得有些冰冷：“不過你還是可以問完最後一個問題。”
孟柒手一撐，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看向林煙的神色都有了變化：“林煙前輩，我隻在書上見過落心木，從未在三千世界看到過。書上說落心木的葉子可以致幻，除此之外，還有個很重要的作用。”
“哦？”林煙手一揚，一片落心木的葉子出現在她掌心。
她手指白皙纖細，把玩著青翠欲滴的葉片，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
“數萬年前的上古時期，除了現在的劍修、法修、醫修外，還有陣修，以及……”
孟柒的眼睛看著林煙的眼睛：“魔修中有一修者的分支，被稱為傀儡師，他們可以製作供自己驅策的傀儡。”
“你知道的不少。”林煙勾了勾唇角，“確實有這麽回事。”
孟柒繼續說道：“傀儡師們一開始隻會用樹枝皮毛礦石製作傀儡，但是威力有限，戰力不強。後來他們竟然悄悄開始用活的修者煉製傀儡，迷了心智讓這些修者們神識崩壞，隻能聽從傀儡師的命令。這樣一來，傀儡師便觸了眾怒，被修者們追殺，傳承斷絕。”
林煙這次沒有立刻回答。
她抬眸看向孟柒，眼中微光閃動。
“落心木的葉子，就是傀儡師們用來控製修者傀儡必須要的東西。”孟柒說：“三界第一致幻藥，卻隻存在書上，因為早在傀儡師被殺盡的時候，就被當時的上古大能們聯手滅絕了。”
林煙眼波流轉，盯著孟柒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噗嗤”笑出聲來。
她銀鈴般的笑聲在樹林中回蕩，除此之外，再無絲毫聲音，聽起來不再甜美，反而透著幾分詭異。
“繼續說。”林煙站了起來，在孟柒麵前踱了幾步。
她唇角微微揚起，目光比之前更冷：“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知道的還不少。”
“林煙前輩。”孟柒拱手，朝林煙行禮，“晚輩知道的關於落心木的用法，一大半是來自你的行醫手劄。”
“哦？”
“行醫手劄最後一卷，提到了這落心木。”孟柒說道。
她靈海上空的行醫手劄，本來隻能看到前麵兩卷。
後來雲青彥差一點走火入魔的時候，孟柒打開了第三卷行醫手劄，學會了五蘊靜心訣。
就在不久前，在她獨自踏入樹林中的時候，靜靜浮在她靈海上空你的行醫手劄。突然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第七卷，也就是最後一卷，孟柒已經可以查看。
行醫手劄的第七卷。
孟柒一邊走，一邊匆匆閱讀上麵記載的內容。
行醫手劄第七卷的內容，有些可能是林煙當年也未曾完全驗證過的想法，所以裏麵的內容有些散亂。
落心木就記錄在冊。
孟柒也曾在別的書上看到過“落心木”這個名字，但是都沒有林煙的行醫手劄上記錄完整。
除了可以煉製迷藥，讓人致幻。
也記錄了數萬年前，傀儡師們用落心木的葉子來將活生生的修者煉製成傀儡，成為三界修者共敵，被趕盡殺絕，傳承就此斷絕的事。
孟柒靜靜看著眼前的林煙。
林煙沉默片刻，突然翹起唇角，又笑了：“所以你，算是我的弟子麽？”
孟柒深吸口氣。
她閉了閉眼睛，手一揚，銀色藥刀已經橫握在手。
左手中，更是已經握住滿滿一把玄靈石。
“這是……要對我動手？”林煙嫣然輕笑，“孟柒柒，我雖然說了不會殺你。可若是你自尋死路，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林煙前輩。”孟柒淡淡說道：“晚輩不止知道落心木，還知道這碧落黃泉陣。”
林煙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鋒銳。
“林煙前輩，想要複活誰？”孟柒緊緊握住手中藥刀，猛然往後急退。
“你敢！！！”林煙目光一凜，看清楚孟柒的動作後，聲音猛然變得尖銳起來。
她身形展開，猛然朝孟柒急撲過去。
她身著繁複華貴的宮裝，身上環佩叮當作響，出手卻是又狠又快。
林煙宮袖一揚，白皙纖細的手指已經握住一柄藥刀。醫修們大都會選擇藥刀作為武器，她也不例外。
孟柒手中的藥刀已經插入地麵。
她剛才退得足夠遠，一眨眼間，藥刀便在地上畫出一道的裂隙。
孟柒揚手，七八顆玄靈石落入她剛劃出的裂隙中，靈石光芒亮起，原本隻有幾寸深的裂隙突然之間往周圍急速蔓延開，迅速衝向離孟柒最近的一棵落心木。
“住手！”林煙輕斥一聲，身體微晃，手中藥刀已經抵在孟柒咽喉前。
“林煙前輩。”孟柒深吸口氣，眼睛看著林煙的眼睛，目光真摯，毫無畏懼，“那是沒用的。”
“嗬。”林煙冷笑一聲，“有沒有用，輪不到你來評說。”
“林煙前輩！”孟柒聲音也提高了些，“您難道忘記，當年傀儡師們煉製活人為傀儡，被三界唾棄的事情了嗎？！”
“那又如何？”林煙目光冷冷，手上藥刀更往前一分，在孟柒修長的頸項上留下一絲淡淡紅痕，“孟柒，你也是醫修，若是你心愛之人死在你麵前，你有一線希望可以救活他。你救？還是不救？”
孟柒怔了下，沒有立刻回答。
“你在猶豫。”林煙輕聲說道。
她頓了頓，繼續又說：“猶豫，便是心動了。”
“林煙前輩。”孟柒說道：“我是會猶豫，是人都會猶豫。可是……”
她話沒說完，林煙手指輕彈。
林中半空中，那柳枝編成的床突然開始動了。
柳枝飛快穿梭著，躺在上麵的雲青彥被提起來，脖子上纏上兩根堅韌的柳枝，整個人都被吊在半空。
他明明仍然昏迷著，即使這樣也沒有醒來，隻有雙腳在空中無意識地蹬了好幾下，然後腦袋一歪，不再動了。
“現在呢？”林煙“咯咯”輕笑一聲，有些好奇地看著眉毛都沒動一下的孟柒，“你不擔心你的小情郎嗎？”
“林煙前輩！”孟柒深吸口氣，“他不是我的小情郎。”
“哦？”林煙平靜地應了一聲，“不是嗎？”
“而且……”孟柒輕歎口氣，“就算是林煙前輩出手，也不會這般輕易製住他。我知道的。”
林煙怔了下。
孟柒索性一口氣說了下去：“這裏有那麽多的落心木，落心木的葉子可以讓人致幻，所以從一開始，他便不是真的。我第二次踏入樹林時，林煙前輩已經讓我吸入了落心木葉子製成的迷藥，所以我看到的他，是假的。”
林煙似乎又怔了下。
“這林中不僅有落心木，有迷藥，還有三個法陣。”孟柒又說。
“你……”林煙上下打量著孟柒，“你竟然看出來了？你不是醫修嗎？”
“嗯。”孟柒點點頭，“那位……”
她說著仰頭看向半空，即便知道那是假的，雲青彥不可能會被林煙這樣製住。可是看著吊著柳枝上的白袍男子，孟柒心中還是很不舒服。
“那位教過我法陣之學。”她繼續說道。
“嗬——”林煙冷笑一聲，“難怪你會知道。”
她收起藥刀，目光落在孟柒身上，神色變得乖戾起來：“他雖然是假的，這裏麵還是有些是真的，你來猜猜看……”
“陸清然和裴牧風是真的。”孟柒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還真知道。”林煙冷哼一聲，退後一步。
“林煙前輩若是真的能將林外的修者也全都抓住，也不需要花那麽大功夫，以薛姐姐他們為餌，誘我們前來。”
“哼。”林煙微微偏頭，“你還叫我前輩？”
孟柒雙手合抱，一揖到地：“前輩是玄境大醫，當年更是為了救人，散盡一身修為，導致跌落洞虛，此後修為再無寸進，一直是晚輩敬仰之人。”
“何況……”她頓了頓，“在杏林大比結界中，晚輩得到前輩的五靈鼎和行醫手劄，前輩永遠是前輩。”
“孟柒柒。”林煙盯著孟柒看了片刻，“你猜得沒錯，此地主陣便是碧落黃泉陣。”
孟柒心中一動：“行醫手劄上記載，陣修有法陣，配合天材地寶，罕見靈藥，甚至可以複活已經隕落的修者。隻是從未有人真正做到過。”
“孟柒，你也是醫修。”林煙沒有接她這個話題，而是說道：“你可想過，醫修之道？”
孟柒怔了下。
林煙也不等她回答，繼續說了下去：“醫者應該仁心仁術，天下性命在醫修眼中，不該分貴賤尊卑。更不可因身份地位來衡量，此人該不該救。我當年剛拜在師尊座下，他便是這般告訴我的。”
孟柒沒說話。
“然而世上怎會有完全無私心之人？修者修心，也不可能做到。”林煙瞥了她一眼，“妖修分神後，可得元神為助。劍修法修分神後，一縷神識自成一脈，融入本命法寶或是武器中，此後本命武器或是法寶與修者心靈相通，戰力自然更進一步。至於醫修們……”
林煙翹起唇角：“分神之後，才算開始踏上醫修大道。醫修之道，要光明磊落，要仁心仁術，內心黑暗一麵便被強行割離，但是並不會就此消失，而是沉寂靈海之內。你成長一步，它也成長一步。這便是醫修們分神後的變化。分神後每次渡劫，我們便需要和內心魔障相抗，你可知道？”
孟柒緩緩點頭：“我聽說過。”
“所以上古時期的醫修之劫，往往比劍修法修們更加凶險。我聽說，後來的醫修們不再這般渡劫？”
“嗯。”孟柒點點頭，“數萬年間，醫修傳承數次險些斷絕，分神蘊魔的方法，也失傳了。”
“嗬……”林煙輕笑一聲，沒有說話，“難怪，世間再難出玄境醫修。”
孟柒沒說話。
林煙的話她聽懂了。
數萬年前，醫修們並不會輸給劍修法修，有一個原因便是剛才林煙所說，那時候的醫修們可以分神蘊魔。
將心中黑暗的，有悖於醫修之道的念頭和想法，全都抽離出來，封禁在靈海中。
這樣修道之心更加純粹，進展也更迅速。
但是這樣一來，渡劫的時候往往要麵對更恐怖更凶險的劫數。
所以上古醫修們，不少隕落在渡劫的時候。
後來此傳承斷絕，再加上上古大量法訣失傳，醫修們逐漸開始沒落。
修行速度及不上劍修法修，法訣比不上他們，更不用說戰力。
孟柒先前聽薛錦文說起杏林和大比結界的事，隱約就猜到，風盟真正想從大比結界中得到的，或許就是這分神蘊魔的傳承。
“孟柒，你能在杏林通過大比結界，得到傳承，便是得到她的認可。”
“她？”孟柒一愣。
“你應該猜到了吧？”林煙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孟柒，“我便是林煙分神蘊魔之後，一直藏在她靈海中的魔性那部分所化。我和她雖為一體，總還是有些不同的。”
“你知道林煙做過的事，對嗎？”她問道。
“是。”孟柒深吸口氣，緩緩說道：“前輩為救六城八鎮的人們，散盡修為，最後境界跌落洞虛……”
“沒錯。”林煙翹起唇角打斷了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她負手而立，笑得涼薄：“然後就此留下千萬年的美名，成就她上古最後一名玄境大醫之名。可是……”
“當年曾有人，陪她逆天對抗那些魔修魔毒，守著她，護著她，身受重傷，筋骨寸斷，毒瘴纏身，卻也沒讓一個魔修碰到她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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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柒微怔，這是她不曾聽過的了。
書上記載的林煙，是上古最後一名玄境大醫，也是最年輕的玄境大醫。
仁心仁術，世人敬仰。
在那些書上，林煙就是神，完美無瑕。從來沒有任何一本書上記載著，她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那人為她重傷垂危，眼看就要隕落。若是她無傷無損，自然可以救她。但是當時她是三千世界唯一的玄境大醫，她剛剛為了那些陌生的，和她毫不相幹的人，耗盡修為，境界跌落……”
她不等孟柒說話，繼續說了下去：“她大仁大義，她仁心仁術，她大公無私……她活了下來，被世人供上神壇。可是她的道侶，就此隕落！”
林煙的笑容又變得乖戾：“我隻要我愛的人好好活著，我隻想和他長長久久永永遠遠地在一起。我有錯嗎？孟柒。”
“前輩也沒有錯……”孟柒喃喃說道。
她看著林煙臉上笑容，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窺探到了什麽可怕的真相。
可是那想法實在太過模糊，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根本就抓不住。
“所以孟柒……”林煙伸手，輕輕滑過孟柒的臉頰，“我再問你，若是你，有辦法可以讓這樣一個人活過來，你會怎麽做？”
就在這時，樹林上空白衣男子緩緩落下，無聲無息站在樹梢之上。
他身形挺拔，看起來明明頗為高大，可是落下的時候，就連一片葉子都沒有晃動，更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今天也是會有紅包噠=3=
明天開始我要化身無情的碼字機器了，歡迎去監督我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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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4-19 22:26:56~2020-04-24 22:12: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雲裳、喵大人、zjjo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iy、水仙星夢 50瓶；繃帶語 25瓶；易水寒、zjjoo 20瓶；酆刖 16瓶；向晚、時間、魔音 10瓶；小雅y、結發共長生、厘子祈橙、li 5瓶；yiyi 3瓶；大胃王、喵大人、judith、20892238、阿飄一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我剛才說, ”林煙在她麵前踱了幾步, “讓你選擇呢, 是他……”
她伸手指向半空，愉快地畫了個半圓：“還是他們。”
孟柒垂手而立，仿佛沒聽見林煙的話一般。
“給你點時間考慮吧。”林煙托腮，手一揮, 孟柒麵前浮現一根線香。
她手指輕彈，線香上升起嫋嫋白煙, 一股清幽的甜香從上麵傳出：“一炷香時間。”
她又揮了揮手, 新的柳枝無聲無息從空中鑽出，編織成一個秋千的模樣。
林煙愉快地坐到那秋千上，雙腳一蹬，當真開始蕩起秋千來。
孟柒：“……”
她看了看林煙, 仰頭看向半空。
大樹上，好友們的腦袋全都耷拉著, 被藤條緊緊捆綁起來，懸掛在空中。
柳枝床上，雲青彥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孟柒也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孟柒柒。”林煙秋千越蕩越高, “咯咯”嬌笑著叫她名字，“我聽他們都這樣叫你，我也可以這樣叫你嗎？”
她聲音清脆，笑聲愉快，貌美傾城, 看起來就是個最天真明媚的少女。
“前輩。”孟柒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她，“你是需要靈氣嗎？”
她手在儲物袋上一抹，一隻錦囊出現在她掌心：“這是六千玄靈石……”
孟柒又取出一隻錦囊：“這裏還有一千多玄靈石。”
三界靈石，本就蘊藏著非常多的靈氣。
靈石等級的劃分，也是通過蘊藏靈氣多少來區別的。
一顆玄靈石中的靈氣，相當於大乘二境修者的靈氣。
當然，靈石中的靈氣並不能完全被修者們利用，除非是陣修或者器修們，可以用來驅動法陣。
“我要這死物有何用？”林煙瞥了一眼孟柒手指的錦囊，絲毫不為所動。
她慵懶地倚坐在秋千上，雙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蹬著地，唇角微揚，露出兩粒小小的梨渦，隨著秋千的晃動，她頭上綴著的明珠也輕輕晃動著，讓她看起來再天真可愛不過。
可是她說出的話，也再殘忍無情不過：“快點選吧孟柒柒，已經過去半柱香時間了。到時候你還是不選的話，他們可全都是我的了哦。”
林煙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伸手在半空畫了一個大大的弧形，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我可是已經對你額外破例啦，從前進入這裏的修者，可是連選的機會都沒有呢。而且……”
林煙目光落在孟柒臉上：“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孟柒：“……”
她瞥了那細細的線香一眼，果然已經快要燃掉半柱香。
可是這是為什麽呢？
這裏這個林煙前輩，她拿別人的靈氣來又是作什麽呢？
孟柒轉頭看向林煙，對方微微低著頭，腳上綴著明珠的鞋子，輕輕點著地，烏黑的長發挽成精致的發髻，上麵插著精巧華貴的發簪。
手肘處，還裝飾著粉色的流蘇。那些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著，仿佛在跳舞一般。
對上孟柒的目光，林煙還對她展顏一笑。
笑容甜美又真摯，連目光都清澈幹淨，滿是笑意，沒有一點點陰鬱。
她很快收回目光，輕聲哼起了小曲。歌聲就和她的笑容一樣甜美，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是聽得出她心情很好。
孟柒環顧一圈。
樹林中除了林煙哼唱小曲的聲音，就再沒有別的聲音。
小曲很陌生，是她從未聽過的，帶著一點異域的風情，不像是三千世界人們時常會唱起的歌謠。
這裏處處都透著古怪，從樹林，到林煙，甚至是……之前突然出現的雲青彥。
孟柒仰頭，看向靜靜躺在柳枝編織的床上，那仍然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
他黑色的長發有幾縷散落在床外，看起來十分無助。
算上上輩子，孟柒也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即便是先前在落雲莊他五靈分崩，已經快要不可自控。
也從未有過這般模樣。
“孟柒柒。”林煙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嫣然笑道：“你還是最舍不得他吧？”
孟柒沒有回答。
林煙似乎也不在意，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鞋子上的明珠圓潤可愛，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其實吧……”她雙手抓著秋千，聲音染上了幾分淡淡的惆悵，“有時候自私一點，並不是什麽壞事。”
林煙說著，伸手按在自己胸前：“遵從自己的心意就好，否則將來後悔，那會是綿亙千萬年，你醫術修為再高，也揮之不去的噬心之痛。”
“好。”孟柒爽快地應了一聲。
“嗯？”林煙似乎有些意外，大大的眼睛轉向孟柒，“你想通了嗎？”
她輕笑出聲，纖手維揚：“所以現在決定了嗎？是要救你最喜歡的小情郎嗎？”
“不是呢。”孟柒搖搖頭。
她突然就那樣坐在了地上，單手托腮，仰頭看向上麵，還轉頭對林煙說道：“林煙前輩，能將柳枝床放低一點嗎？我這樣看著很吃力哎。”
林煙：“？？？”
她怔了怔，還是揮了揮手。
那柳枝床當真緩緩降落，躺在上麵的雲青彥也隨之落下。
孟柒現在坐在地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托著腮，目光幾乎是肆無忌憚地看著雲青彥。
三界從不缺美人，修者中長得好看的不知多少。
林煙倚坐在秋千上，順著孟柒的目光看去。過了片刻，她唇角微微揚起，露出臉上小小的梨渦：“他長得很好看。”
“嗯。”孟柒點點頭。
“但是不隻是因為好看吧？”林煙學著她的樣子托著腮，上下打量著雲青彥，“隻是好看的話，世上美人太多了。”
這次孟柒沒說話。
“那線香，隻剩三分之一了哦。”林煙也不追問，反而朝著線香的方向揚了揚下頜，“在這裏，拖延時間也是沒用的。嗬嗬……”
她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又輕輕笑了起來：“這世上有太多的地方，拖延時間都是沒用的，天道早定，人們都是無法掙脫的。”
孟柒轉頭看向林煙：“林煙前輩不也曾為救人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林煙喃喃重複著孟柒的話，她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突然又“咯咯”笑出了聲。
她偏頭看著孟柒：“你也是醫修，我來問你。”
“前輩請說。”
“若是有一天，讓你選擇，是滿城陌生人的性命，還是愛人性命，兩者隻能選其一，你會怎麽選？”
孟柒一怔。
林煙拂袖站了起來。
她身上環佩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林煙左右踱了幾步，這個問題，她好像也沒打算要孟柒的回答，嫣然笑著看著她：“線香已經快要燃盡。小醫修，我饒你性命，你若再不選，他們……可一個都走不了了！”
林煙說完，手一揚，柳枝床緩緩升起，林中高大的落心木原本安安靜靜的，此時卻突然像是有風吹來，樹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插在地上的線香，隻剩下很短的一截。
“林煙前輩。”孟柒看著那線香上的青煙嫋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林煙大大方方對她說道。
兩人說話的時候，線香上最後一縷輕煙嫋嫋升起，消散在空氣中。
“時間到了。”林煙站了起來，看著孟柒。
她剛才還言笑晏晏和孟柒說話，哼著小曲一副十分隨和的樣子，叫“孟柒柒”也叫得親切。
現在神色冷了下去，連目光都變得有些冰冷：“不過你還是可以問完最後一個問題。”
孟柒手一撐，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看向林煙的神色都有了變化：“林煙前輩，我隻在書上見過落心木，從未在三千世界看到過。書上說落心木的葉子可以致幻，除此之外，還有個很重要的作用。”
“哦？”林煙手一揚，一片落心木的葉子出現在她掌心。
她手指白皙纖細，把玩著青翠欲滴的葉片，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
“數萬年前的上古時期，除了現在的劍修、法修、醫修外，還有陣修，以及……”
孟柒的眼睛看著林煙的眼睛：“魔修中有一修者的分支，被稱為傀儡師，他們可以製作供自己驅策的傀儡。”
“你知道的不少。”林煙勾了勾唇角，“確實有這麽回事。”
孟柒繼續說道：“傀儡師們一開始隻會用樹枝皮毛礦石製作傀儡，但是威力有限，戰力不強。後來他們竟然悄悄開始用活的修者煉製傀儡，迷了心智讓這些修者們神識崩壞，隻能聽從傀儡師的命令。這樣一來，傀儡師便觸了眾怒，被修者們追殺，傳承斷絕。”
林煙這次沒有立刻回答。
她抬眸看向孟柒，眼中微光閃動。
“落心木的葉子，就是傀儡師們用來控製修者傀儡必須要的東西。”孟柒說：“三界第一致幻藥，卻隻存在書上，因為早在傀儡師被殺盡的時候，就被當時的上古大能們聯手滅絕了。”
林煙眼波流轉，盯著孟柒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噗嗤”笑出聲來。
她銀鈴般的笑聲在樹林中回蕩，除此之外，再無絲毫聲音，聽起來不再甜美，反而透著幾分詭異。
“繼續說。”林煙站了起來，在孟柒麵前踱了幾步。
她唇角微微揚起，目光比之前更冷：“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知道的還不少。”
“林煙前輩。”孟柒拱手，朝林煙行禮，“晚輩知道的關於落心木的用法，一大半是來自你的行醫手劄。”
“哦？”
“行醫手劄最後一卷，提到了這落心木。”孟柒說道。
她靈海上空的行醫手劄，本來隻能看到前麵兩卷。
後來雲青彥差一點走火入魔的時候，孟柒打開了第三卷行醫手劄，學會了五蘊靜心訣。
就在不久前，在她獨自踏入樹林中的時候，靜靜浮在她靈海上空你的行醫手劄。突然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第七卷，也就是最後一卷，孟柒已經可以查看。
行醫手劄的第七卷。
孟柒一邊走，一邊匆匆閱讀上麵記載的內容。
行醫手劄第七卷的內容，有些可能是林煙當年也未曾完全驗證過的想法，所以裏麵的內容有些散亂。
落心木就記錄在冊。
孟柒也曾在別的書上看到過“落心木”這個名字，但是都沒有林煙的行醫手劄上記錄完整。
除了可以煉製迷藥，讓人致幻。
也記錄了數萬年前，傀儡師們用落心木的葉子來將活生生的修者煉製成傀儡，成為三界修者共敵，被趕盡殺絕，傳承就此斷絕的事。
孟柒靜靜看著眼前的林煙。
林煙沉默片刻，突然翹起唇角，又笑了：“所以你，算是我的弟子麽？”
孟柒深吸口氣。
她閉了閉眼睛，手一揚，銀色藥刀已經橫握在手。
左手中，更是已經握住滿滿一把玄靈石。
“這是……要對我動手？”林煙嫣然輕笑，“孟柒柒，我雖然說了不會殺你。可若是你自尋死路，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林煙前輩。”孟柒淡淡說道：“晚輩不止知道落心木，還知道這碧落黃泉陣。”
林煙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鋒銳。
“林煙前輩，想要複活誰？”孟柒緊緊握住手中藥刀，猛然往後急退。
“你敢！！！”林煙目光一凜，看清楚孟柒的動作後，聲音猛然變得尖銳起來。
她身形展開，猛然朝孟柒急撲過去。
她身著繁複華貴的宮裝，身上環佩叮當作響，出手卻是又狠又快。
林煙宮袖一揚，白皙纖細的手指已經握住一柄藥刀。醫修們大都會選擇藥刀作為武器，她也不例外。
孟柒手中的藥刀已經插入地麵。
她剛才退得足夠遠，一眨眼間，藥刀便在地上畫出一道的裂隙。
孟柒揚手，七八顆玄靈石落入她剛劃出的裂隙中，靈石光芒亮起，原本隻有幾寸深的裂隙突然之間往周圍急速蔓延開，迅速衝向離孟柒最近的一棵落心木。
“住手！”林煙輕斥一聲，身體微晃，手中藥刀已經抵在孟柒咽喉前。
“林煙前輩。”孟柒深吸口氣，眼睛看著林煙的眼睛，目光真摯，毫無畏懼，“那是沒用的。”
“嗬。”林煙冷笑一聲，“有沒有用，輪不到你來評說。”
“林煙前輩！”孟柒聲音也提高了些，“您難道忘記，當年傀儡師們煉製活人為傀儡，被三界唾棄的事情了嗎？！”
“那又如何？”林煙目光冷冷，手上藥刀更往前一分，在孟柒修長的頸項上留下一絲淡淡紅痕，“孟柒，你也是醫修，若是你心愛之人死在你麵前，你有一線希望可以救活他。你救？還是不救？”
孟柒怔了下，沒有立刻回答。
“你在猶豫。”林煙輕聲說道。
她頓了頓，繼續又說：“猶豫，便是心動了。”
“林煙前輩。”孟柒說道：“我是會猶豫，是人都會猶豫。可是……”
她話沒說完，林煙手指輕彈。
林中半空中，那柳枝編成的床突然開始動了。
柳枝飛快穿梭著，躺在上麵的雲青彥被提起來，脖子上纏上兩根堅韌的柳枝，整個人都被吊在半空。
他明明仍然昏迷著，即使這樣也沒有醒來，隻有雙腳在空中無意識地蹬了好幾下，然後腦袋一歪，不再動了。
“現在呢？”林煙“咯咯”輕笑一聲，有些好奇地看著眉毛都沒動一下的孟柒，“你不擔心你的小情郎嗎？”
“林煙前輩！”孟柒深吸口氣，“他不是我的小情郎。”
“哦？”林煙平靜地應了一聲，“不是嗎？”
“而且……”孟柒輕歎口氣，“就算是林煙前輩出手，也不會這般輕易製住他。我知道的。”
林煙怔了下。
孟柒索性一口氣說了下去：“這裏有那麽多的落心木，落心木的葉子可以讓人致幻，所以從一開始，他便不是真的。我第二次踏入樹林時，林煙前輩已經讓我吸入了落心木葉子製成的迷藥，所以我看到的他，是假的。”
林煙似乎又怔了下。
“這林中不僅有落心木，有迷藥，還有三個法陣。”孟柒又說。
“你……”林煙上下打量著孟柒，“你竟然看出來了？你不是醫修嗎？”
“嗯。”孟柒點點頭，“那位……”
她說著仰頭看向半空，即便知道那是假的，雲青彥不可能會被林煙這樣製住。可是看著吊著柳枝上的白袍男子，孟柒心中還是很不舒服。
“那位教過我法陣之學。”她繼續說道。
“嗬——”林煙冷笑一聲，“難怪你會知道。”
她收起藥刀，目光落在孟柒身上，神色變得乖戾起來：“他雖然是假的，這裏麵還是有些是真的，你來猜猜看……”
“陸清然和裴牧風是真的。”孟柒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還真知道。”林煙冷哼一聲，退後一步。
“林煙前輩若是真的能將林外的修者也全都抓住，也不需要花那麽大功夫，以薛姐姐他們為餌，誘我們前來。”
“哼。”林煙微微偏頭，“你還叫我前輩？”
孟柒雙手合抱，一揖到地：“前輩是玄境大醫，當年更是為了救人，散盡一身修為，導致跌落洞虛，此後修為再無寸進，一直是晚輩敬仰之人。”
“何況……”她頓了頓，“在杏林大比結界中，晚輩得到前輩的五靈鼎和行醫手劄，前輩永遠是前輩。”
“孟柒柒。”林煙盯著孟柒看了片刻，“你猜得沒錯，此地主陣便是碧落黃泉陣。”
孟柒心中一動：“行醫手劄上記載，陣修有法陣，配合天材地寶，罕見靈藥，甚至可以複活已經隕落的修者。隻是從未有人真正做到過。”
“孟柒，你也是醫修。”林煙沒有接她這個話題，而是說道：“你可想過，醫修之道？”
孟柒怔了下。
林煙也不等她回答，繼續說了下去：“醫者應該仁心仁術，天下性命在醫修眼中，不該分貴賤尊卑。更不可因身份地位來衡量，此人該不該救。我當年剛拜在師尊座下，他便是這般告訴我的。”
孟柒沒說話。
“然而世上怎會有完全無私心之人？修者修心，也不可能做到。”林煙瞥了她一眼，“妖修分神後，可得元神為助。劍修法修分神後，一縷神識自成一脈，融入本命法寶或是武器中，此後本命武器或是法寶與修者心靈相通，戰力自然更進一步。至於醫修們……”
林煙翹起唇角：“分神之後，才算開始踏上醫修大道。醫修之道，要光明磊落，要仁心仁術，內心黑暗一麵便被強行割離，但是並不會就此消失，而是沉寂靈海之內。你成長一步，它也成長一步。這便是醫修們分神後的變化。分神後每次渡劫，我們便需要和內心魔障相抗，你可知道？”
孟柒緩緩點頭：“我聽說過。”
“所以上古時期的醫修之劫，往往比劍修法修們更加凶險。我聽說，後來的醫修們不再這般渡劫？”
“嗯。”孟柒點點頭，“數萬年間，醫修傳承數次險些斷絕，分神蘊魔的方法，也失傳了。”
“嗬……”林煙輕笑一聲，沒有說話，“難怪，世間再難出玄境醫修。”
孟柒沒說話。
林煙的話她聽懂了。
數萬年前，醫修們並不會輸給劍修法修，有一個原因便是剛才林煙所說，那時候的醫修們可以分神蘊魔。
將心中黑暗的，有悖於醫修之道的念頭和想法，全都抽離出來，封禁在靈海中。
這樣修道之心更加純粹，進展也更迅速。
但是這樣一來，渡劫的時候往往要麵對更恐怖更凶險的劫數。
所以上古醫修們，不少隕落在渡劫的時候。
後來此傳承斷絕，再加上上古大量法訣失傳，醫修們逐漸開始沒落。
修行速度及不上劍修法修，法訣比不上他們，更不用說戰力。
孟柒先前聽薛錦文說起杏林和大比結界的事，隱約就猜到，風盟真正想從大比結界中得到的，或許就是這分神蘊魔的傳承。
“孟柒，你能在杏林通過大比結界，得到傳承，便是得到她的認可。”
“她？”孟柒一愣。
“你應該猜到了吧？”林煙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孟柒，“我便是林煙分神蘊魔之後，一直藏在她靈海中的魔性那部分所化。我和她雖為一體，總還是有些不同的。”
“你知道林煙做過的事，對嗎？”她問道。
“是。”孟柒深吸口氣，緩緩說道：“前輩為救六城八鎮的人們，散盡修為，最後境界跌落洞虛……”
“沒錯。”林煙翹起唇角打斷了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她負手而立，笑得涼薄：“然後就此留下千萬年的美名，成就她上古最後一名玄境大醫之名。可是……”
“當年曾有人，陪她逆天對抗那些魔修魔毒，守著她，護著她，身受重傷，筋骨寸斷，毒瘴纏身，卻也沒讓一個魔修碰到她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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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柒微怔，這是她不曾聽過的了。
書上記載的林煙，是上古最後一名玄境大醫，也是最年輕的玄境大醫。
仁心仁術，世人敬仰。
在那些書上，林煙就是神，完美無瑕。從來沒有任何一本書上記載著，她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那人為她重傷垂危，眼看就要隕落。若是她無傷無損，自然可以救她。但是當時她是三千世界唯一的玄境大醫，她剛剛為了那些陌生的，和她毫不相幹的人，耗盡修為，境界跌落……”
她不等孟柒說話，繼續說了下去：“她大仁大義，她仁心仁術，她大公無私……她活了下來，被世人供上神壇。可是她的道侶，就此隕落！”
林煙的笑容又變得乖戾：“我隻要我愛的人好好活著，我隻想和他長長久久永永遠遠地在一起。我有錯嗎？孟柒。”
“前輩也沒有錯……”孟柒喃喃說道。
她看著林煙臉上笑容，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窺探到了什麽可怕的真相。
可是那想法實在太過模糊，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根本就抓不住。
“所以孟柒……”林煙伸手，輕輕滑過孟柒的臉頰，“我再問你，若是你，有辦法可以讓這樣一個人活過來，你會怎麽做？”
就在這時，樹林上空白衣男子緩緩落下，無聲無息站在樹梢之上。
他身形挺拔，看起來明明頗為高大，可是落下的時候，就連一片葉子都沒有晃動，更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今天也是會有紅包噠=3=
明天開始我要化身無情的碼字機器了，歡迎去監督我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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