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 去下一關了。”孟柒說著邁步朝草地邊緣走去,“一會兒還要在這裏等嗎?”


    她說著站在邊緣,回頭看向眾人。


    “等……吧……”司空星怔怔看著孟柒。


    “好。”孟柒點點頭。


    她一腳踏出, 青衣身影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剩下幾人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楚天風臉色不太好看, 看看秦修墨又去看司空星, 目光最後在裴牧風和黎澈臉上轉了圈。


    秦修墨沉默著,眼瞼微微垂下,遮住他眼中的光。


    黎澈茫然地站在原地, 看看孟柒消失的地方, 又看看司空星:“什麽意思?”


    隻有裴牧風, 神色沒什麽變化, 隻是平靜地站在原地, 但也沒立刻離開。


    好一會兒後,司空星忍不住先開了口:“有道侶了?孟柒柒什麽時候有道侶的?”


    她還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道侶……”楚天風呆呆看著孟柒消失的地方, 突然跳了起來,“她有道侶了?!什麽時候的事?那家夥是誰?!難道……”


    他臉色陰晴不定, 轉頭看向秦修墨:“後麵她一直和姬無炅在一起,難道是這個家夥?”


    楚天風的神色瞬間變得難看極了。


    “不可能吧!”司空星說:“那個姬無炅,不是一直想要孟柒柒做他的徒弟嗎?”


    “嗬, 天真!”楚天風冷哼一聲,“那個姬無炅身上的靈氣雖然是我三千世界修者一脈,但他行事作風, 卻頗像魔界那些肆無忌憚的家夥。徒弟什麽的,你覺得他會在意嗎?”


    他頓了頓,沒好氣的說道:“而且你們也看到了,離開墜星海之後,他顯然知道了什麽, 孟柒柒突然和他就走得近了,還答應叫他師父。說不定這個卑鄙無恥的家夥,又用同樣的手段要挾孟柒柒了!”


    楚天風越說越覺得自己想得沒錯:“這家夥一直糾纏著孟柒柒,誰知道他有什麽目的,從來都不是個好人!”


    司空星:“……”


    她妙目一轉,看著秦修墨:“你怎麽說?”


    “你們忘了,墜星海中,孟柒柒手裏可是拿著一樣東西。”秦修墨語氣淡淡,“是那個人的可能更大吧。”


    他沒說是誰,但是這裏的幾個人,除了黎澈的兩個同門,幾乎都是墜星海並肩戰鬥過的,大家一下就反應過來。


    “可是……”司空星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可是”了半天也沒接下去。


    好一會兒,她才拚命搖頭:“可若是那位大人的話,那是……”


    她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明明是自己在說話,聲音聽起來卻是那樣遙遠:“若是那位大人的話,那孟柒柒就是……就是我們的……”


    司空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話沒說完就自己搖了搖頭。


    妖界妖君令百年一現,大天妖們需要重新爭奪妖君令以定妖君位。


    所以天妖白虎一族雖然天才頗多,常常有妖君出現,但也不是占據了絕對的統治地位。


    不然的話,也不會每當妖君令要現世的時候,一些有野心的強大天妖們就會蠢蠢欲動。


    就像這次,因為有傳言時任妖君的大天妖雲青彥練逆天大陣,被三界意誌共同降下大劫,渡劫失敗,重傷後不知去向。


    那些有能力一爭妖君令的人,全都狂喜。


    妖界風雲變幻,各大勢力紛紛出動。


    妖界的主要勢力其實一直都分為三派。


    一派是親人族,願意和三千世界修者聯手對付魔界的,願意和他們來往交好,甚至有正常的商貿往來。


    一派妖修們保持中立,對三千世界修者沒有喜惡,但也不會去傷害人族。


    還有一派則覺得妖修們才是天地之主,從來瞧不上三千世界的修者,當然,他們也瞧不上魔修。


    雲青彥雖然沒有直接表現出是親三千世界修者的,但是他的親信下屬蘇君墨常年待在三千世界,他對三千世界也還算頗為友好。


    他在做妖君期間,頗為率性,向來無為而治。對妖界各族事務很少約束,任他們自由發展。


    所以大多數大天妖族裔,都是將他劃分為第一派。


    那些一心想要發展壯大妖界,讓妖修們成為天地共主的妖族自然看不慣他這樣的做派。


    隻是雲青彥實在太強大了。


    司空星從未見過雲青彥動手,但是她曾無數次聽族中長輩們提起,雲青彥的天才和強大。


    這個妖界曆史上最年輕的妖君,強大到那些即使反對他的妖修們,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妖界萬年來能出一個踏破虛空,飛升證道的大天妖,那一定就是雲青彥。


    司空星聽到的關於雲青彥的事,數百年來全是光輝燦爛的傳說。


    據說他和人動手未嚐一敗。


    從三百年前第一奪下妖君令之後,那些對妖君令本來還有野心的大天妖們,就再也不敢妄動。


    妖界愛慕他的妖修如天上星辰一樣多,可以從妖界第一重天排到第九重天。


    等等等等……


    可是這樣強大的雲青彥,居然也會受傷。


    而且還是重傷。


    一年前妖界剛剛有這樣的留言傳出時,沒有一個妖修相信。


    司空星當時也是聽說過的,她父親雖然不參與赤狐一族的族中事務管理,但是好歹也是赤狐貴族。


    隻是那時候,連赤狐一族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在他們眼中,雲青彥會受傷,那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和謊言。


    隻要曾經見過他出手的人就不會相信這樣的謊言,那些不敢和雲青彥爭奪妖君之位,但還是對這個位置懷有野心的妖修們甚至已經開始警惕起來。


    他們覺得這應該是雲青彥故意放出的謠言,這是為了引蛇出洞,是要將他們這些野心不死的大天妖們一網打盡。


    那段時間,他們愈發恭謹,行事小心翼翼,甚至連在睡夢中都不敢將自己的野心放出來看看。


    但是慢慢的,這個傳言愈演愈烈。


    雲青彥再未出現在大家麵前,一些必須要妖君主持的儀式,也交由他的下屬或是天妖白虎一族的長老們完成。


    直到大約一年前,天妖鳳凰一族年齡最長的長老,成功八次涅槃,一隻手已經觸摸到天道邊緣,再一次涅槃就能踏入大乘境。


    在他一千六百歲的壽宴上,也是他八次涅槃成功的當日,雲青彥再次缺席。


    這一下,妖界的聲音開始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


    雲青彥身為妖君,妖界真正的萬妖王者,是可以不用參與他不願意參與的所有宴席。


    可是這位天妖鳳凰的長老,也是妖界最長壽的老者。


    雲青彥還沒做妖君的時候,曾經找上鳳凰一族和他齊名的年輕天才,兩人在鳳凰樹下大戰七天七夜,最後他不僅勝過了那人,還摘了一枝鳳凰樹的樹枝離開。


    那一戰,讓雲青彥徹底成名,也讓鳳凰一族的族長有些惱火。


    但正是這位長老,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眯眯地讓人送去了鳳凰一族用鳳凰樹枝煉製法寶的陣法。


    也就是世間赫赫有名的離火大陣的真陣。


    隻有這足以焚燒萬物的強大離火,才能將這世間最堅硬的鳳凰木煉化成修者們需要的形狀。


    外界雖然一直也都有離火大陣,但是真陣卻一直隻有鳳凰一族才會。


    那位大天妖長老說,妖界各族之間的爭鬥自古就有,但是這些爭鬥並不是為了讓妖修們鬥得你死我活,而是為了讓妖界更加繁榮強盛。


    所以他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讓兩大天妖王族的年輕人直接有了什麽罅隙。


    雲青彥知道後,親自登門致謝。


    兩人就在鳳凰樹下把酒言歡。


    後來這位鳳凰長老十年一過的壽辰盛宴,雲青彥一定會到。


    即便後來他奪下妖君令成了妖君,也從未改變過。


    所以這一次鳳凰長老的一千六百歲大壽,又是八次涅槃成功,雲青彥竟然沒來,大家已經覺得有點不對。


    天妖白虎一族倒是送來了禮物,還特地說明其中一部分是妖君讓他們送來,雲青彥剛好閉關未出,實在無法前來。


    但是那鳳凰長老的壽宴之後,一些妖修壓製了幾百年的野心,突然又如遇到春雨的種子般,悄悄萌芽,破土而出了。


    他們不敢立刻就對雲青彥做什麽,為了謹慎起見,一些大天妖試探著利用三千世界和妖界之間的結界裂隙,送了些窮凶極惡的妖修過去。


    雲青彥雖然不怎麽管妖界各族在妖界的發展,但卻從不允許他們越過結界去侵犯三千世界的修者。


    特別是那些越界的妖修傷害的,往往是普通的,或是練氣築基期的小修。


    以往發生這樣的事,這些被抓住越界的妖修們全都隻有一個字:死!


    可是這一次,他又沒管。


    那些試探的大天妖們,甚至故意將他們送過去的妖修在三千世界做出一些過分的事,比如傷害幾個十大宗門的弟子。


    他們也知道雲青彥信任的下屬之一,白狐蘇君墨常年就在三千世界,這些事肯定會傳到他耳中。


    沒想到,雲青彥仍然沒有管。


    妖君受傷的傳聞,再次喧囂於塵上。


    越來越多的野心家變得蠢蠢欲動起來,當初妖君受傷的傳聞被他們翻來覆去的研究,最後得出結論,雲青彥可能真的是被三界意誌降下劫數所以重傷,很有可能再也好不了了。


    那些對妖君位置有野心的大天妖們欣喜若狂,眼看不到一年,妖君令又要重新現世,他們開始瘋狂地準備起來。


    一開始,大家還擔心雲青彥會不會突然就出現,然後將他們這些人一網打盡。


    但是隨著時間過去,雲青彥不僅沒有出現,連天妖白虎一族都沉寂了下來。


    那些大天妖們愈發狂妄,這一年來,妖界風雲變幻,連司空星的父親都感受到了一些緊迫的壓力。


    司空星的母親,可是三千世界的修者。


    她父親之所以不參與族中事務管理,甚至也不是長老會中一員,他們一家一直在族中有些受排擠,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赤狐一族是絕對的第三派,是打從心眼裏瞧不上人族的。


    後來司空星跟著她不喜歡的族兄來到三千世界,也是為了尋找自己素未蒙麵的母親。


    她沒有想過和族兄他們一起為非作歹,傷害人族。


    所以後來碰到孟柒他們,就心甘情願和她走了。


    沒想到,竟然一走就走到今天。


    這些事情在她腦海中飛快閃過,這都是她離開妖界的前一晚,父親告訴她的。


    並且他還告訴她,如果真的妖君換了別人,那麽司空星就不要回妖界了。


    能找到她母親,她就留在母親身邊。


    找不到的話,他給了她很多靈石,也足夠她在三千世界過著不錯的生活。


    司空星想到離開時父親臉上那嚴肅又有些惆悵的神色。


    她當然不會拋下父親獨自在妖界,但是她還是來到了三千世界。


    她也想找到自己從未見過的母親,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還有父親在一起。


    如果不願意,她就回妖界去。


    即使那邊天翻地覆,她也要陪在父親身邊。


    “司空星!司空?!”一隻手在司空星麵前晃了晃。


    她回過神來,就對上楚天風微微皺起的眉頭:“啊?什麽?”


    “你想什麽呢?”楚天風狐疑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司空星張了張口。


    她身邊的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集中在了她身上。


    這些人確實是她生死與共的朋友,可他們也隻是三千世界的修者啊。


    司空星躊躇著,妖界關於妖君之爭的事,連她都是隻能聽別人說起,告訴他們也是沒什麽用的吧?


    “你剛剛怎麽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楚天風皺眉,大大咧咧問道:“孟柒柒就是你們的什麽?”


    “……妖後啊。”司空星小小聲地說道。


    楚天風:“???”


    楚天風:“什麽?!”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孟柒柒就該是我們的妖後大人了。”司空星深吸口氣,“妖界妖君令百年一現,恰好是現在,該是妖君令重現,重現爭奪妖君之位的時候。”


    她還是決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這些好友,畢竟事關孟柒柒。


    而且……


    司空星目光在這些好友臉上掃過。


    其實像是裴牧風,黎澈這些,他們說過的話並不大。


    但是大概一起經曆過生死,墜星海中並肩浴血奮戰闖了出來,他們又都是孟柒柒的朋友,她也願意相信他們。


    “在新的妖君出現之前,孟柒柒如果真的和那位大人結位道侶,那麽她就是我們的妖……妖後大人了。”


    司空星還是覺得這樣叫孟柒有點小別扭。


    楚天風:“……”


    他倒吸一口冷氣,他突然問道:“但是你們那位妖君,不是已經做了三百年的妖君了嗎?他難道沒有別的女人嗎?不是說你們那的大天妖們,就和魔界魔府主人以及那些魔界大界主一樣,可以有很多女人嗎?”


    楚天風說到後麵語氣都著急起來:“我們這裏,可是結了道侶,就隻能有一個道侶的。”


    “沒有。”司空星臉一沉,“現任妖君是天妖白虎一族。”


    “那又怎樣?”楚天風怔了怔,不懂。


    “天妖白虎出了很多任妖君,他們都從來沒有過別的妃子,隻有妖後一人。”司空星說道。


    她說著輕哼了一聲,忍不住又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雖然三千世界道侶確實是隻能有一個,可是不少修者還是有妾的,甚至他們的道侶都不一定是他們的正妻,不過一起修行罷了。”


    司空星頓了頓,又說:“我們妖修才是,道侶就是妻。妖君大人的道侶那就肯定是妖後。哎……”


    她擺了擺手:“你剛才幹嘛打斷我?!我要說的是,如果孟柒柒真的是和妖君大人結了道侶,那現在妖界就該有妖後大人了。我即使在三千世界,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這事,這可是僅次於妖君登位的大事。即便我不知道,蘇君墨也肯定知道,也會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楚天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你覺得,不是那位?”


    “應該不是吧……”司空星說。


    “所以難道真的是姬無炅那個混蛋嗎?!”楚天風又要抓狂了,“我絕不接受!那家夥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行事太邪了,孟柒柒和他一起,還不如和那個虛偽的薛城宣!”


    司空星:“……”


    “星星的說法也有道理,況且妖君現在應該在妖界,孟柒柒應該也很久沒見過他了。”秦修墨語氣依然沉穩。


    他說著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裴牧風一眼。


    楚天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呆:“難道是你?!”


    “不是我。”裴牧風淡淡說道。


    楚天風索性又看站在裴牧風身邊的許子君。


    “不是我。”許子君連連搖頭,“怎麽可能是我?!”


    楚天風又看黎澈!


    “不是我不是我。”黎澈頭搖得飛快。


    “那會是誰呢?”楚天風皺眉,最後看向了大家都不怎麽熟悉的顏軒。


    這位鏡月天的少門主,一開始就沒怎麽說過話,孟柒離開之後更是一直沉默著,站在他們幾人最邊緣的位置。


    但是孟柒和他的關係顯然還不錯。


    “難道是你?”楚天風看著顏軒,問道。


    他語氣到沒有不客氣,畢竟他們都知道,顏軒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全是為了阻止魔界入侵,力竭重傷。


    “不是。”顏軒冷冷說道:“不過你們知道斷空門嗎?”


    “斷空門?”楚天風一愣,回頭和秦修墨對視一眼,“當然知道。”


    但是斷空門又和孟柒有什麽關係呢?!


    “在我們進入十絕山之前,斷空門選出了新門主,淩霽。”顏軒說道:“他親自來見過孟柒。”


    楚天風:“!!!”


    他張口結舌:“但是淩霽比孟柒柒大了有二十多歲吧。”


    “他是斷空門門主,洞真強者,說是當世第一劍都不誇張。”顏軒說道:“你如果見過他,就會知道,二十多歲的年齡差距,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我想起來了!”楚天風突然說道:“斷空門還讓人找過孟柒柒,所以……”


    他張口結舌:“不、不會吧!難道真的是這家夥?!”


    “誰知道呢?”顏軒說著朝草原邊緣走去,“與其在這裏想,不如等孟柒出來直接問她。我們再不去下一關,她都該出來了吧。”


    他說著踏前一步,消失在了草原邊緣。


    “還真是……”楚天風盯著他消失的地方,“有點狂啊!”


    “他本來也是個天才,有這樣的資格。”裴牧風語氣依然淡淡,“我們也走吧。”


    他說著邁步向前,也消失在了草原邊緣。


    “我也去了!”司空星說道:“孟柒柒似乎十分看重這次十絕山之行,我得盡量幫她。”


    紅衣少女說完身形一閃,晃身出了草原。


    “孟柒柒幫了我不少,這次又救了我,我也要盡量去幫她。”黎澈也匆匆跟了上去。


    很快,滄浪書院和星落閣另兩名弟子也離開了草原。


    隻剩下楚天風和秦修墨還留在原地。


    “你怎麽看?”楚天風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秦修墨語氣有點冷:“如果真是姬無炅,你現在打得過他嗎?你不同意,又有何用?”


    “所以過了這十絕山,你我修為都能直接提高一個大境界。”他說道:“到時候我們才有怎麽看的資格。”


    “走走走!”楚天風也不糾結了,邁步就朝草原邊緣大步走去。


    秦修墨目送他離開,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過了片刻,兩名和他一樣,身穿黑袍的男子朝他走了過來:“秦師弟。”


    走在左邊那人微微笑著和他打著招呼:“先前你突然消失,我還以為你……啊啊啊!”


    那人一句話沒說完,突然朝後急退好幾步,臉上閃過一絲怒色:“秦師弟,你做什麽?”


    他說著喘了口氣,看著秦修墨的目光閃動,臉上也飛快閃過一抹驚惶。


    他身邊另一名男子,赫然就是孟柒那天在鏡月天見過的衛元忠。


    “秦師弟。”衛元忠也皺了皺眉,“你這是做什麽?趙師弟也是關心你。”


    “關心?”秦修墨右手食指中指並攏,輕輕一彈。


    他們闇雲巔是比較少見的劍法雙修的宗門,總的來說還是以劍為主,術法為輔。


    他的本命長劍靜靜懸浮空中,劍尖閃爍著一點寒芒,直指那一開始和自己說話的趙嘉年。


    “說起來,我是應該感激趙師兄。”秦修墨唇角微微揚起,臉上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


    他目光極冷,就像他那柄鋒銳無比的本命長劍一般,閃爍著點點冷光。


    他就這樣看著趙嘉年,冷冷說道:“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這般……”


    秦修墨最後兩個字說得極是含糊,聲音壓得低低的,衛元忠下意識就問道:“什麽?”


    “……際遇。”他緩緩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


    本命長劍挾裹著一股銳氣,迅捷如閃電一般,朝著趙嘉年急刺而去。


    趙嘉年大驚失色,這一劍實在太快太快,快到他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好像連秦修墨那兩個字都還沒聽到,寒氣撲麵的長劍已經到了他麵前。


    他本來就知道自己的天賦是不如秦修墨的,也知道秦師弟才是師尊真正看重的,師尊心目中未來的宗門之主。


    可是憑什麽?!


    秦師弟明明入門比他晚,在他入門之前,他才是門中年輕一代弟子中最優秀,最受師尊器重的那個。


    而去他已經足夠努力!


    他隻是天賦差一點而已,他也已經是門中第二了不是嗎?!


    趙嘉年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就是輸給這個秦師弟一點點,兩人之間的差距也不至於太大。


    也就是師尊偏心,才會說什麽秦師弟前途不可限量,他們會被他遠遠拋在身後這樣的話來。


    趙嘉年一邊喚出本命長劍準備反擊,一邊大聲說道:“大師兄你看到了,是他……”


    他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完,“叮——”的一聲長響,兩人的本命長劍已經在刹那間相交數十下。


    隻是因為秦修墨的劍實在太快太恐怖,如同閃電一般,所以聽起來像是一聲長響。


    趙嘉年哪裏還敢說話,咬緊牙關拚命開始抵擋。


    好快!


    秦師弟的劍,真的好快!


    也……好強!


    不過片刻,趙嘉年長袍背上已經濕透。


    本命長劍本就和主人心念相通,秦修墨一劍一劍攻擊著他的本命長劍,也像是每一劍都攻擊在他神識上。


    好強!


    他要輸了!


    趙嘉年臉色鐵青,也就是一年時間而已,秦師弟怎麽就變得這般強大?!


    他不相信!


    他不可能這麽強,進步這麽快!


    “秦師弟!”衛元忠終於發現不對勁,這個消失了一年的師弟,竟然是真的要趙嘉年師弟的性命。


    他連忙並指一晃,本命長劍已經出現在身畔:“你先住手,否則我就要出手了!”


    衛元忠說道:“我數到三,秦師弟,你若是不撤劍,我就出手!”


    “一。”他說著著急地看了眼秦修墨,又擔心地看看趙嘉年。


    趙嘉年突然一聲悶哼,秦修墨的劍從他左邊胳膊劃過,他雖然擋得很快,但還是有一串鮮血從胳膊滾落。


    “二。”衛元忠連忙大聲又數,“秦師弟,大家都是同門,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呢?你先住手!”


    “唔——”趙嘉年又是一聲悶哼,這次秦修墨的肩從他左腿橫過,留下了兩道又窄又深的傷口。


    好快!


    趙嘉年臉色慘白,他發現自己已經快要看不清秦師弟的劍了。


    對方的本命長劍仿佛化作一道道的劍影,上麵還帶著淩冽的寒氣。


    他的傷口不僅很痛,而且還很冷,就連血液都像是要被他凍結成冰。


    大師兄在搞什麽?!怎麽還不數三?!


    趙嘉年心中焦躁起來,自己肯定不是秦師弟的對手,可是大師兄如果和他聯手,那他就有機會了。


    就算秦修墨這一年來進步再大,也不可能比自己和師兄聯手更厲害。


    到時候他就可以等秦師弟被壓製住之後,假裝收劍不急,反正這裏是十絕山,不管發生了什麽,也不會有人知道。


    “……三。”衛元忠大聲數道:“秦師弟,你住手吧。”


    “好。”秦修墨突然幹脆利落地應道。


    這一下,趙嘉年和衛元忠都愣住了。


    秦修墨的本命長劍都已經撤回,趙嘉年一下壓力大減,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衛元忠的本命長劍都已經要出手,這時候連忙喚回。


    他臉露微笑,看著自己的兩個師弟,說道:“對嘛,同門直接有什麽誤會是不能說開的呢?”


    趙嘉年冷哼一聲。


    他身上三道傷口都還在流血,傷口那裏的寒意越來越濃,讓他非常難受。


    不過他就知道,秦師弟是不敢和自己還有大師兄同時動手的。


    哼!


    他心中冷哼一聲,本命長劍仍然懸在自己身邊,有大師兄在,他也不擔心秦修墨會再做什麽。


    趙嘉年一邊想著,一邊已經從自己的儲物錦囊取出外傷藥,準備先包紮一下傷口。


    “秦師弟。”衛元忠溫聲說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這一年又去了哪裏?我們找不到你,師尊特別擔心。後來聽說你和那個醫修小姑娘在一起,大家還去星落城找過你。”


    “對了……”衛元忠說著看了看趙嘉年,“你和趙師弟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們以前關係不是最好的嗎?”


    “師弟可能誤會我了。”趙嘉年一邊處理自己傷口,一邊看了秦修墨一眼,說道:“當時師弟渡劫,我說好為師弟護法,結果那日我被師尊派去辦一件事,本來想著能在師弟渡劫前趕回,誰知道……”


    他歎了口氣,眼睛看著秦修墨的眼睛,誠懇地說道:“這件事確實是師兄不對,後來師弟失蹤,師尊也狠狠罰了師兄。師弟,你現在已經……”


    他微微偏頭,神色一凜,短短一年時間,秦修墨竟然已經分神境了。


    而且看起來,似乎已經不是剛入分神境!


    這家夥,是瘋子嗎?!


    他當時離開的時候,明明連元嬰都還不是!


    “是啊是啊。”衛元忠也附和著,“師尊確實狠狠懲罰了趙師弟,讓他麵壁八個月,後來更是派他到處找你。秦師弟,這件事就過去了吧,你師兄也知道他錯了。你們從前關係那般要好,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秦師弟你當時金丹到元嬰,大家也都以為這對你來說是小事一件。”


    衛元忠是真的覺得秦修墨小題大做了。


    雖然這件事確實趙嘉年做得不太對,可是金丹到元嬰渡劫而已,秦修墨又是門中出了名的天才弟子,大家都以為這對他來說是很容易的事。


    就算沒有人護法,也沒什麽啊。


    後來秦修墨當真渡劫失敗,還走火入魔下落不明,他們闇雲巔的同門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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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最受師尊寵愛器重的弟子,原來……不過如此?!


    所以後來趙嘉年哭著跪在師尊麵前請求他懲罰自己,因為他答應了幫師弟護法,結果因為去辦師尊交待的事,而耽誤了一點時間,沒能及時回來。


    老實說,包括衛元忠在內,大家都有點不以為然。


    就算趙嘉年及時趕回,渡劫這樣的事,你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同門師兄弟能幫的太有限了。


    大家還紛紛安慰自責痛苦不已的趙嘉年,勸他不要難過。


    隻要他們能將秦修墨找到帶回來,師尊總是有辦法救他的吧。


    衛元忠也是這樣想的,他真不覺得這事趙嘉年師弟有太大的錯誤。


    而且秦修墨失蹤後,他的自責和痛苦衛元忠也是看在眼裏。


    他知道兩位師弟關係甚好,還常常安慰趙嘉年,讓他盡快振作起來。


    衛元忠是萬萬沒想到,就為這麽一點事,秦修墨一見麵竟然話也不說便直接出手,一出手眨眼間還傷了趙嘉年。


    “聽說趙師兄已經大婚?”秦修墨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他淡淡瞥了趙嘉年一眼,目光仍然很冷。


    “是。”趙嘉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隻好說道:“這一杯喜酒師弟沒能趕上,等出了十絕山,師兄請客,咱們不醉不歸。”


    衛元忠也露出笑容:“趙師弟的道侶可是南界出了名的美人,秦師弟應該也是知道的。”


    他頓了頓,見氣氛已經比剛才和諧不少,也放鬆了些:“說起來,秦師弟若是遇到心儀的女修,也可以尋一個道侶。”


    衛元忠看著秦修墨,笑得有些揶揄:“剛才那小醫修,看起來就還不錯哦。心地也好,呃……”


    他說到這裏,突然想起後麵自己這位素來驕傲的師弟,竟然幫著那醫修姑娘收靈石的事,稍稍有些尷尬。


    不過也能看出來,這位秦師弟,對人家也是真的好。


    “她是不錯。”秦修墨笑了笑。


    見他也笑了,衛元忠更加放鬆。


    就連趙嘉年都稍稍鬆了口氣,看起來,秦師弟並不知道那件事是自己做的,他剛才也就是生氣自己沒有按照約定回來而已。


    他這樣一想,連傷口都沒那麽疼了,應該是傷藥起了作用。


    “哈哈哈。”趙嘉年笑出了聲:“師弟若是真的喜歡那姑娘,等我們出了這十絕山,可以帶她回南界去啊。她不是南界的修者吧?哪個宗門的?”


    他想起孟柒剛才和薛城宣似乎挺熟悉,又是醫修,問道:“是風盟的弟子嗎?”


    “不是。”秦修墨說。


    “師弟你這樣可不行,你在咱們麵前冷一點,話少一點,都沒關係。可是在人家姑娘麵前,可得主動一些。”趙嘉年大笑著說道:“回頭師兄慢慢教你。”


    “嗬嗬。”秦修墨輕笑一聲。


    趙嘉年見狀更是高興,雖然知道秦修墨是渡劫失敗走火入魔,可是一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總是很害怕。


    害怕哪一天這個秦師弟就突然從哪裏鑽出來,然後殺了自己。


    現在看秦修墨還願意和自己說話,也願意對自己笑,雖然他沒死,還變得更強了讓趙嘉年很不爽。


    可是總比死在他劍下要好一些。


    而且他既然不知道是自己做的,那麽他就可以……


    “差不多了。”趙嘉年還沒想完,突然聽秦修墨說道。


    “什麽?”他下意識問道。


    迎接他的,是比剛才更快,更加鋒銳的劍光。


    這一次,連衛元忠都來不及反應,秦修墨的本命長劍就已經從趙嘉年的頸項對穿而過。


    這一劍實在是太快太突然!


    趙嘉年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位秦師弟竟然真的當著他們大師兄的麵殺了自己。


    他怎麽敢?!


    他……


    趙嘉年喉頭“格格”作響,卻再也無法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其實就算受了這樣重的傷,他也不一定會死。他的儲物錦囊裏,還有在進入十絕山之前,師尊給他們的保命丹藥。


    隻要他能……


    趙嘉年一動手指,突然發現自己全身都僵住了。


    就連靈海和靈氣,都被凍結成冰,別說是去儲物錦囊取藥,他連彎曲手指都做不到。


    “格格”他喉頭依然響著,拚命想要發出聲音。


    “秦師弟你?!”衛元忠驚怒莫名,“你竟然這樣對自己的師兄?!自己的同門!”


    他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從自己的儲物錦囊取出一個小瓷瓶,將裏麵的藥倒出來,想要塞到趙嘉年的口中。


    “唔。”衛元忠突然悶哼一聲,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藥丸滾到草地上,滴溜溜滾向一旁。


    秦修墨緩步上前,撿起那顆藥丸。


    他湊到鼻端聞了聞:“九還陽丹。”


    秦修墨彈指一拋,將它扔到了衛元忠的身邊,冷冷說道:“現在就是有涅槃丹,也救不了他性命了。”


    “你……”衛元忠隻是渾身沒了力氣,但是神誌還是清醒的,也還能說話,“你為何要……要這樣對我們?”


    秦修墨沒有說話,隻是站直了身邊,冷冷看著臉色慘白一片的趙嘉年。


    “想殺,就殺了。”他淡淡說道:“免得他礙事。”


    “礙事?!”衛元忠怔了下,突然暴怒,“你為了登頂十絕山,所以就殺了自己的師兄?!你這個惡魔!”


    他完全不敢相信。


    就算秦師弟從前也比較冷傲,總宗門裏又有天才之名,素來獨來獨往


    ,朋友很少。


    可是他總是覺得,自己這個師弟不是狠心絕情的人。


    “你為何不連我也殺了?”衛元忠厲聲問道:“秦修墨,隻要我不死,我就一定會殺了你為宗門除害!”


    秦修墨冷冷瞥他一眼。


    他的本命長劍依然懸在空中,卻並沒有朝衛元忠刺去。


    “嗬——”衛元忠冷笑,“那個醫修姑娘,她可是不問來曆,沒問身份,一口氣救了我們所有人。”


    秦修墨聽他說到孟柒,唇角幾不可見地揚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她本就是這樣的人。”


    “你這樣的魔鬼,她怎麽可能會看得上你?!她如果知道你做了怎樣的事,一定會……”


    衛元忠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青衣女子從秦修墨身後緩緩走了過來。


    那人正是孟柒。


    “這就是那個人嗎?”孟柒已經從第二關出來,如薛城宣所說,確實非常簡單,就是考察他們對靈藥靈花的認識。


    第二關裏麵,鋪著很多方形格子地板。


    每個地板上,都畫著一株靈草或是靈花。


    畫筆生動,惟妙惟肖。


    孟柒每走一步,眼前天幕上,就會有新的問題出現。


    她隻需要根據那些問題,選出畫著正確靈草和靈花的個子地板,就沒有絲毫危險。


    孟柒一路暢通無阻,飛快就通過了第二關。


    她一出來,正好就看到衛元忠倒下。


    兩人後麵的對話,她也都聽到了。


    孟柒再看看渾身已經僵硬的趙嘉年,雖然對方神色看起來有些可怖,可是看看他身上和衛元忠一樣的長袍,她自然也就懂了。


    她看了衛元忠一眼,知道秦修墨並沒有要殺他,隻是讓他暫時無法動彈而已。


    “是。”秦修墨聽到孟柒的問題,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哦。”孟柒走近幾步,俯身輕輕按在趙嘉年的手腕上。


    “孟道友!”衛元忠見狀,連忙說道:“你救救他吧!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他已經死了。”孟柒站了起來。


    衛元忠:“!!!”


    這麽快?!


    “中了毒,又傷到要害。”孟柒說著瞥了一眼那九還陽丹,說道:“有九還陽丹也是無用。”


    她俯身撿起那丹藥,裝入瓷瓶放在衛元忠身上,說道:“這是風盟煉製的丹藥,藥效頗為不錯。”


    “孟道友!”衛元忠這口氣才順過來。


    才入十絕山而已,第二關都還沒過,山腳也沒到,自己的師弟就已經死了,還是死在另一個師弟手中。


    衛元忠隻覺得欲哭無淚,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向師尊交待。


    “你……”他艱難張了張嘴,看看孟柒,又看看秦修墨,深吸一口氣道:“我這師弟,是被秦師弟所殺。孟道友,剛才解毒相救之恩無以為報,不過你還是莫要和這樣喜怒無常的小人走得太近。”


    衛元忠咬牙切齒地說:“畢竟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就覺得你礙事,想殺了。”


    他現在還不能動彈,也知道自己的性命還在秦修墨手中。


    可是一來孟柒剛才雖然要了他們一顆玄靈石,但確確實實救了他性命。


    二來衛元忠隻覺得要憋得爆炸,不過不這樣說,他都擔心自己會受內傷,道心有損。


    孟柒點點頭:“我知道。”


    她頓了頓,又說:“先前秦修墨渡劫時,這位……”


    孟柒不知道趙嘉年的名字,轉頭看了秦修墨一眼,問:“他叫什麽?”


    “……趙嘉年。”


    “這位趙嘉年道友,不顧同門之誼,在最凶險的時候,在他背後刺了一刀。”孟柒繼續說道。


    “誒?”衛元忠愣住了。


    “你們闇雲巔劍法雙修。”孟柒繼續說:“術法偏水係一脈,渡劫時別說火毒入體,即便是在身邊隨意擺幾盆炭火,也會凶險不少。他估計還怕秦修墨不死,在他受傷後又補了一掌,亂了他的靈氣,讓他無法自救。”


    她為秦修墨治過傷,知道當時對方傷得多重。


    如果不是剛好有清風穀寒潭在,秦修墨又命好到了那裏,估計現在早已屍骨無存。


    “所以他殺他報仇,不是應該的嗎?”孟柒說。


    衛元忠怔怔看著孟柒,他其實已經差不多信了。


    孟柒剛才救過他們,而且現在三千世界不少關於這個醫修的傳聞,還真沒人說過她不好。


    “可是……”衛元忠張了張嘴,“可是這也許是他的片麵之詞……”


    “他什麽都沒說過啊。”孟柒說:“他的傷是我治好的,我自己看到的。”


    秦修墨垂在身側的左手緊握成拳,然後緩緩鬆開。


    “可是……”衛元忠張了張嘴。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說服的究竟是誰。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良久,衛元忠突然喃喃問道。


    孟柒微微皺眉,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在她身邊不遠處的草原邊緣,又是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那裏。


    “孟師妹?”那人穿了一身粉色長裙,纖腰不盈一握,五官精致,烏黑的長發挽起,被一根玉簪別住。


    大概是最近比較辛苦,她看起來瘦了些,卻越發顯得楚楚可愛。


    那人正是陸清然。


    “秦、秦……”陸清然叫了一聲孟柒後,目光已經飛快轉到秦修墨身上。


    想到秦修墨對自己的不假辭色,她臉一紅,連忙別開了眼。


    “嘉年哥哥!”陸清然突然看到了死在地上的趙嘉年,慘叫一聲,跌跌撞撞地朝他的屍體跑了過去。


    “嘉年哥哥!”她跪坐在趙嘉年的身邊,抓住他的肩搖晃了幾下,不敢置信地叫道:“嘉年哥哥你怎麽了?!”


    她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伸手按在趙嘉年的手腕上。


    “嗚——”陸清然的眼淚一下跌落下來,“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嘉年哥哥會死在這裏?!”


    “嘉年哥哥——”她哽咽著叫道,一邊轉頭看向躺在一旁的衛元忠。


    陸清然似乎有些怕衛元忠,雖然對方躺著沒動,她的身體還是下意識縮了縮。


    衛元忠歎了口氣,沒說話。


    “嘉年哥哥他……他怎麽會?!”陸清然喃喃說著,“他這麽厲害……怎麽會?!”


    “這件事說來話長。”衛元忠已經信了孟柒大半。


    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秦修墨沒有殺他。


    如果他真的是因為十絕山而對同門起了殺心,那麽就算不殺掉自己,也可以讓自己重傷。


    可是現在,衛元忠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裏,靈氣運轉毫無停滯,估計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動了。


    “可是……可是……”陸清然眼淚順著她姣好的臉頰滾滾滑落,“嘉年哥哥那麽好的人……為什麽會有人殺了他?!為什麽會有這麽殘忍的人?!”


    她滿臉不敢相信,突然轉頭看向孟柒和秦修墨。


    “是誰殺了嘉年哥哥?”陸清然問道。


    孟柒:“……”


    她其實還挺服氣的,不久前她碰到她,她不是還和衛元忠在酒樓嗎?


    現在一口一個嘉年哥哥。


    這個趙嘉年什麽的,他是有道侶的吧,孟柒是記得的,她還去為他懷孕待產中毒的夫人診治過,然後還倒黴地遇上了秦修墨上門報仇。


    孟柒記得,趙夫人告訴過她,說她和趙嘉年青梅竹馬,一起修行,感情甚篤。


    她甚至還記得,趙夫人說話時候臉上的光芒。


    明明因為中毒,又懷孕了,所以膚色暗青,有些可怕。


    但是隻要提到趙嘉年,她的眼睛裏的真的有光。


    神色也是,溫柔又幸福,孟柒這個旁觀者都能感受到她的甜蜜。


    所以她印象也頗為深刻。


    陸清然見孟柒兩人都不理她,她緩緩站了起來,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淚。


    隻是她睫毛還是濕濕的,剛剛哭過,眼眶也紅紅的,就連鼻尖也紅彤彤的。


    加上陸清然本就生得甚美,這樣一來,更是如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這時候已經有一些通過第二關回到草原的修者。


    他們都看到了這邊的情況,下意識朝這邊圍了過來。


    “是你們殺了嘉年哥哥?”陸清然問道。


    她一邊說著,手一張,一柄藥刀出現在她手中。


    “陸道友。”衛元忠還躺著不能動,連忙勸阻,“這件事很複雜,你先別衝動。”


    他也看到那些圍過來的修者們,家醜不可外揚,總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麵說自己師弟的醜事。


    就算他們離開十絕山後什麽也不記得,衛元忠也說不出口。


    “我要為嘉年哥哥報仇。”陸清然倔強地說道:“他不能就這樣無辜枉死。”


    衛元忠:“……”


    “是你們?對不對?”陸清然咬著牙,恨恨看著孟柒,“為什麽?孟師妹,你為什麽要殺了他?是不是……”


    她說到這裏突然哽咽一聲:“是不是所有對我好的人,你都要搶走,搶不走你就要殺了他們,你才滿意?!”


    孟柒:“???”


    “人是我殺的。”秦修墨上前一步,冷冷說道:“你要報仇是嗎?”


    他手指一彈,本命長劍瞬間出現在身邊。


    劍尖寒意點點,陸清然見狀,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身體。


    她很快重新站直身體,大聲說道:“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要問,你為什麽要殺了嘉年哥哥?他不是你的師兄嗎?他究竟做了什麽,你能對同門下此毒手?”


    秦修墨冷冷看著陸清然,也不開口解釋。


    但就被他這樣注視著,陸清然忍不住又朝後退了兩步。


    孟柒:“陸道友,想必你還記得當日我們在哪裏遇到秦修墨的。”


    陸清然一怔,緩緩點了點頭。


    “他當日那般情況,就是拜他所賜。”孟柒朝她身後揚了揚下頜,說道。


    陸清然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喃喃說道:“可是……”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秦道友他不是沒死嗎?”


    陸清然連忙說:“而且他是渡劫受傷,傷那麽重也是因為渡劫失敗走火入魔啊。”


    孟柒:“……”


    所以那天在後山寒潭,陸清然明明還照顧過秦修墨,她自己也是醫修,就沒去看看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嗎?


    “就算他真的一時大意,做錯了什麽,秦道友沒死,他後來還被他們師尊懲罰,麵壁思過八個月,也已經受到了懲罰了。你們也不該殺了他。”陸清然說到這裏,又是泫然欲泣,眼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隨時都能落下來。


    陸清然轉頭看了一圈,見已經圍過來不少修者,心中底氣更足了。


    “孟師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她柔聲開口說道。


    孟柒:“我確實不喜歡你,但也不至於因為不喜歡你,所以殺人。”


    陸清然珠淚盈盈:“就算你已經叛出宗門,不再是我清風穀弟子,總該記得,當初拜入宗門的時候,師尊諄諄教誨,不能見死不救。”


    “你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嘉年哥哥死去,如果你願意救,是可以救他的啊。”陸清然哽咽著說道:“就算你不喜歡他,可是你是個醫修啊,你當真已經完全忘了師尊的話了嗎?”


    孟柒眉頭微皺,有點暴躁了。


    陸清然好煩啊,怎麽會那麽多男修們可以為她生為她死,還能為她打得頭破血流的。


    她忍不住看了秦修墨一眼,眼前的黑袍男子,從前也是其中一員。


    “陸清然。”孟柒冷冷開口。


    “我來說。”秦修墨說。


    他目光環視一圈,朗聲說道:“我是闇雲巔秦修墨,他是我師兄,人是我殺的,和別人無關。”


    秦修墨頓了頓,他目光很冷地看了陸清然一眼。


    雖然大仇得報,但是於他而言,這樣的往事並不想,也不屑當眾說出。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別人的認可。


    該死之人,殺掉便是!


    秦修墨的目光,又嚇得陸清然退了一步。


    他這才繼續說道:“我殺他的原因,是因為這位師兄,我從前的摯友,在我晉階元嬰渡劫的關鍵時候,用淬毒匕首在我背上刺了一刀,還打了我一掌,讓我不僅渡劫失敗,而且走火入魔險些死掉。幸好……”


    秦修墨說到這裏,語氣溫和了些:“幸好遇到孟柒道友,才撿回一條命。所以殺他,就是為報仇而已。就算今日沒碰上,我也會去南界一趟,取他狗命。”


    他冷冷看向陸清然:“我不該殺他?”


    陸清然身體又縮了縮,眼淚在眼眶裏拚命打轉,然後說道:“我不信!嘉年哥哥任俠仗義,在三界世界都有不少人知道他的俠命,這不過是你……”


    她看看孟柒,又大聲說:“你的一麵之詞,我不會信,你問問大家,有人信你嗎?”


    “我信啊。”孟柒說:“陸清然,當日你也在的,普通渡劫失敗走火入魔會傷成那樣?


    她頓了頓,又說:“你說師尊教誨我不記得了,那麽師尊是醫修,你也是醫修。師尊教你一身醫術,告訴你不可見死不救,那日我去水底采藥,你難道沒替秦修墨診治下?你不用一身醫術來治病救人,卻在這裏和我胡攪蠻纏,完全感情用事。忘了她教誨的究竟是誰?”


    陸清然咬著下唇,眼底深處突然閃過一絲冷光。


    又是這樣!


    她不要這樣!


    她眼中依然淚光盈盈,大聲說道:“除了你,還有別人會信嗎?!嘉年哥哥比秦修墨入門早,修為更是在他之上,又是他師兄,他們還是摯友,為何要害他?渡劫時本就凶險無比,也許是秦修墨當時出現幻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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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清然喘了口氣,她不要這樣,明明她才是受歡迎,更有天賦,一入門就更得師尊寵愛的那個!


    她環顧一圈,大聲問:“各位道友,你們信嗎?他們……他們明明就是為了十絕山,找借口殺了嘉年哥哥!你們真的信一個可以隨手殺死自己師兄的人的話嗎?信一個見死不救地醫修的話嗎?”


    陸清然說完,冷冷瞪著孟柒。


    她不相信,這時候會有人站在她那邊!


    陌生人第一次見到她和孟柒,都是願意相信她的。


    “我信啊。”突然有個陌生的修者開口說道:“這位道友,你剛才不在吧?”


    那人臉上掛著一絲戲謔的笑容,看著陸清然。


    “誒?”陸清然怔了下。


    “我也信啊。”站那人旁邊的一名修者也說道。


    “我們信啊。”又有人說。


    “對啊,我們相信孟道友啊。”另一人也說。


    這時候通過第二關考驗的修者越來越多,不少後麵出來的修者雖然沒聽到幾人剛才的對話,但是也很快從同門那裏聽到了整件事。


    很快,更多的人大聲說道:“我們相信啊。”


    “孟道友說什麽,我信什麽。”


    “對,我們信孟道友!”


    有人見陸清然美貌又眼中含淚,語氣還算溫和:“闇雲巔宗門內部的事在下不好多說,但是說孟道友見死不救的,這位道友,你恐怕搞錯了吧?你剛才是不是不在?”


    也有修者比較直來直往:“孟道友如果真的是為了十絕山,剛才隻需要袖手旁觀,我們這些人估計現在已經死傷大半。”


    那人冷笑道:“要說威脅,我們加起來,總比一個死去的趙嘉年要大吧?但她想都沒想,還是解了我們的毒。”


    陸清然整個都糊塗了。


    究竟……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孟柒突然之間,竟然有了這樣的號召力?!


    這時,又有一人說道:“我其實覺得我自己算不上什麽好人,孟道友還是什麽都沒問就救了我,沒有見死不救。由此可知,孟道友並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我甚至會覺得她善良過頭了,可能有些人不是那麽值得她救。”


    那人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所以如果真的有一天,她竟然沒有出手救人,那我隻能相信,那個人就是該死。那沒,如果那人沒死,在下也願意敬綿薄之力,出手殺掉那人。”


    說話那人目光冷冷掃向陸清然。


    他是一名劍修,本命長劍就懸在身邊。


    比起秦修墨的長劍,那劍更窄,也更鋒銳。


    他明明是在說另一個人,可是目光卻像是在告訴陸清然:小心點,不然長劍不長眼!


    陸清然徹底呆滯了。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些人是瘋了嗎?!


    孟柒!


    孟柒孟柒孟柒!


    陸清然深吸口氣,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我……”她哽咽,“我一定會為嘉年哥哥報仇的。”


    她話音剛落,頸項兩側突然寒氣森森,一下多了四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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