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孟柒叫了聲, 當機立斷朝黎澈離開的方向追去。
“孟柒柒。”藍袍青年?頭也不回，跑得飛快，“你不要過來, 讓我自己……我想自己靜一靜！”
他跑得很快, 風從他耳畔呼嘯而過，割得他的臉生疼。
“咯咯咯咯……”他還能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如同附骨之疽, 不管他跑得再快再遠也無法擺脫, “這就對了嘛。可是……”
她話鋒陡然一轉：“為什麽?不早一點離他們遠一點呢？”
“你本來就和他們都不一樣?啊，本來也不該和他們在一起。承認吧, 你其實是想和他們在一起的。畢竟個個都是天?之驕子，跟著他們好?處都要更?多些。你看, 這次不就一起進了七情?陣嗎？”
“不是的！”
黎澈低低地吼出了聲：“不是這樣?的, 我……”
“如果不是你貪慕虛榮, 能早一點離他們遠一點。那這次進來的, 就應該是斷空門那個小劍客。或者?還是進來兩個醫修, 風盟那個醫修也是比你厲害的哦。如果是他的話，那小姑娘和他聯手，也還有一戰之力。”
“我不是……”黎澈有些無力地喃喃解釋。
“咯咯咯……”女子不再說話了，隻是不斷地笑著。
“……我不是的。”黎澈心?亂如麻，也不知道是在解釋給對方聽, 還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我從來沒想過，我，我隻是……”
“咯咯咯。”女子笑得囂張極了，“你當然不會承認啦。但是隻是你自己的話，憑什麽?去墜星海, 憑什麽?和三千世界的頂級天?才?們走在一起，又憑什麽?進七情?陣呢？”
“我不是……”黎澈搖搖頭，好?像這樣?就可以?不用去聽那女子說了什麽?。
“我不是的……”他臉色蒼白，語氣也很無力，“我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不是！”
“咯咯咯……”女子隻是笑，聲音越來越大。
“我……”
“黎澈。”黎澈身後，孟柒的聲音更?大，“你站住！”
“孟柒柒。”黎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你讓我走吧。我……我什麽?忙都幫不上，我隻會拖累你們。你不要管我，讓我走吧！”
他幾乎是哀求著說出這些話，黎澈壓根不敢回頭，他的眼眶都有些發熱。
“黎澈，小心?！”孟柒輕哼一聲，右手扣住一顆玄靈石，她高聲提醒，“你踩到無水花了！”
“啊？！”黎澈幾乎是下意?識地跳了起來，看向自己腳下。
“嗖”的一聲，一顆八品靈石落在他身邊。
緊接著，苗條的青色身影閃了過來。
孟柒橫握藥刀，“唰唰唰”就在地上畫出一個法陣。
黎澈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幾顆靈石縱橫著落在他身邊，嵌入了那法陣中。
他朝前衝去，眼前藍光一閃，驀然升起一堵光牆。
光牆柔軟而堅韌，黎澈撞上去就像是撞入一堆柔軟的織物中，但卻穩穩攔住了他。
“你跑什麽?？”青衣女子俏生生站在他麵前，橫握藥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黎澈腦袋一偏，不敢和孟柒對視。
他目光無意?識落在一旁的地上，看著剛才?差點被自己踩到的無水花。
如果放到三千世界，這樣?一朵無水花，足以?讓三千世界所有的醫修宗門都出手爭奪。
可在這裏，那朵無水花周圍，還生長?著不少同樣?的花朵，隨著清風搖曳著，舒展著柔嫩的花瓣。
黎澈像是看得癡了。
“你跑了，我怎麽?辦？”孟柒問。
“啊？”黎澈一愣，下意?識看向孟柒，有些呆呆的。
“你跑了，我，怎麽?辦？”孟柒重複著自己的問題。
“你……”黎澈忍不住又撓撓頭，不曉得該怎麽?回答孟柒這個問題。
“我……”孟柒指著自己，元嬰前期，“對吧？”
黎澈點點頭。
“修為比你低了整整一個境界。”孟柒說：“而且也和你一樣?，是醫修。”
“可是……”
“我修為是不是比你低？”孟柒打斷了他的話。
她很少有這樣?霸道的樣?子和語氣，黎澈完全摸不著頭腦，隻好?又點點頭。
孟柒修為確實比他低，一低還是一整個境界。
“現在隻能靠我們倆。”孟柒又說：“你跑掉，是要讓我這個元嬰小醫修自己闖這十絕山裏的七情?陣第一關嗎？”
黎澈：“……”
孟柒說話的時候，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她目光清冽，黎澈甚至能從對方眼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好?一會兒?，他才?難過地轉開頭：“可我什麽?忙……”
“哼。”孟柒輕哼一聲，藥刀一揮，周圍藍光褪去，“那你走吧。”
她轉身，重新沿著那小溪朝前走去。
“咯咯咯。”女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剛才?孟柒說話的時候，其實她也在說什麽?，隻是黎澈注意?力壓根不在她身上，完全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此時周圍安靜下來，女子的聲音又重新變得清晰：“她在用激將法呢。但是又能怎樣?呢？”
她笑得愉快極了：“你就是沒用，隻能拖累他們啊。就算激將成功，又能怎樣?呢？傻姑娘。”
黎澈卻沒有像剛才?一樣?回應他。
他站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孟柒的背影。
青袍女子似乎比最初遇到的時候高了些，頭發簡簡單單束在腦後，一根玉簪別住她黑色的長?發，露出頎長?白皙的頸項。
孟柒再沒回頭。
黎澈突然咬了咬牙，朝她大步追去。
“就算你追上去，也沒有用啊。你還沒看清局勢嗎？你隻會拖累他們的，畢竟又沒天?賦，修為也不算高……”
“我是分神前期修者?，修為比她高。”黎澈第一次，打斷了女子的話。
“高出那麽?一點……”
“哪怕隻有一點點用，也總好?過她自己一個人。”黎澈腳步邁得更?快，再次打斷了那女子的話，“一點點用就行！哪怕就是……”
他目光也變得明亮：“隻能墊在他們腳下，或者?需要有人去摘幽冥刺……”
黎澈的語氣也變得堅定起來：“有一點點用就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小小的，很窄很窄的距離：“一點點用，也總比隻有她一個人好?。”
“她根本就不需要你這個累贅！”女子聲音變得尖銳。
黎澈不再理她。
明明女子聲音變得更?高更?尖，卻似乎離他越來越遠，就算還能聽到，也不會讓他想逃。
黎澈腳步邁得更?大，不多時便追上孟柒，和她並肩而行。
“孟柒柒。”他撓了撓頭，呐呐叫了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杏林大比結界中。”孟柒說道：“林煙前輩送了我一卷行醫手劄。”
“啊？”黎澈愣了下，不曉得她怎麽?突然提到這事。
“行醫手劄裏麵記錄了她的一些經曆。”孟柒朝黎澈笑笑，繼續說道：“林煙前輩所在的宗門，也不算什麽?大宗門。”
“唔。”這個黎澈倒是知道的。
三千世界四界的醫修，沒有沒聽過這位上古時期最後一名大醫傳說的。
林煙出身的宗門，在上古強者?林立的修者?世界中，也就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宗門。
甚至還及不上滄海書院現在的地位。
直到後來出了林煙，才?逐漸躋身一流醫修宗門之列。
黎澈心?中一動。
孟柒突然張開手，一支小巧的竹簡出現在她掌心?：“那行醫手劄在我靈海中，我到現在也隻能看到其中三卷。”
她將竹簡遞給黎澈：“這上麵便記載著那三卷的內容。”
黎澈一震，沒有伸手去接：“這是林煙前輩傳給你的，我不能看。”
“為什麽?不能？”孟柒反問。
“這……”黎澈撓了撓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宗門傳承，不能隨意?給外人啊。”他喃喃說道。
“我沒有宗門啊。”孟柒說：“林煙前輩的宗門也在萬年?前就已經消失了。”
她反而問黎澈：“誰是外人？”
黎澈：“……”
話雖如此，但這樣?總是不對的。
“林煙前輩傳給你的行醫手劄，相當於她的傳承，你怎麽?能隨意?給人呢？”黎澈想了半天?，隻好?說道。
“林煙前輩沒說不能給人。”孟柒說：“我在進十絕山之前，擔心?自己再也出不去，林煙前輩的傳承就此湮滅。”
“怎、怎樣?？”黎澈看著孟柒。
“我還做了一個這樣?的竹簡，放在天?外天?的天?地書屋裏。”孟柒說道。
黎澈：“……”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孟柒。
“青彥真君還說，天?地書屋三千世界修者?不容易進入，而且竹簡太?多，建議我再多做幾份，放到天?外天?的拍賣場去。如果我當真出不了十絕山，那天?外天?就會在十絕山關閉的下一場拍賣中，替我將那幾份竹簡拍賣掉，免得斷了林煙前輩的傳承。”孟柒又說。
黎澈整個人都呆住了。
“怎麽?？”孟柒微微偏頭看他，“你覺得我和青彥真君不對嗎？”
“也、也不是。”黎澈撓頭，“可、可是……這樣?，林煙前輩會不會生氣？”
“林煙前輩是怎樣?的人？”孟柒問。
黎澈呆住。
“她是一個，為了治好?三千世界的修者?和普通人，會犧牲自己已經大乘的修為，從此修為寸步難進的玄境界大醫。”孟柒笑了笑，“你覺得她會在意?這些嗎？”
黎澈不說話了。
孟柒將那竹簡放到他手中，又道：“可惜我沒法將那玉簡從靈海取出，不然若是有風盟的薛極前輩他們共同參悟，那玉簡裏所有內容恐怕都已經可以?看到。”
黎澈：“……”
他握緊手中竹簡，還是有點不懂。
他總覺得，現在的孟柒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但是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清楚。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墜星海中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孟柒說道。
“嗯……”黎澈下意?識應了聲，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當時墜星海落心?木林中，他們都暈了過去。沒人知道最後那個“林煙”究竟和孟柒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落心?木林外。
“那落心?木林中，確實是林煙前輩的另一縷意?識。”孟柒說道。
“啊！”黎澈小小驚呼一聲，“和杏林中的林煙前輩，是……”
“都是她。”孟柒說道：“上古很多秘術都失傳了，簡單說就是林煙前輩當時有兩個未了心?願。一是她畢生所學，還未傳人，所以?她用秘術留了一縷意?識在杏林大比結界中，尋找傳人。”
黎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還有一個未了心?願，是因為林煙前輩的道侶。”孟柒說道。
“那位……前輩？”黎澈小心?問道。
林煙是上古最後一位玄境大醫，是最有希望成就大天?醫的醫修。黎澈不是八卦的人，但關於林煙的事，還是聽過太?多。
“嗯。”孟柒點點頭。
“我隻聽師尊說起過，林煙前輩有一位道侶，兩人關係甚篤。那位前輩也是個天?才?強者?，可惜後來也隕落了。”
上古末期，修真界三分，成為修者?所在的三千世界，妖界和魔界。
在那撕裂天?地般的浩劫中，隕落的天?才?和強者?實在太?多，以?致後來很多傳承斷絕，修者?日漸式微，再難現上古輝煌。
就連星落閣，鏡月天?，斷空門，風盟這些從萬年?前傳承而下的古老宗門，保留下來的傳承也不過十之一二。
若不是魔界和妖界損失同樣?慘重，再加上三界形成時，每一界都有強大結界保護。
即使有結界裂隙，修為太?高的那些魔修也無法通過結界進入三千世界。
不然的話，三千世界恐怕早已被魔界吞沒。
“嗯。”孟柒點點頭，“林煙前輩為了救那些被魔修所傷的人們，自損修為，從大乘跌落洞虛。也就在那時候，她的道侶為了保護她，被數名魔府主人圍殺，受了重傷。”
黎澈怔了下。
林煙前輩的道侶在她之前隕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怎麽?隕落的，人們反而不清楚了。
孟柒繼續說道：“如果林煙前輩沒有救人自損修為，道侶受傷再重，她也能救他。可那時候……”
她輕聲說道：“她修為已經跌落洞虛，麵對重傷的道侶，知道怎麽?才?能救他，卻……無能為力。”
黎澈又低低驚呼出聲。
他也是醫修，太?懂那種麵對心?愛的人，卻無能為力的感?受。
那種明明是有辦法的，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重傷不治……
黎澈沉默了會兒?，說道：“若是我，大概也會始終耿耿於懷的。”
“所以?林煙前輩另一個未了的心?願，就是要救活自己的道侶。”孟柒說道。
“那她……”黎澈喃喃開口，“她在墜星海。”
“你知道，那麽?多的落心?木，還有林煙前輩從所有進入林中的修者?身上抽取靈氣，是為了什麽?嗎？”
黎澈搖搖頭。
“據傳，魔修有辦法，用落心?木葉和法陣，可以?讓人死而複生。”
“啊！！！”黎澈驚呆了。
就算是大乘醫修，就算是大乘的大天?醫，恐怕也無法讓已經死去的人複生。
這已經不是逆天?而行，這根本就是……就是……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煙前輩在隕落前，得到了魔修給予的法陣，那縷意?識留在墜星海，按照法陣栽種落心?木，收集著誤入林中的修者?靈氣，就是為了讓因她而死的道侶死而複生。”孟柒緩緩說道。
“可是、可是……”黎澈停下腳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孟柒，“可是這、這是不可能的啊！”
“什麽?是可能？什麽?又是不可能？”孟柒突然彎了彎唇角，似笑非笑地說道。
“就是，隕落了就是隕落了。”黎澈撓撓頭，“死而複生……”
孟柒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握緊，然後又緩緩鬆開。
“那林煙前輩成功了嗎？”黎澈問。
“沒有。”孟柒搖搖頭，“她放棄了。”
“為什麽?？”黎澈突然反應過來，“放棄了？”
不是失敗了？！
“因為林煙前輩隻剩一縷殘魂。若是她全盛時期，能有大乘修為，未嚐不行。但是當時，她隻能讓她的道侶成為傀儡，在落心?木葉的迷陣中，活死人一般。”
“未嚐不行……”黎澈嘴唇輕顫著，完全不敢置信地重複孟柒的話。
他突然知道為何自己覺得孟柒變了。
從墜星海出來後，孟柒變得更?堅定，說話做事都沒了從前那雲淡風輕，好?像什麽?在不太?放在眼中的模樣?。
“所以?……”黎澈喃喃問：“是真的可能的嗎？死而複生……”
“是啊。”孟柒聲音微啞，“若是林煙前輩還有大乘修為，她就能以?天?地為陣，以?自身所有修為，換對方一個死而複生的機會。”
“然後呢？”黎澈問。
“以?、命、換、命。”孟柒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
黎澈怔怔看著孟柒。
兩人都已經停下腳步，他其實並不知道，孟柒為何突然會對自己說起這些。
從墜星海出來後，孟柒從未提到過當時發生的事。
“孟柒柒。”他低低叫了對方一聲。
青袍女子站在自己麵前，目光還是那樣?清澈又堅定，但眼眶卻微微紅了。
孟柒不僅眼眶紅了，就連鼻尖都微微泛紅。
“孟柒柒。”黎澈又叫。
“所以?。”孟柒看著黎澈，“我們一定要出去。”
她目光轉向遠方，看著似乎無邊無際的天?空和原野，一字一字，堅定地說道：“我們要破了這七情?陣，要登上十絕山的巔峰。我可以?，你也可以?。”
孟柒看向他：“黎澈，幫幫我。”
“……好?。”黎澈怔怔應了一聲。
孟柒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剛才?的淚水和泛紅的眼眶，好?像都隻是黎澈的錯覺。
她又是那個冷靜的青袍醫修。
孟柒伸手去摸自己的儲物錦囊，說道：“我這裏還有些法寶。”
她挑了三四樣?他們可能用得上的，交給黎澈，然後再發靈石給他，囑咐道：“關鍵時候，不用在意?法寶，我還有。”
“……好?。”黎澈接過那些自己從未見過的法寶。
“走吧。”孟柒說道。
“嗯。”黎澈點點頭。
他突然發現，耳畔那女子雖然還在說話，但聲音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
他甚至快要聽不清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麽?了。
“我猜七情?陣的每一關，都會以?其中一種情?緒為主。剛才?那個對我說話的女人，一直想要讓我恐懼害怕。”孟柒說道。
“……可你一點也不害怕嗎？”黎澈回想了下，還真的是。那人句句戳中自己心?中藏得最深的恐懼，每一句都戳得他好?痛。
“嗯，我也害怕的。”孟柒說。
黎澈抿抿嘴，怎麽?聽起來很像是在安慰自己啊。
“真的。”孟柒還補充一句。
“唔。”黎澈點點頭。
他其實素來豁達，雖然想到自己剛才?的狼狽模樣?有些臉熱，但也沒太?放在心?上。
“七情?花……”黎澈微微仰頭看向天?空，認真回憶著：“按照你的說法，法陣能放大藥效，那我們要怎麽?破解這一關呢？”
他不懂法陣，胡亂猜測道：“是要找到什麽?陣眼之類的，破壞掉嗎？”
“應該沒那麽?簡單。”孟柒說：“法陣一般是需要靈氣維持的，就像之前地字營的防禦法陣，就需要修者?們不斷輸入靈氣才?能使用。”
“像你用靈石，也是一樣?？”黎澈問。
“對。”孟柒點點頭。
“剛才?那人是要讓我們害怕，我們現在已經不害怕了，是不是隻要等靈氣耗盡，就算闖關成功？”黎澈又問。
“恐怕沒那麽?容易。”孟柒笑，“它這是在十絕山裏，雖然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靈氣恐怕是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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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指腳下：“能長?出這麽?多的奇花異草，靈氣肯定是足夠的。”
“也是。”黎澈點點頭。
“或許……”孟柒低頭琢磨了片刻，“我們可以?試試。”
“怎麽?試？”黎澈一呆。
“前輩。”孟柒突然看向前方，問道：“請問你還在嗎？”
“你在和誰說話？”黎澈嚇了一跳，連忙前後左右都看看。
“前輩？”孟柒又喚了一聲，“剛才?說話的前輩，請問還在嗎？”
黎澈：“……”
他愣了下，猛然反應過來：“你在和那嚇唬我們的前輩說話嗎？”
“對。”孟柒點點頭。
“可是她……”黎澈不解，那人簡直是拚命往他心?上最弱的地方戳刀子，現在想起來都還是心?有戚戚然，“她就算還在，也不會幫我們吧？”
“這裏還在小十絕山裏。”孟柒說道：“十絕山既然是考驗，這些前輩們其實也和杏林大比結界中的林煙前輩一樣?，不是存心?刁難我們，隻是在考驗我們而已。”
黎澈：“……”
他還是有些不信。
就在此時，黎澈隻覺得眼睛一花，前方突然出現一塊大石頭。
石頭上紅衣少女側身而坐，一雙雪白的赤足一晃一晃的，烏油油的黑發編成兩個辮子，垂在她肩上。
少女微微昂著頭，小巧精致的下頜和白皙的頸項連成一條漂亮的弧線。
鼻梁挺秀，眉目如畫，陽光灑落在她的側臉上，肌膚更?是吹彈得破。
光是側顏，就美得讓人轉不開目光。
即便是黎澈這樣?的君子，也忍不住看得呆住。
但他很快就轉開了目光，不敢盯著紅衣女子看太?久。
光看模樣?，那紅衣少女比孟柒和司空星似乎還要小一些。
黎澈當然知道，十絕山中哪怕是個嬰孩，也是他們的大前輩了。
“前輩。”孟柒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什麽?事？”紅衣少女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說道。聲音悅耳，帶著一絲嬌嗔，似乎對孟柒不上鉤頗為不滿。
“請前輩明示，第一關考驗。”孟柒不卑不亢地說道。
紅衣少女“咯”得一聲輕笑：“我就說，你這小丫頭很有趣。”
她輕輕搖晃著自己的雙腳，看著孟柒說道：“我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丫頭。”
她這一笑，黎澈聽得分明，對方果然就是那一直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讓他差點崩潰的女子。
紅衣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孟柒。
她側顏已經絕美，正麵容顏更?是美到了極致。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夜空星辰般明亮，又像是雲遮霧繞的高山湖泊，清澈而神秘。
黎澈不敢褻瀆對方，目光很快轉開，落在自己腳邊的草地上。
孟柒卻抬頭，眼睛看著對方的眼睛。
紅衣少女眼珠滴溜溜一轉，笑顏如花綻放：“告訴你們也不是不行，但是……”
她伸出雪白的手，輕輕托著自己的下頜，笑著看著孟柒，說道：“你要告訴我，為何你一點也不受我的影響。小姑娘當真沒什麽?恐懼害怕的嗎？”
“我害怕的。”孟柒語氣平淡，聽起來就像剛才?安慰黎澈那般。
“哼。”紅衣少女又輕哼一聲，“我害怕的……”
她朝孟柒做了個鬼臉：“隻有那傻乎乎的家夥才?會信你。”
紅衣少女饒有興致地看著孟柒：“我覺得我是猜中了你心?思的，但你為何一點不受影響。”
孟柒想了想：“前輩猜得很準。”
紅衣少女又衝她皺皺鼻子：“那你為何不起一絲漣漪？”
“因為我經曆過，更?恐怖，更?讓我害怕的事。”孟柒笑笑，“然後別的事，我就不怕了。”
“切……”紅衣少女跳起來，“說了等於沒說嘛。還有更?恐怖，更?讓你害怕的事？難道是差點隕落嗎？”
她掰著指頭：“不應該啊，你渡劫很順利來著，也沒受過重傷，自己還是醫修……”
“算了。”她擺擺手，“我挺喜歡你的，小煙也喜歡你，這題就算你回答對了吧。”
“多謝前輩。”孟柒朝她躬身行禮。
紅衣少女拍拍手，說道：“你們也看到了。”
她說著指向一旁的小溪：“星塵石。”
“真是星塵石？！”黎澈頓時也忘了別的，瞬間轉頭看向那小溪。
“嗯嗯。”紅衣少女連連點頭，“星塵石，冥河，幽冥刺……你們都沒認錯。”
她笑顏如花：“兩個小朋友還是不錯的。”
黎澈臉一紅，也行禮：“多謝前輩。”
“謝什麽?？”紅衣少女“咯咯”一笑，“我還沒說完呢。”
她繼續說道：“冥河水，雖然流淌不息，但能凍結萬物。”
她說：“碰到那裏凍結哪裏，血肉經脈靈氣……而且會讓你痛不欲生。相信我，那種滋味，你們是不會想嚐試的。”
“幽冥刺……你們說對了一部分，幽冥刺再加星塵石，確實能重塑內丹。但是……”
紅衣少女說著一招手，白皙纖細的掌心?頓時多了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嘖嘖嘖……”
她一邊看那手套，一邊搖頭歎息：“這東西就像去摘幽冥刺，幸好?你剛才?沒衝動，不然隻要你碰到它，就直接隕落了。”
孟柒：“……”
黎澈：“……”
“幽冥刺背後確實有細如牛毛的小刺，而且……”紅衣少女笑道：“這些刺什麽?都能刺穿，就算你們用藥刀去取幽冥刺，小刺也會在眨眼間順著藥刀進入你們的肌膚。而且……”
她笑眯眯搖晃一根手指：“不是十息哦，是三息。三息就能讓洞真修者?隕落，這世間唯有大乘修者?才?有可能摘下幽冥刺，然後活著。”
黎澈倒吸了一口冷氣。
幽冥刺對他們來說，就是存在傳說中的東西，他也隻是在書上看到過。
“好?啦，至於其它的花花草草，你們應該也用不到。”紅衣少女說道：“兩個小朋友還是很不錯的，一眼就把?你們要通過第一關考驗的東西找出來了。”
她說著招了招手，草地上突然又多出一個人來。
“顏軒！”黎澈驚呼。
“顏軒。”孟柒語氣稍微冷靜一點。
紅衣少女介紹星塵石和幽冥刺的時候，她已經有了預感?對方會讓他們做什麽?。
“也別說我們欺負人。”紅衣少女笑眯眯看著兩人，目光流轉，豔麗無雙，“既然是兩個醫修，那第一關，就考你們的本行吧。”
她說著指向躺在地上的顏軒，說道：“這位也是你們的夥伴，他內丹損毀，既然這裏有幽冥刺和星塵石。那麽?，你們就治好?他的傷。”
紅衣少女笑眯眯說道：“他內丹修複的時候，就是你們通過第一關考驗的時候。”
“你們有三天?時間。”紅衣少女笑道：“三日後還沒能治好?他，第一關就失敗啦，你們都要留在這十絕山七情?陣中，一個都出不去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孟柒臉上，又道：“小煙那麽?喜歡你，難得你也懂小煙，前輩就再幫你們一把?。”
紅衣少女笑道：“七情?陣雖然進來七個人，但並沒說要出去七個人。破陣，隻需要通過七關考驗，就算隻剩一個人，也是通過了七情?陣考驗。那時候……”
她嫣然笑道：“離十絕山巔，不過一步之遙。”
“小朋友。”紅衣少女眼睛明亮無比，雙頰飛起一抹輕紅，目光若有所指地看向黎澈，“剛才?你說過什麽?來著？”
“加油吧。”輕笑聲中，紅衣少女連同她坐著的那塊大石頭都消失不見。
原野重新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風聲和小溪“嘩啦啦”流淌的聲音。
孟柒和黎澈對視一樣?。
“她……”黎澈皺眉，“她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
“我們先去看看顏軒。”孟柒說完，朝顏軒走去。
“孟柒。”黎澈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我們都知道顏軒的傷是怎麽?回事，現在有幽冥刺，有星塵石，是可以?治好?他的。”
他說：“唯一的難處，不過是星塵石和幽冥刺罷了。”
黎澈說完，微微笑了笑。
他看著孟柒，說道：“這位前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隻要我去摘……”
“黎澈。”孟柒轉頭看他，“你真的信她說的那些話？”
“啊？”黎澈不解，“可是你不是說他們都是前輩，這隻是考驗嗎？”
“是這樣?沒錯。”孟柒點點頭，“但從我們進入十絕山開始，他們對我們說過的話，十句有七八句都是假的吧。”
她說。
“孟柒柒。”藍袍青年?頭也不回，跑得飛快，“你不要過來, 讓我自己……我想自己靜一靜！”
他跑得很快, 風從他耳畔呼嘯而過，割得他的臉生疼。
“咯咯咯咯……”他還能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如同附骨之疽, 不管他跑得再快再遠也無法擺脫, “這就對了嘛。可是……”
她話鋒陡然一轉：“為什麽?不早一點離他們遠一點呢？”
“你本來就和他們都不一樣?啊，本來也不該和他們在一起。承認吧, 你其實是想和他們在一起的。畢竟個個都是天?之驕子，跟著他們好?處都要更?多些。你看, 這次不就一起進了七情?陣嗎？”
“不是的！”
黎澈低低地吼出了聲：“不是這樣?的, 我……”
“如果不是你貪慕虛榮, 能早一點離他們遠一點。那這次進來的, 就應該是斷空門那個小劍客。或者?還是進來兩個醫修, 風盟那個醫修也是比你厲害的哦。如果是他的話，那小姑娘和他聯手，也還有一戰之力。”
“我不是……”黎澈有些無力地喃喃解釋。
“咯咯咯……”女子不再說話了，隻是不斷地笑著。
“……我不是的。”黎澈心?亂如麻，也不知道是在解釋給對方聽, 還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我從來沒想過，我，我隻是……”
“咯咯咯。”女子笑得囂張極了，“你當然不會承認啦。但是隻是你自己的話，憑什麽?去墜星海, 憑什麽?和三千世界的頂級天?才?們走在一起，又憑什麽?進七情?陣呢？”
“我不是……”黎澈搖搖頭，好?像這樣?就可以?不用去聽那女子說了什麽?。
“我不是的……”他臉色蒼白，語氣也很無力，“我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不是！”
“咯咯咯……”女子隻是笑，聲音越來越大。
“我……”
“黎澈。”黎澈身後，孟柒的聲音更?大，“你站住！”
“孟柒柒。”黎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你讓我走吧。我……我什麽?忙都幫不上，我隻會拖累你們。你不要管我，讓我走吧！”
他幾乎是哀求著說出這些話，黎澈壓根不敢回頭，他的眼眶都有些發熱。
“黎澈，小心?！”孟柒輕哼一聲，右手扣住一顆玄靈石，她高聲提醒，“你踩到無水花了！”
“啊？！”黎澈幾乎是下意?識地跳了起來，看向自己腳下。
“嗖”的一聲，一顆八品靈石落在他身邊。
緊接著，苗條的青色身影閃了過來。
孟柒橫握藥刀，“唰唰唰”就在地上畫出一個法陣。
黎澈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幾顆靈石縱橫著落在他身邊，嵌入了那法陣中。
他朝前衝去，眼前藍光一閃，驀然升起一堵光牆。
光牆柔軟而堅韌，黎澈撞上去就像是撞入一堆柔軟的織物中，但卻穩穩攔住了他。
“你跑什麽?？”青衣女子俏生生站在他麵前，橫握藥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黎澈腦袋一偏，不敢和孟柒對視。
他目光無意?識落在一旁的地上，看著剛才?差點被自己踩到的無水花。
如果放到三千世界，這樣?一朵無水花，足以?讓三千世界所有的醫修宗門都出手爭奪。
可在這裏，那朵無水花周圍，還生長?著不少同樣?的花朵，隨著清風搖曳著，舒展著柔嫩的花瓣。
黎澈像是看得癡了。
“你跑了，我怎麽?辦？”孟柒問。
“啊？”黎澈一愣，下意?識看向孟柒，有些呆呆的。
“你跑了，我，怎麽?辦？”孟柒重複著自己的問題。
“你……”黎澈忍不住又撓撓頭，不曉得該怎麽?回答孟柒這個問題。
“我……”孟柒指著自己，元嬰前期，“對吧？”
黎澈點點頭。
“修為比你低了整整一個境界。”孟柒說：“而且也和你一樣?，是醫修。”
“可是……”
“我修為是不是比你低？”孟柒打斷了他的話。
她很少有這樣?霸道的樣?子和語氣，黎澈完全摸不著頭腦，隻好?又點點頭。
孟柒修為確實比他低，一低還是一整個境界。
“現在隻能靠我們倆。”孟柒又說：“你跑掉，是要讓我這個元嬰小醫修自己闖這十絕山裏的七情?陣第一關嗎？”
黎澈：“……”
孟柒說話的時候，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她目光清冽，黎澈甚至能從對方眼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好?一會兒?，他才?難過地轉開頭：“可我什麽?忙……”
“哼。”孟柒輕哼一聲，藥刀一揮，周圍藍光褪去，“那你走吧。”
她轉身，重新沿著那小溪朝前走去。
“咯咯咯。”女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剛才?孟柒說話的時候，其實她也在說什麽?，隻是黎澈注意?力壓根不在她身上，完全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此時周圍安靜下來，女子的聲音又重新變得清晰：“她在用激將法呢。但是又能怎樣?呢？”
她笑得愉快極了：“你就是沒用，隻能拖累他們啊。就算激將成功，又能怎樣?呢？傻姑娘。”
黎澈卻沒有像剛才?一樣?回應他。
他站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孟柒的背影。
青袍女子似乎比最初遇到的時候高了些，頭發簡簡單單束在腦後，一根玉簪別住她黑色的長?發，露出頎長?白皙的頸項。
孟柒再沒回頭。
黎澈突然咬了咬牙，朝她大步追去。
“就算你追上去，也沒有用啊。你還沒看清局勢嗎？你隻會拖累他們的，畢竟又沒天?賦，修為也不算高……”
“我是分神前期修者?，修為比她高。”黎澈第一次，打斷了女子的話。
“高出那麽?一點……”
“哪怕隻有一點點用，也總好?過她自己一個人。”黎澈腳步邁得更?快，再次打斷了那女子的話，“一點點用就行！哪怕就是……”
他目光也變得明亮：“隻能墊在他們腳下，或者?需要有人去摘幽冥刺……”
黎澈的語氣也變得堅定起來：“有一點點用就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小小的，很窄很窄的距離：“一點點用，也總比隻有她一個人好?。”
“她根本就不需要你這個累贅！”女子聲音變得尖銳。
黎澈不再理她。
明明女子聲音變得更?高更?尖，卻似乎離他越來越遠，就算還能聽到，也不會讓他想逃。
黎澈腳步邁得更?大，不多時便追上孟柒，和她並肩而行。
“孟柒柒。”他撓了撓頭，呐呐叫了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杏林大比結界中。”孟柒說道：“林煙前輩送了我一卷行醫手劄。”
“啊？”黎澈愣了下，不曉得她怎麽?突然提到這事。
“行醫手劄裏麵記錄了她的一些經曆。”孟柒朝黎澈笑笑，繼續說道：“林煙前輩所在的宗門，也不算什麽?大宗門。”
“唔。”這個黎澈倒是知道的。
三千世界四界的醫修，沒有沒聽過這位上古時期最後一名大醫傳說的。
林煙出身的宗門，在上古強者?林立的修者?世界中，也就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宗門。
甚至還及不上滄海書院現在的地位。
直到後來出了林煙，才?逐漸躋身一流醫修宗門之列。
黎澈心?中一動。
孟柒突然張開手，一支小巧的竹簡出現在她掌心?：“那行醫手劄在我靈海中，我到現在也隻能看到其中三卷。”
她將竹簡遞給黎澈：“這上麵便記載著那三卷的內容。”
黎澈一震，沒有伸手去接：“這是林煙前輩傳給你的，我不能看。”
“為什麽?不能？”孟柒反問。
“這……”黎澈撓了撓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宗門傳承，不能隨意?給外人啊。”他喃喃說道。
“我沒有宗門啊。”孟柒說：“林煙前輩的宗門也在萬年?前就已經消失了。”
她反而問黎澈：“誰是外人？”
黎澈：“……”
話雖如此，但這樣?總是不對的。
“林煙前輩傳給你的行醫手劄，相當於她的傳承，你怎麽?能隨意?給人呢？”黎澈想了半天?，隻好?說道。
“林煙前輩沒說不能給人。”孟柒說：“我在進十絕山之前，擔心?自己再也出不去，林煙前輩的傳承就此湮滅。”
“怎、怎樣?？”黎澈看著孟柒。
“我還做了一個這樣?的竹簡，放在天?外天?的天?地書屋裏。”孟柒說道。
黎澈：“……”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孟柒。
“青彥真君還說，天?地書屋三千世界修者?不容易進入，而且竹簡太?多，建議我再多做幾份，放到天?外天?的拍賣場去。如果我當真出不了十絕山，那天?外天?就會在十絕山關閉的下一場拍賣中，替我將那幾份竹簡拍賣掉，免得斷了林煙前輩的傳承。”孟柒又說。
黎澈整個人都呆住了。
“怎麽?？”孟柒微微偏頭看他，“你覺得我和青彥真君不對嗎？”
“也、也不是。”黎澈撓頭，“可、可是……這樣?，林煙前輩會不會生氣？”
“林煙前輩是怎樣?的人？”孟柒問。
黎澈呆住。
“她是一個，為了治好?三千世界的修者?和普通人，會犧牲自己已經大乘的修為，從此修為寸步難進的玄境界大醫。”孟柒笑了笑，“你覺得她會在意?這些嗎？”
黎澈不說話了。
孟柒將那竹簡放到他手中，又道：“可惜我沒法將那玉簡從靈海取出，不然若是有風盟的薛極前輩他們共同參悟，那玉簡裏所有內容恐怕都已經可以?看到。”
黎澈：“……”
他握緊手中竹簡，還是有點不懂。
他總覺得，現在的孟柒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但是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清楚。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墜星海中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孟柒說道。
“嗯……”黎澈下意?識應了聲，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當時墜星海落心?木林中，他們都暈了過去。沒人知道最後那個“林煙”究竟和孟柒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落心?木林外。
“那落心?木林中，確實是林煙前輩的另一縷意?識。”孟柒說道。
“啊！”黎澈小小驚呼一聲，“和杏林中的林煙前輩，是……”
“都是她。”孟柒說道：“上古很多秘術都失傳了，簡單說就是林煙前輩當時有兩個未了心?願。一是她畢生所學，還未傳人，所以?她用秘術留了一縷意?識在杏林大比結界中，尋找傳人。”
黎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還有一個未了心?願，是因為林煙前輩的道侶。”孟柒說道。
“那位……前輩？”黎澈小心?問道。
林煙是上古最後一位玄境大醫，是最有希望成就大天?醫的醫修。黎澈不是八卦的人，但關於林煙的事，還是聽過太?多。
“嗯。”孟柒點點頭。
“我隻聽師尊說起過，林煙前輩有一位道侶，兩人關係甚篤。那位前輩也是個天?才?強者?，可惜後來也隕落了。”
上古末期，修真界三分，成為修者?所在的三千世界，妖界和魔界。
在那撕裂天?地般的浩劫中，隕落的天?才?和強者?實在太?多，以?致後來很多傳承斷絕，修者?日漸式微，再難現上古輝煌。
就連星落閣，鏡月天?，斷空門，風盟這些從萬年?前傳承而下的古老宗門，保留下來的傳承也不過十之一二。
若不是魔界和妖界損失同樣?慘重，再加上三界形成時，每一界都有強大結界保護。
即使有結界裂隙，修為太?高的那些魔修也無法通過結界進入三千世界。
不然的話，三千世界恐怕早已被魔界吞沒。
“嗯。”孟柒點點頭，“林煙前輩為了救那些被魔修所傷的人們，自損修為，從大乘跌落洞虛。也就在那時候，她的道侶為了保護她，被數名魔府主人圍殺，受了重傷。”
黎澈怔了下。
林煙前輩的道侶在她之前隕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怎麽?隕落的，人們反而不清楚了。
孟柒繼續說道：“如果林煙前輩沒有救人自損修為，道侶受傷再重，她也能救他。可那時候……”
她輕聲說道：“她修為已經跌落洞虛，麵對重傷的道侶，知道怎麽?才?能救他，卻……無能為力。”
黎澈又低低驚呼出聲。
他也是醫修，太?懂那種麵對心?愛的人，卻無能為力的感?受。
那種明明是有辦法的，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重傷不治……
黎澈沉默了會兒?，說道：“若是我，大概也會始終耿耿於懷的。”
“所以?林煙前輩另一個未了的心?願，就是要救活自己的道侶。”孟柒說道。
“那她……”黎澈喃喃開口，“她在墜星海。”
“你知道，那麽?多的落心?木，還有林煙前輩從所有進入林中的修者?身上抽取靈氣，是為了什麽?嗎？”
黎澈搖搖頭。
“據傳，魔修有辦法，用落心?木葉和法陣，可以?讓人死而複生。”
“啊！！！”黎澈驚呆了。
就算是大乘醫修，就算是大乘的大天?醫，恐怕也無法讓已經死去的人複生。
這已經不是逆天?而行，這根本就是……就是……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煙前輩在隕落前，得到了魔修給予的法陣，那縷意?識留在墜星海，按照法陣栽種落心?木，收集著誤入林中的修者?靈氣，就是為了讓因她而死的道侶死而複生。”孟柒緩緩說道。
“可是、可是……”黎澈停下腳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孟柒，“可是這、這是不可能的啊！”
“什麽?是可能？什麽?又是不可能？”孟柒突然彎了彎唇角，似笑非笑地說道。
“就是，隕落了就是隕落了。”黎澈撓撓頭，“死而複生……”
孟柒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握緊，然後又緩緩鬆開。
“那林煙前輩成功了嗎？”黎澈問。
“沒有。”孟柒搖搖頭，“她放棄了。”
“為什麽?？”黎澈突然反應過來，“放棄了？”
不是失敗了？！
“因為林煙前輩隻剩一縷殘魂。若是她全盛時期，能有大乘修為，未嚐不行。但是當時，她隻能讓她的道侶成為傀儡，在落心?木葉的迷陣中，活死人一般。”
“未嚐不行……”黎澈嘴唇輕顫著，完全不敢置信地重複孟柒的話。
他突然知道為何自己覺得孟柒變了。
從墜星海出來後，孟柒變得更?堅定，說話做事都沒了從前那雲淡風輕，好?像什麽?在不太?放在眼中的模樣?。
“所以?……”黎澈喃喃問：“是真的可能的嗎？死而複生……”
“是啊。”孟柒聲音微啞，“若是林煙前輩還有大乘修為，她就能以?天?地為陣，以?自身所有修為，換對方一個死而複生的機會。”
“然後呢？”黎澈問。
“以?、命、換、命。”孟柒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
黎澈怔怔看著孟柒。
兩人都已經停下腳步，他其實並不知道，孟柒為何突然會對自己說起這些。
從墜星海出來後，孟柒從未提到過當時發生的事。
“孟柒柒。”他低低叫了對方一聲。
青袍女子站在自己麵前，目光還是那樣?清澈又堅定，但眼眶卻微微紅了。
孟柒不僅眼眶紅了，就連鼻尖都微微泛紅。
“孟柒柒。”黎澈又叫。
“所以?。”孟柒看著黎澈，“我們一定要出去。”
她目光轉向遠方，看著似乎無邊無際的天?空和原野，一字一字，堅定地說道：“我們要破了這七情?陣，要登上十絕山的巔峰。我可以?，你也可以?。”
孟柒看向他：“黎澈，幫幫我。”
“……好?。”黎澈怔怔應了一聲。
孟柒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剛才?的淚水和泛紅的眼眶，好?像都隻是黎澈的錯覺。
她又是那個冷靜的青袍醫修。
孟柒伸手去摸自己的儲物錦囊，說道：“我這裏還有些法寶。”
她挑了三四樣?他們可能用得上的，交給黎澈，然後再發靈石給他，囑咐道：“關鍵時候，不用在意?法寶，我還有。”
“……好?。”黎澈接過那些自己從未見過的法寶。
“走吧。”孟柒說道。
“嗯。”黎澈點點頭。
他突然發現，耳畔那女子雖然還在說話，但聲音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
他甚至快要聽不清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麽?了。
“我猜七情?陣的每一關，都會以?其中一種情?緒為主。剛才?那個對我說話的女人，一直想要讓我恐懼害怕。”孟柒說道。
“……可你一點也不害怕嗎？”黎澈回想了下，還真的是。那人句句戳中自己心?中藏得最深的恐懼，每一句都戳得他好?痛。
“嗯，我也害怕的。”孟柒說。
黎澈抿抿嘴，怎麽?聽起來很像是在安慰自己啊。
“真的。”孟柒還補充一句。
“唔。”黎澈點點頭。
他其實素來豁達，雖然想到自己剛才?的狼狽模樣?有些臉熱，但也沒太?放在心?上。
“七情?花……”黎澈微微仰頭看向天?空，認真回憶著：“按照你的說法，法陣能放大藥效，那我們要怎麽?破解這一關呢？”
他不懂法陣，胡亂猜測道：“是要找到什麽?陣眼之類的，破壞掉嗎？”
“應該沒那麽?簡單。”孟柒說：“法陣一般是需要靈氣維持的，就像之前地字營的防禦法陣，就需要修者?們不斷輸入靈氣才?能使用。”
“像你用靈石，也是一樣?？”黎澈問。
“對。”孟柒點點頭。
“剛才?那人是要讓我們害怕，我們現在已經不害怕了，是不是隻要等靈氣耗盡，就算闖關成功？”黎澈又問。
“恐怕沒那麽?容易。”孟柒笑，“它這是在十絕山裏，雖然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靈氣恐怕是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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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指腳下：“能長?出這麽?多的奇花異草，靈氣肯定是足夠的。”
“也是。”黎澈點點頭。
“或許……”孟柒低頭琢磨了片刻，“我們可以?試試。”
“怎麽?試？”黎澈一呆。
“前輩。”孟柒突然看向前方，問道：“請問你還在嗎？”
“你在和誰說話？”黎澈嚇了一跳，連忙前後左右都看看。
“前輩？”孟柒又喚了一聲，“剛才?說話的前輩，請問還在嗎？”
黎澈：“……”
他愣了下，猛然反應過來：“你在和那嚇唬我們的前輩說話嗎？”
“對。”孟柒點點頭。
“可是她……”黎澈不解，那人簡直是拚命往他心?上最弱的地方戳刀子，現在想起來都還是心?有戚戚然，“她就算還在，也不會幫我們吧？”
“這裏還在小十絕山裏。”孟柒說道：“十絕山既然是考驗，這些前輩們其實也和杏林大比結界中的林煙前輩一樣?，不是存心?刁難我們，隻是在考驗我們而已。”
黎澈：“……”
他還是有些不信。
就在此時，黎澈隻覺得眼睛一花，前方突然出現一塊大石頭。
石頭上紅衣少女側身而坐，一雙雪白的赤足一晃一晃的，烏油油的黑發編成兩個辮子，垂在她肩上。
少女微微昂著頭，小巧精致的下頜和白皙的頸項連成一條漂亮的弧線。
鼻梁挺秀，眉目如畫，陽光灑落在她的側臉上，肌膚更?是吹彈得破。
光是側顏，就美得讓人轉不開目光。
即便是黎澈這樣?的君子，也忍不住看得呆住。
但他很快就轉開了目光，不敢盯著紅衣女子看太?久。
光看模樣?，那紅衣少女比孟柒和司空星似乎還要小一些。
黎澈當然知道，十絕山中哪怕是個嬰孩，也是他們的大前輩了。
“前輩。”孟柒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什麽?事？”紅衣少女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說道。聲音悅耳，帶著一絲嬌嗔，似乎對孟柒不上鉤頗為不滿。
“請前輩明示，第一關考驗。”孟柒不卑不亢地說道。
紅衣少女“咯”得一聲輕笑：“我就說，你這小丫頭很有趣。”
她輕輕搖晃著自己的雙腳，看著孟柒說道：“我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丫頭。”
她這一笑，黎澈聽得分明，對方果然就是那一直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讓他差點崩潰的女子。
紅衣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孟柒。
她側顏已經絕美，正麵容顏更?是美到了極致。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夜空星辰般明亮，又像是雲遮霧繞的高山湖泊，清澈而神秘。
黎澈不敢褻瀆對方，目光很快轉開，落在自己腳邊的草地上。
孟柒卻抬頭，眼睛看著對方的眼睛。
紅衣少女眼珠滴溜溜一轉，笑顏如花綻放：“告訴你們也不是不行，但是……”
她伸出雪白的手，輕輕托著自己的下頜，笑著看著孟柒，說道：“你要告訴我，為何你一點也不受我的影響。小姑娘當真沒什麽?恐懼害怕的嗎？”
“我害怕的。”孟柒語氣平淡，聽起來就像剛才?安慰黎澈那般。
“哼。”紅衣少女又輕哼一聲，“我害怕的……”
她朝孟柒做了個鬼臉：“隻有那傻乎乎的家夥才?會信你。”
紅衣少女饒有興致地看著孟柒：“我覺得我是猜中了你心?思的，但你為何一點不受影響。”
孟柒想了想：“前輩猜得很準。”
紅衣少女又衝她皺皺鼻子：“那你為何不起一絲漣漪？”
“因為我經曆過，更?恐怖，更?讓我害怕的事。”孟柒笑笑，“然後別的事，我就不怕了。”
“切……”紅衣少女跳起來，“說了等於沒說嘛。還有更?恐怖，更?讓你害怕的事？難道是差點隕落嗎？”
她掰著指頭：“不應該啊，你渡劫很順利來著，也沒受過重傷，自己還是醫修……”
“算了。”她擺擺手，“我挺喜歡你的，小煙也喜歡你，這題就算你回答對了吧。”
“多謝前輩。”孟柒朝她躬身行禮。
紅衣少女拍拍手，說道：“你們也看到了。”
她說著指向一旁的小溪：“星塵石。”
“真是星塵石？！”黎澈頓時也忘了別的，瞬間轉頭看向那小溪。
“嗯嗯。”紅衣少女連連點頭，“星塵石，冥河，幽冥刺……你們都沒認錯。”
她笑顏如花：“兩個小朋友還是不錯的。”
黎澈臉一紅，也行禮：“多謝前輩。”
“謝什麽?？”紅衣少女“咯咯”一笑，“我還沒說完呢。”
她繼續說道：“冥河水，雖然流淌不息，但能凍結萬物。”
她說：“碰到那裏凍結哪裏，血肉經脈靈氣……而且會讓你痛不欲生。相信我，那種滋味，你們是不會想嚐試的。”
“幽冥刺……你們說對了一部分，幽冥刺再加星塵石，確實能重塑內丹。但是……”
紅衣少女說著一招手，白皙纖細的掌心?頓時多了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嘖嘖嘖……”
她一邊看那手套，一邊搖頭歎息：“這東西就像去摘幽冥刺，幸好?你剛才?沒衝動，不然隻要你碰到它，就直接隕落了。”
孟柒：“……”
黎澈：“……”
“幽冥刺背後確實有細如牛毛的小刺，而且……”紅衣少女笑道：“這些刺什麽?都能刺穿，就算你們用藥刀去取幽冥刺，小刺也會在眨眼間順著藥刀進入你們的肌膚。而且……”
她笑眯眯搖晃一根手指：“不是十息哦，是三息。三息就能讓洞真修者?隕落，這世間唯有大乘修者?才?有可能摘下幽冥刺，然後活著。”
黎澈倒吸了一口冷氣。
幽冥刺對他們來說，就是存在傳說中的東西，他也隻是在書上看到過。
“好?啦，至於其它的花花草草，你們應該也用不到。”紅衣少女說道：“兩個小朋友還是很不錯的，一眼就把?你們要通過第一關考驗的東西找出來了。”
她說著招了招手，草地上突然又多出一個人來。
“顏軒！”黎澈驚呼。
“顏軒。”孟柒語氣稍微冷靜一點。
紅衣少女介紹星塵石和幽冥刺的時候，她已經有了預感?對方會讓他們做什麽?。
“也別說我們欺負人。”紅衣少女笑眯眯看著兩人，目光流轉，豔麗無雙，“既然是兩個醫修，那第一關，就考你們的本行吧。”
她說著指向躺在地上的顏軒，說道：“這位也是你們的夥伴，他內丹損毀，既然這裏有幽冥刺和星塵石。那麽?，你們就治好?他的傷。”
紅衣少女笑眯眯說道：“他內丹修複的時候，就是你們通過第一關考驗的時候。”
“你們有三天?時間。”紅衣少女笑道：“三日後還沒能治好?他，第一關就失敗啦，你們都要留在這十絕山七情?陣中，一個都出不去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孟柒臉上，又道：“小煙那麽?喜歡你，難得你也懂小煙，前輩就再幫你們一把?。”
紅衣少女笑道：“七情?陣雖然進來七個人，但並沒說要出去七個人。破陣，隻需要通過七關考驗，就算隻剩一個人，也是通過了七情?陣考驗。那時候……”
她嫣然笑道：“離十絕山巔，不過一步之遙。”
“小朋友。”紅衣少女眼睛明亮無比，雙頰飛起一抹輕紅，目光若有所指地看向黎澈，“剛才?你說過什麽?來著？”
“加油吧。”輕笑聲中，紅衣少女連同她坐著的那塊大石頭都消失不見。
原野重新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風聲和小溪“嘩啦啦”流淌的聲音。
孟柒和黎澈對視一樣?。
“她……”黎澈皺眉，“她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
“我們先去看看顏軒。”孟柒說完，朝顏軒走去。
“孟柒。”黎澈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我們都知道顏軒的傷是怎麽?回事，現在有幽冥刺，有星塵石，是可以?治好?他的。”
他說：“唯一的難處，不過是星塵石和幽冥刺罷了。”
黎澈說完，微微笑了笑。
他看著孟柒，說道：“這位前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隻要我去摘……”
“黎澈。”孟柒轉頭看他，“你真的信她說的那些話？”
“啊？”黎澈不解，“可是你不是說他們都是前輩，這隻是考驗嗎？”
“是這樣?沒錯。”孟柒點點頭，“但從我們進入十絕山開始，他們對我們說過的話，十句有七八句都是假的吧。”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