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此時還在亮著燭火的小木屋,屋外的女人在遲疑了好久之後,這才看著有些心虛的探出手,輕輕的在那木門之上敲了幾聲。


    “誰?”


    從小木屋內傳來了一聲頗有些稚嫩的男聲。


    “江兒,睡了嗎?”


    聽著屋內傳來的詢問,此時立於屋外的女人不僅的麵露出令她欣慰的微笑,然後依舊輕聲的開口詢問到。


    “娘?”


    聽著屋外女人的詢問,屋內的男童便不僅一聲驚呼,待他情不自禁的說完這句,屋外的女人便在門口聽到了屋內那一陣快速而已慌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這麽晚了,娘還不休息嗎?”


    一邊說著話,男童一邊慌慌張張的打開了房門,然後攙扶著屋外的這名女子的胳膊,倆人就這般緩緩的朝著屋內走了進去。


    這女子並非尋常之人,假若俞北塘還能在此的話,定能認出眼前的這位女子正是於他結發多年的妻子趙璿,而這屋內的男童,也正是他拚死想要曾浩軒救出來的兒子俞江。


    “你不也沒睡嗎,這麽晚不睡覺,是不是又在瞎捉摸你爺爺的那本手劄?”


    隻見趙璿寵溺的看著麵前的俞江,然後又看著滿屋子的各種奇形怪狀的青銅機關,便捏著俞江的小鼻頭笑罵道。


    “嘿嘿嘿,眼下不是戰事焦灼嗎,我這不也想替娘分擔分擔。”


    俞江說到此處,瞬間貌似憶起什麽似得,便又朝著趙璿神秘的說道:


    “娘,您稍等我下,我給您看個好玩意。”


    俞江說罷,便轉身在自己的那堆青銅零件裏找尋起來,而趙璿則愛溺的看著此刻還在忙活的俞江,心中陣陣不舍和疼惜。


    “娘,您看。”


    不一會俞江便從那堆零件裏掏出了一塊類似於手中弩的玩意,然後遞給趙璿。


    “娘,這是我造出的穿甲連弩,隻需要撥動這處機關,便可在瞬息由此處射出數根弩箭,中箭之人二十步之內絕無生還可能,還有這個,這個是...”


    看著自己的兒子為了大人的因果而如此行徑的時候,趙璿滿心就如同被那無數利刃割過一般,此刻的她早已聽不進去俞江的絮叨,隻見她不忍的打看著自己的這個兒子,雙眼逐漸的開始有些微微泛紅。


    “江兒。”


    終於,趙璿還是不忍的輕聲打斷了俞江的話。


    “你還記不記得,娘有多少年沒哄你睡覺了?”


    趙璿說完,便朝著那頭還在那堆青銅零件裏來回翻騰的俞江揮了揮手,讓他回來到她的身邊。


    “兒記不太清了,有幾年了好像,不過兒都這麽大了,再要是還死皮賴臉的纏著娘讓娘給兒唱歌哄睡的話,那門內的那些師哥師姐們都該看兒的笑話了。”


    看著趙璿的模樣,俞江不假思索的便回應到。


    “他們敢,有娘在我看門內誰敢在背後議論我的江兒,給他們倆膽看他們敢不敢。”


    聽著俞江的話,趙璿不僅一聲打趣到。


    “哎呀,娘...”


    趙璿的話也不僅讓俞江頓時有些臉紅,呼吸有些急躁。


    “怎麽了,你是娘親生的,還不願讓娘護著你了,莫不是你看著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不是,還是說你已經開始嫌棄娘人老囉嗦了?”


    俞江那過激的反應,著實的將趙璿給逗樂了,隻見她難得的對著俞江不停打趣到,似乎在這一瞬間,那些煩惱著她的事情都在此時不複存在一般。


    “沒有...我...我沒有。”


    趙璿的步步緊逼,直接逼的俞江開始有些結巴了。


    “好了好了看把你急的,娘不逗你了,你這個小不點在娘的眼中,永遠都是娘的孩子知道了不,好了好了娘不和你不鬧了,娘這下問你,這些年你爹和娘為了門內的事,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疏忽了你,我的江兒想不想再聽一回娘給你唱的那首小時候你最愛聽的曲子?”


    看著俞江,趙璿微笑著說到。


    “簡直太想了,娘你是不知道,孩兒直到現在都時不時的還會在想,以後孩兒一定要活的像爹樣,成為像爹一樣的英雄豪傑,然後娶跟娘一般好看的才子佳人。”


    趙璿的詢問,也讓俞江止不住的打貧說到。


    “就你嘴貧。”


    趙璿笑罵道:


    “來,到娘懷裏來。”


    還未到趙璿說完,俞江便一股腦的鑽進趙璿的懷內,然後閉上眼睛。


    “春蟬鳴於繁星空,流水撫,春月寵。花在待放於心中,飄香至,心意泓。去年落葉歸春泓,輪回已萬載。可惜落紅歸何物,思念長相久......”


    當趙璿隨著整曲唱完,便看到自己懷內的孩子早已是進入了夢鄉。隻見她輕輕的將俞江抱至床上,然後在俞江的額頭處輕輕的吻了下去。


    看著眼前自己那幼小的孩子,趙璿不僅十分的心痛,隻見她剛剛親吻完俞江之後,便猛的將自己的頭高傲的仰起,隻為不願自己的眼淚在俞江的夢中泛起漣漪。


    趙璿走了,就和來之前一樣,沒有有一點聲響。


    而當趙璿帶著屋門就這般安靜的選擇了獨自離去的時候,原本那看似熟睡了的的俞江,卻愈發的渾身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隻見他用力的禁閉著自己的雙眼,自己依舊保持著剛才的睡姿,隻不過他的雙手不知何時起開始極為用力的握著自己剛才像趙璿展示的穿甲連弩,然後緊緊地咬著牙艱難的哽咽著。


    可是任憑俞江如何的壓抑自己內心之中的痛苦,他都根本無法控製的住自己眼眶中的淚水,哪怕自己已經緊閉著雙眼,淚水還是無情的打濕了床褥。


    “娘...”


    俞江再也控製不住,痛哭起來。


    而剛走到院子門口的趙璿,被這一聲淒慘的聲音震住了。


    一瞬間,她的眼淚墜入大地。


    ......


    眼前是那被無數火把所映射而出的昏昏暗暗的羊腸曲道,腳下是那早已被走過無數次的滄州大地,感受著兩側牆壁上那飽經歲月洗禮過的曆史痕跡,獲取著這些被曆史所逐漸遺忘掉的印記,忽然在某一時刻之下,竟讓人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是這般的安靜,都是這般的愜意,但是在這裏所走過的每一步,都讓李軒覺得自己的心頭是極為壓抑的,那種壓抑不同於以往那些來自於他的內心深處所產生的壓抑感,相反的此時的這般感受,更多的取自於這一路上,隨著他愈發的走進天機穀的深處,愈發的揭開了那段被俞嘯和趙璿都極力去隱藏著的曆史痕跡,他的這般的壓抑感覺愈發的變得強烈起來。


    那段自有對曆史記載開始的黑暗時刻,那段從未被史學家們所認可的殺戮年代,那段被永遠塵封了的血腥記憶,這一切的一切,這些被時間所逐漸開始選擇遺忘的曆史痕跡,都在李軒的麵前一一呈現,它們都被刻畫在那曲折的山壁之中,它們都被記載在那無盡的昏暗世界,它們都被李軒仔細閱讀,它們都被李軒默默記下。


    幾千年的曆史,就這般出現在了李軒一行人的麵前,毫無征兆的給予了李軒這行人一波又一波精神世界上的巨大衝擊。


    直至此刻,李軒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開始有些懂了,他漸漸的明白了當年俞嘯的那般看似瘋子一樣的舉措,也漸漸的猜測出了些許當年燕湖島一事的來龍去脈,更漸漸的開始想要更多的去了解趙璿這位奇女子,終於當他和他那一千陷陣司走到了這曲折的盡頭,來到了太機天樞的門口,直麵了那些一生都在默默守護著這座偉大遺跡的水部眾們,他才明白為何強如神機天算這般的超級勢力,不選擇入朝當官而是寧可呆在這盡數都是荒涼戈壁的滄州之地。


    一扇巨大的石門就這樣出現在了水部眾的身後,出現在了李軒的麵前,李軒知道,趙璿此時就身在那扇石門之後,即便他此刻已是深深的感受到了那一股股極為強烈的愧疚感和自責感在自己的內心之中爆發開來,即便他早已在那曲折的通路之中對自己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而產生了些許的動搖,即便此時此刻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或許已然是鑄下了一個天大的錯,但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得以延續,他便沒有任何的理由來止步於此,既然曆史已經讓自己選擇了這般的結果,那麽他也隻能謹遵曆史的指引不改初衷。


    不一會的功夫,李軒那一千人的陷陣司便陸陸續續的出現在了這偌大的遺跡前廳,而他們正對麵的,卻依舊隻是那看著不足百人的水部眾。李軒發現,在馬怡和她所率的水部眾中,她們的眼中此刻是沒有絲毫的恐懼,沒有絲毫的仇恨,有的隻是那無比的堅毅和決絕,有的隻是那無限的希望和勇氣。


    “不正道、毋寧死!!!”


    忽然之間一道女聲那竭力的嘶吼無情的撕破了此刻的寧靜,而在咆哮之後,李軒便看到,在他麵前以馬怡為首的水部眾們,皆一個個躬身,左手持盾右手持劍,傲然的立於他的麵前,堅決的將太機天樞那巨大的石門護於身後。


    這一刻李軒震驚了,甚至於此時的他被眼前的這一幕而深深的震撼到,單就著這些身形看似無比單薄的女子們為了秉承心中的信仰,為了證明心中的大道,明知不可敵卻還為與之為敵,明知不可為卻還與之抗衡,其實這一切的緣由他都明白,因為他和馬怡這些看似柔弱的水部眾們都是一類人,他們都是心甘為了心中的所念而會選擇奮不顧身的人,他們都是情願為了心中的理想而會選擇義無反顧的人,隻不過這就是戰爭,戰爭之中沒有對錯,戰爭之中沒有情義,戰爭從不會去憐憫弱者,同樣的戰爭從不會充滿同情。


    既然雙方的目的不同,雙方所代表著的權勢不同,哪怕這場戰爭真的就如同人們口中所傳的那般的看似毫無意義,李軒也要咬著牙把這場戰爭打完,隻要能達成自己心中的目的,千夫所指又有何懼?


    “殺...”


    堅定自己的決心,堅守自己的底限,堅持自己的目標,李軒沉默許久,然後劍指馬怡,一聲怒吼以振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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