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光在烏煙中極速成型,雖然飄忽不定,但五官漸漸可以辨別。細長的雙眸微閉著直至耳邊,頭上一對犄角彎曲著螺旋著直至頭部兩邊。頭發貼著臉頰垂落下來,發梢末端,幽冥之光極不穩定地忽明忽暗。
那顆頭顱脖頸下,挺立的鎖骨,豐滿的雙峰,纖細的腰肢,修長的四肢依次成型。那對眸子微微睜開,漆黑空洞的眼眶中幽冥之火熊熊燃燒。
地上碎裂的鐵甲也開始燃燒起來,那股烈焰卻閃耀著藍紫色的微光。它們化為灰燼,浮向空中,圍繞著那局軀體開始重組。似是無數尖角鱗片片片相連,緊緊包裹住那副近乎完美的人體。
“這是......什麽?”克勞德眯起雙眼,那副軀體的成型過程像極了薩卡拉,但顯然更為精致。
“她......來自幽冥之地,潛藏在北地最深處的邪惡。”伊芙琳麵露憎惡,雙手握持星芒劍直立於麵前,言語之中不容絲毫懈怠,“強敵。我能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這遠比先前來得更為凶悍。我來拖住她,你們快走!”
“可是傳送點已經被薩卡拉破壞掉了......我們該去往哪裏?”盧錫安追問道。
“不,我不走。盧錫安,你和希維爾逃吧!”克勞德神色嚴肅地看著盧錫安,他雙拳緊握,看似下定了決心。
“現在不是爭論這些的時候,北地應該還有幾處傳送點。榮耀聖殿的冰藍定在竭力搜索我們的位置,隻要我能拖住足夠長的時間,你們有機會回到王後城。到那裏,就暫時安全了!快走吧!”伊芙琳沒有回頭,她的長發在強風中翻飛。她心中已經確定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戰勝麵前突來的敵人,即便拖住時間,她也不能確保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不,每一次做出這種決定帶來的結果總是噩耗,我不想再失去誰了,特別是你!大不了就一同葬身在北地!”
克勞德也跟隨伊芙琳上前,希維爾無奈地搖搖頭,反複念叨著“瘋了,都瘋了!”
“走啊!我的話你也不聽嗎?她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我不知道我能夠爭取多少時間,但這樣做總歸還有希望!我可以這樣死去,但你不行!希維爾,盧錫安,帶他走!”伊芙琳低吼著,她伸出左臂攔住克勞德,甚至不斷發力一次又一次將他推向身後。
“伊芙琳!”克勞德倔強地呼喚那個名字,掙紮著拽著她的手臂。
希維爾歎了口氣,雙眼閉合又睜開,隨即上前拉扯住克勞德,道:“聽她的話!”
盧錫安沒有主意,機械式地上前與希維爾一同拉住克勞德,二人拖拉著那個倔強的男孩,緩慢地後撤。
“伊芙琳!伊芙琳!”
克勞德的雙腿在地上掙紮著,不斷踢起雪花。在他的指尖最終離開伊芙琳的手臂時,那個紅發女精靈不禁微微回頭。她的眼眸中略帶笑意,隻是分明多了些訣別之意。
黑色碎片終於在那具身體上匯聚完畢,貼著幽冥之光僅僅包裹住本就汙濁的形體。那雙修長的眼睛微微睜開,她的嘴巴將將開口,一股白霧似久積的灰塵被風吹起,從口中吐出,上揚後又墜落。一個古老蒼白的女聲終於響起。
“以死亡之軀,淨汙穢之魂......吾名......黛......拉......”
“黛拉?!”
伊芙琳餘驚未消,她周圍的地麵上,無數黑色石碑破土而出,直接封鎖住希維爾等人的退路。那群石碑還在不斷生長著,直至衝向天空,向外延伸開去。
“什麽?!”
伊芙琳驚詫於對手無比強大的實力,這形體剛剛匯聚,竟能做到憑空建立如此多的龐然大物。這些巨大石碑沿著東西方向無休止的延伸,眨眼間已不見邊際。
“這是......黑城牆?”
伊芙琳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在星光精靈的典籍中看到過關於黑城牆的記載,那是第二紀元黛拉軍團建立的堡壘,阻隔了東大陸的南北,傳說連龍騎士都無法直接通過。
“你是......黛拉?”伊芙琳鼓起勇氣,麵對那東西厲聲問道。
“黛拉”並不作答,她邁著空靈的步伐直直走向問話的女精靈。
“你是黛拉?”伊芙琳竟因對手的沉默而心生恐懼,雙手不禁緊緊握住劍柄,甚至因畏懼而微微後撤著步伐。
“黛拉”依舊不語,在她距離伊芙琳僅僅一臂之遙的時候,後者幾乎拚盡全力揮舞長劍。然而劍刃如劃過空氣一般通過了黛拉的身體,因為慣性,伊芙琳無法控製地踉蹌著前衝出去。那隻包裹著鱗甲的臂膀迅速抬起,下一秒,那隻手便緊緊扣住伊芙琳的喉嚨。
“咳咳!”
伊芙琳奮力掙紮,隻那隻手如灼燒又如冰凍,被扣住喉嚨的女精靈全身似觸電般痙攣,握劍的手終於失去力氣,無力地攤開。
“精靈體......唔......被血魔法侵蝕......也有上古精靈的祝福......”那具麵孔分明帶著笑意,直勾勾地打量著手中的“獵物”,“雖然不是最佳之選,不過......姑且可以湊合著當我靈魂的容器。”
“伊芙琳!”克勞德大喊道。
希維爾與盧錫安急忙捂住他的嘴巴,緊緊挨著黑城牆。那二人分明在顫抖,因為恐懼。這隻是靈體,剛剛匯聚起來的靈體而已。伊芙琳在她麵前毫無戰力可言,隻一擊便已分出勝負,更何況是這三人?
伊芙琳因窒息甚至翻出白眼,因為缺氧,麵色極其難看。她雙手綿軟地捶打著遏製住喉嚨的那隻手,於事無補。黛拉已從她的身體中解讀出了一切信息,隨著她眼窩中的異光再度閃耀,伊芙琳終於失去了意識,雙手垂在身體兩側,雙腿無力地癱軟。
黛拉鬆開手去,那具失去意識的肉體跪倒在她麵前。
“這隻是個開始......”黛拉展開雙臂,麵對南方,隨著她低沉的聲音,黑色的烏雲匯聚在她上方的天空,延伸直至無邊無際,完完全全遮蔽了陽光,雲中甚至閃耀著暗紫色的光。“原界終將回歸,而我,才是永恒不滅的存在!嗬哈哈哈哈哈......”
“黛拉?這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滅世法神?”盧錫安的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
黛拉,這個無人願意提及的名字,那個曾令世界為之顫抖的存在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那裏,肆意妄為。雖隻是靈體,但那種讓所有生命枯萎的真實感受,死亡蔓延的氣場,真真切切,觸手可及。
“黛拉,你果然不會輕易死去!”
空靈的聲音響起,黛拉暫停了占據伊芙琳身體的儀式。無人可以閱讀她此時是怎樣的神情,期盼?或是殺氣騰騰。
“我還在這片大陸之上,你無法肆意妄為!”
那個聲音愈發清晰,似春雷擊散密布的烏雲。溫和的光芒從烏雲碎裂的縫隙中直照到地麵,克勞德認識這個聲音,隻要聽一次便無法忘記的善良嗓音。
“是瑪瑞蒂婭女王!”克勞德顯得很興奮,翹首以盼那道聖光之中出現的光明魔法師。
希維爾與盧錫安也急忙站起身來,此刻沒有什麽比那位承載著聖光之力的魔法師的到來更讓人欣慰。
那個身著白衣的女精靈從聖光中赤足走出,她麵無表情,手持法杖,手腕上的金色手鐲閃耀著東大陸最純淨的微光。
“你隻是孤家寡人,黑暗的星火孤立無援!我以神女迦娜的名義起誓,無論多少次,無論多少時間,你的靈魂將一次又一次地被驅逐被封印!”瑪瑞蒂婭高舉法杖,直麵黛拉麵無懼色。
黛拉低吼著怒視瑪瑞蒂婭,這是跨越時代的仇敵,至死不休。
“唔......瑪瑞蒂婭!你......我會毀滅你!我要毀滅你!”
嘭!
瑪瑞蒂婭手中的法杖尖端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如陽光一般明媚,直直照射著黛拉。那具軀體在這光芒下顫抖著,再度開始變得縹緲,魚鱗般的黑色鎧甲開始迅速燃燒,直至化為灰燼。
“我以神女迦娜的名義再度修複破損的封印!你的邪惡已被終結,你的惡魔之心已被擊碎!你無法找到你的殘軀,你永遠不要妄想染指東大陸的光明!”瑪瑞蒂婭身體散發的光芒越發耀眼,她在那團亮光之中僅僅可見模糊的身影。
悶雷般的炸裂之音不斷地從黛拉的黑色鎧甲內傳出,沒一聲都伴隨著黑甲的由內向外的破裂。黑色城牆上也開始出現裂縫,那些裂縫不斷地擴大,蔓延,直至遍布整片牆壁。
“我詛咒你!詛咒王後城,詛咒迦娜!”黛拉掙紮著,詭異地扭動著身體,她聲嘶力竭地嘶吼,幽冥之光隻見黯淡下去。
“我以光之精靈的力量再度將你驅逐!深埋極寒的地下!原界,不容許惡魔的存在!”瑪瑞蒂婭雙手持杖,向前傾斜著指向那個已被熊熊烈焰包裹的幹枯形骸。
嘭!
再一次的巨響,黛拉靈體之上僅剩的鎧甲完全炸裂開來,靈體毫無遮蔽地暴露在瑪瑞蒂婭製造的光芒之中,它以極快的速度枯萎下去,雙臂一次又一次無力地屈伸。她很快不再反抗,她的臉上,詭異的笑容依稀可辨!
“原界......是我創造的世界!我終會回來!黑暗回歸,原界降臨!等吧,瑪瑞蒂婭,顫抖吧,以你的力量無法消滅我,顫抖吧,五年、十年,哪怕是百年,我便能回來!直至我歸來,便是迦娜完全覆滅之日!嗬哈哈哈哈......”
可怖的笑聲在最後一聲巨響後戛然而止,那鼓靈體在空氣中煙消雲散。烏雲終於散去,北地之上晴空朗朗,久違的蔚藍色天空,白雲如羽毛一般微微浮動著。黑色城牆隨著黛拉的消失終於崩潰,如山石頭碎裂一般垮塌下來。
瑪瑞蒂婭看著極北的方向,沉默不語。那一刻,第二紀元龍騎士的哀嚎,勇猛戰士訣別的號角,戰士們血流成河的場景一幕一幕在腦中來回放映。神戰的慘烈絕難忘懷,邪惡契約之力利用逝者遺體的場景曆曆在目。
那不是一件容易開口的事情,克勞德等人在瑪瑞蒂婭身邊,看著她,感謝她,向她祈求對逝者的祝福。
“我會為他們賜福的,他們的犧牲不會白費,他們理應獲得應有的榮耀,無論生命是否延續。”瑪瑞蒂婭平靜地說著,她的雙眸中點點淚光閃爍不止。
克勞德緊緊抱著伊芙琳,她脖頸上的黑手印清晰可辨。瑪瑞蒂婭注視著那對姐弟,她伸出手去,一抹點點閃亮的微光從她掌中生出,輕輕飄向昏迷不醒的紅發精靈。
這是白魔法師獨具的能力,治愈。那隻黑手印在這些光點的包圍下逐漸減淡直至消失。伊芙琳在一次顫抖後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她也抱住身邊那個紅發男孩,絕境下相安無事,當事人總難平靜。
“她......真的還會回來嗎?”希維爾看著身邊麵帶微笑的瑪瑞蒂婭,麵色中尚有無法消除的顧慮。
瑪瑞蒂婭點點頭,不知何時,這張不老的麵龐之上平添了幾道皺紋。雖然很淺,但確實存在了。
或許連瑪瑞蒂婭自己都無法闡述時光的力量,時間會為一切蒙上灰塵。而黛拉的邪惡,恰恰在於她將生命與欲望據為己有,為己所用,違背了不應被改變的法則。
“黛拉的存在我無法磨滅。數十年之後,我的詛咒對她再無作用。直至那時......黛拉將會再度複活。”瑪瑞蒂婭道。她收起了法杖,轉眼與身邊的希維爾四目相對,“我們都需要做好準備。”
“奧格瑞......和洛奈......他們......”希維爾想起身邊戰死的同伴,欲言又止。她避開瑪瑞蒂婭的目光,這種事情終究難以啟齒。
瑪瑞蒂婭微微搖頭,她的右手拂過兩具早已冰冷的身體,兩塊紋有王後城標記的紗布蒙在上麵。瑪瑞蒂婭的聲音滿是安詳,“很抱歉,我的孩子。黑魔法是極邪惡的,靈魂契約的束縛下,我隻能做到保存他們的遺體不被玷汙。不過我相信你也見到了,他們都是最優秀的勇士。無懼死亡的勇氣,會被永遠銘記。”
“那麽......再遇到黛拉的時候......還會失去很多人,對嗎?”盧錫安悶著頭,低聲問道。
瑪瑞蒂婭見身邊這孩子似是難以釋懷,她蹲下身子,雙手搭在盧錫安的肩膀上,明亮的眼眸透著溫柔的目光。
“孩子,我們會失去很多人。所以才需要榮耀聖殿,需要繼承者。因為繼承者,就是為保護那些我們珍視的人和家園而存在的啊,我說的對嗎?”
“保護......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倒下,被邪惡侵蝕,我卻無能為力......”盧錫安的聲音哽咽著,眼淚甚至從眼眶中溢出,又順著臉頰流下。
“你會找到答案的。”瑪瑞蒂婭憐愛地又撫了撫盧錫安的腦袋,她站起身來,畫出一道門的形狀。花紋在暖白色光芒的映襯下爬滿了門框,“現在,先帶他們回家吧......”
那顆頭顱脖頸下,挺立的鎖骨,豐滿的雙峰,纖細的腰肢,修長的四肢依次成型。那對眸子微微睜開,漆黑空洞的眼眶中幽冥之火熊熊燃燒。
地上碎裂的鐵甲也開始燃燒起來,那股烈焰卻閃耀著藍紫色的微光。它們化為灰燼,浮向空中,圍繞著那局軀體開始重組。似是無數尖角鱗片片片相連,緊緊包裹住那副近乎完美的人體。
“這是......什麽?”克勞德眯起雙眼,那副軀體的成型過程像極了薩卡拉,但顯然更為精致。
“她......來自幽冥之地,潛藏在北地最深處的邪惡。”伊芙琳麵露憎惡,雙手握持星芒劍直立於麵前,言語之中不容絲毫懈怠,“強敵。我能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這遠比先前來得更為凶悍。我來拖住她,你們快走!”
“可是傳送點已經被薩卡拉破壞掉了......我們該去往哪裏?”盧錫安追問道。
“不,我不走。盧錫安,你和希維爾逃吧!”克勞德神色嚴肅地看著盧錫安,他雙拳緊握,看似下定了決心。
“現在不是爭論這些的時候,北地應該還有幾處傳送點。榮耀聖殿的冰藍定在竭力搜索我們的位置,隻要我能拖住足夠長的時間,你們有機會回到王後城。到那裏,就暫時安全了!快走吧!”伊芙琳沒有回頭,她的長發在強風中翻飛。她心中已經確定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戰勝麵前突來的敵人,即便拖住時間,她也不能確保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不,每一次做出這種決定帶來的結果總是噩耗,我不想再失去誰了,特別是你!大不了就一同葬身在北地!”
克勞德也跟隨伊芙琳上前,希維爾無奈地搖搖頭,反複念叨著“瘋了,都瘋了!”
“走啊!我的話你也不聽嗎?她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我不知道我能夠爭取多少時間,但這樣做總歸還有希望!我可以這樣死去,但你不行!希維爾,盧錫安,帶他走!”伊芙琳低吼著,她伸出左臂攔住克勞德,甚至不斷發力一次又一次將他推向身後。
“伊芙琳!”克勞德倔強地呼喚那個名字,掙紮著拽著她的手臂。
希維爾歎了口氣,雙眼閉合又睜開,隨即上前拉扯住克勞德,道:“聽她的話!”
盧錫安沒有主意,機械式地上前與希維爾一同拉住克勞德,二人拖拉著那個倔強的男孩,緩慢地後撤。
“伊芙琳!伊芙琳!”
克勞德的雙腿在地上掙紮著,不斷踢起雪花。在他的指尖最終離開伊芙琳的手臂時,那個紅發女精靈不禁微微回頭。她的眼眸中略帶笑意,隻是分明多了些訣別之意。
黑色碎片終於在那具身體上匯聚完畢,貼著幽冥之光僅僅包裹住本就汙濁的形體。那雙修長的眼睛微微睜開,她的嘴巴將將開口,一股白霧似久積的灰塵被風吹起,從口中吐出,上揚後又墜落。一個古老蒼白的女聲終於響起。
“以死亡之軀,淨汙穢之魂......吾名......黛......拉......”
“黛拉?!”
伊芙琳餘驚未消,她周圍的地麵上,無數黑色石碑破土而出,直接封鎖住希維爾等人的退路。那群石碑還在不斷生長著,直至衝向天空,向外延伸開去。
“什麽?!”
伊芙琳驚詫於對手無比強大的實力,這形體剛剛匯聚,竟能做到憑空建立如此多的龐然大物。這些巨大石碑沿著東西方向無休止的延伸,眨眼間已不見邊際。
“這是......黑城牆?”
伊芙琳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在星光精靈的典籍中看到過關於黑城牆的記載,那是第二紀元黛拉軍團建立的堡壘,阻隔了東大陸的南北,傳說連龍騎士都無法直接通過。
“你是......黛拉?”伊芙琳鼓起勇氣,麵對那東西厲聲問道。
“黛拉”並不作答,她邁著空靈的步伐直直走向問話的女精靈。
“你是黛拉?”伊芙琳竟因對手的沉默而心生恐懼,雙手不禁緊緊握住劍柄,甚至因畏懼而微微後撤著步伐。
“黛拉”依舊不語,在她距離伊芙琳僅僅一臂之遙的時候,後者幾乎拚盡全力揮舞長劍。然而劍刃如劃過空氣一般通過了黛拉的身體,因為慣性,伊芙琳無法控製地踉蹌著前衝出去。那隻包裹著鱗甲的臂膀迅速抬起,下一秒,那隻手便緊緊扣住伊芙琳的喉嚨。
“咳咳!”
伊芙琳奮力掙紮,隻那隻手如灼燒又如冰凍,被扣住喉嚨的女精靈全身似觸電般痙攣,握劍的手終於失去力氣,無力地攤開。
“精靈體......唔......被血魔法侵蝕......也有上古精靈的祝福......”那具麵孔分明帶著笑意,直勾勾地打量著手中的“獵物”,“雖然不是最佳之選,不過......姑且可以湊合著當我靈魂的容器。”
“伊芙琳!”克勞德大喊道。
希維爾與盧錫安急忙捂住他的嘴巴,緊緊挨著黑城牆。那二人分明在顫抖,因為恐懼。這隻是靈體,剛剛匯聚起來的靈體而已。伊芙琳在她麵前毫無戰力可言,隻一擊便已分出勝負,更何況是這三人?
伊芙琳因窒息甚至翻出白眼,因為缺氧,麵色極其難看。她雙手綿軟地捶打著遏製住喉嚨的那隻手,於事無補。黛拉已從她的身體中解讀出了一切信息,隨著她眼窩中的異光再度閃耀,伊芙琳終於失去了意識,雙手垂在身體兩側,雙腿無力地癱軟。
黛拉鬆開手去,那具失去意識的肉體跪倒在她麵前。
“這隻是個開始......”黛拉展開雙臂,麵對南方,隨著她低沉的聲音,黑色的烏雲匯聚在她上方的天空,延伸直至無邊無際,完完全全遮蔽了陽光,雲中甚至閃耀著暗紫色的光。“原界終將回歸,而我,才是永恒不滅的存在!嗬哈哈哈哈哈......”
“黛拉?這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滅世法神?”盧錫安的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
黛拉,這個無人願意提及的名字,那個曾令世界為之顫抖的存在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那裏,肆意妄為。雖隻是靈體,但那種讓所有生命枯萎的真實感受,死亡蔓延的氣場,真真切切,觸手可及。
“黛拉,你果然不會輕易死去!”
空靈的聲音響起,黛拉暫停了占據伊芙琳身體的儀式。無人可以閱讀她此時是怎樣的神情,期盼?或是殺氣騰騰。
“我還在這片大陸之上,你無法肆意妄為!”
那個聲音愈發清晰,似春雷擊散密布的烏雲。溫和的光芒從烏雲碎裂的縫隙中直照到地麵,克勞德認識這個聲音,隻要聽一次便無法忘記的善良嗓音。
“是瑪瑞蒂婭女王!”克勞德顯得很興奮,翹首以盼那道聖光之中出現的光明魔法師。
希維爾與盧錫安也急忙站起身來,此刻沒有什麽比那位承載著聖光之力的魔法師的到來更讓人欣慰。
那個身著白衣的女精靈從聖光中赤足走出,她麵無表情,手持法杖,手腕上的金色手鐲閃耀著東大陸最純淨的微光。
“你隻是孤家寡人,黑暗的星火孤立無援!我以神女迦娜的名義起誓,無論多少次,無論多少時間,你的靈魂將一次又一次地被驅逐被封印!”瑪瑞蒂婭高舉法杖,直麵黛拉麵無懼色。
黛拉低吼著怒視瑪瑞蒂婭,這是跨越時代的仇敵,至死不休。
“唔......瑪瑞蒂婭!你......我會毀滅你!我要毀滅你!”
嘭!
瑪瑞蒂婭手中的法杖尖端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如陽光一般明媚,直直照射著黛拉。那具軀體在這光芒下顫抖著,再度開始變得縹緲,魚鱗般的黑色鎧甲開始迅速燃燒,直至化為灰燼。
“我以神女迦娜的名義再度修複破損的封印!你的邪惡已被終結,你的惡魔之心已被擊碎!你無法找到你的殘軀,你永遠不要妄想染指東大陸的光明!”瑪瑞蒂婭身體散發的光芒越發耀眼,她在那團亮光之中僅僅可見模糊的身影。
悶雷般的炸裂之音不斷地從黛拉的黑色鎧甲內傳出,沒一聲都伴隨著黑甲的由內向外的破裂。黑色城牆上也開始出現裂縫,那些裂縫不斷地擴大,蔓延,直至遍布整片牆壁。
“我詛咒你!詛咒王後城,詛咒迦娜!”黛拉掙紮著,詭異地扭動著身體,她聲嘶力竭地嘶吼,幽冥之光隻見黯淡下去。
“我以光之精靈的力量再度將你驅逐!深埋極寒的地下!原界,不容許惡魔的存在!”瑪瑞蒂婭雙手持杖,向前傾斜著指向那個已被熊熊烈焰包裹的幹枯形骸。
嘭!
再一次的巨響,黛拉靈體之上僅剩的鎧甲完全炸裂開來,靈體毫無遮蔽地暴露在瑪瑞蒂婭製造的光芒之中,它以極快的速度枯萎下去,雙臂一次又一次無力地屈伸。她很快不再反抗,她的臉上,詭異的笑容依稀可辨!
“原界......是我創造的世界!我終會回來!黑暗回歸,原界降臨!等吧,瑪瑞蒂婭,顫抖吧,以你的力量無法消滅我,顫抖吧,五年、十年,哪怕是百年,我便能回來!直至我歸來,便是迦娜完全覆滅之日!嗬哈哈哈哈......”
可怖的笑聲在最後一聲巨響後戛然而止,那鼓靈體在空氣中煙消雲散。烏雲終於散去,北地之上晴空朗朗,久違的蔚藍色天空,白雲如羽毛一般微微浮動著。黑色城牆隨著黛拉的消失終於崩潰,如山石頭碎裂一般垮塌下來。
瑪瑞蒂婭看著極北的方向,沉默不語。那一刻,第二紀元龍騎士的哀嚎,勇猛戰士訣別的號角,戰士們血流成河的場景一幕一幕在腦中來回放映。神戰的慘烈絕難忘懷,邪惡契約之力利用逝者遺體的場景曆曆在目。
那不是一件容易開口的事情,克勞德等人在瑪瑞蒂婭身邊,看著她,感謝她,向她祈求對逝者的祝福。
“我會為他們賜福的,他們的犧牲不會白費,他們理應獲得應有的榮耀,無論生命是否延續。”瑪瑞蒂婭平靜地說著,她的雙眸中點點淚光閃爍不止。
克勞德緊緊抱著伊芙琳,她脖頸上的黑手印清晰可辨。瑪瑞蒂婭注視著那對姐弟,她伸出手去,一抹點點閃亮的微光從她掌中生出,輕輕飄向昏迷不醒的紅發精靈。
這是白魔法師獨具的能力,治愈。那隻黑手印在這些光點的包圍下逐漸減淡直至消失。伊芙琳在一次顫抖後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她也抱住身邊那個紅發男孩,絕境下相安無事,當事人總難平靜。
“她......真的還會回來嗎?”希維爾看著身邊麵帶微笑的瑪瑞蒂婭,麵色中尚有無法消除的顧慮。
瑪瑞蒂婭點點頭,不知何時,這張不老的麵龐之上平添了幾道皺紋。雖然很淺,但確實存在了。
或許連瑪瑞蒂婭自己都無法闡述時光的力量,時間會為一切蒙上灰塵。而黛拉的邪惡,恰恰在於她將生命與欲望據為己有,為己所用,違背了不應被改變的法則。
“黛拉的存在我無法磨滅。數十年之後,我的詛咒對她再無作用。直至那時......黛拉將會再度複活。”瑪瑞蒂婭道。她收起了法杖,轉眼與身邊的希維爾四目相對,“我們都需要做好準備。”
“奧格瑞......和洛奈......他們......”希維爾想起身邊戰死的同伴,欲言又止。她避開瑪瑞蒂婭的目光,這種事情終究難以啟齒。
瑪瑞蒂婭微微搖頭,她的右手拂過兩具早已冰冷的身體,兩塊紋有王後城標記的紗布蒙在上麵。瑪瑞蒂婭的聲音滿是安詳,“很抱歉,我的孩子。黑魔法是極邪惡的,靈魂契約的束縛下,我隻能做到保存他們的遺體不被玷汙。不過我相信你也見到了,他們都是最優秀的勇士。無懼死亡的勇氣,會被永遠銘記。”
“那麽......再遇到黛拉的時候......還會失去很多人,對嗎?”盧錫安悶著頭,低聲問道。
瑪瑞蒂婭見身邊這孩子似是難以釋懷,她蹲下身子,雙手搭在盧錫安的肩膀上,明亮的眼眸透著溫柔的目光。
“孩子,我們會失去很多人。所以才需要榮耀聖殿,需要繼承者。因為繼承者,就是為保護那些我們珍視的人和家園而存在的啊,我說的對嗎?”
“保護......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倒下,被邪惡侵蝕,我卻無能為力......”盧錫安的聲音哽咽著,眼淚甚至從眼眶中溢出,又順著臉頰流下。
“你會找到答案的。”瑪瑞蒂婭憐愛地又撫了撫盧錫安的腦袋,她站起身來,畫出一道門的形狀。花紋在暖白色光芒的映襯下爬滿了門框,“現在,先帶他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