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兒子結婚,他真是咬著牙才在郊區買了棟七十平米的房子,房子到手的那一刻他真真的體會到了當年父親為自己買房子的辛酸苦辣。


    他寧願把此時的落寞歸咎於國家對教育機構的監管,但是有一個事實他埋在心底卻不得不承認,就是自己所在的行業已經走向了下坡路。幾十年風風雨雨,在互聯網風潮的帶動下,人們以看得見的速度感受到科技發展的日新月異,機器和網絡取代了人工,無數的人失去工作隻能另謀出路,雖然很多人厲聲疾呼讓科技的腳步慢一些,等一等人類適應的步伐,但互聯網依舊像一輛坦克一般肆意的碾壓著人類世界舊有的一切秩序。他所在的學校幾乎取消了一半以上的教師,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台冰冷的虛擬講座台,無論什麽專業全國隻要配備幾個頂尖的教師通過互聯網就可以教授所有的學生。無數的員工隻能待崗,讓學校背上了沉重的工資包袱,若不是自己有幸當上校長,還能管理一些事情,估計自己也隻能在家閑坐無所事事。


    而更令人感到驚懼的,教育機構的製度依舊奉行的是官僚化的直上直下的管理模式,信息指令傳導之慢,政策執行貫徹滯後,員工大鍋飯思想嚴重,害怕承擔風險而不作為等等弊病得不到根本的解決,而那些逐漸適應新環境,機動靈活,隨機應變,扁平管理,網絡銜接的小型教育公司則是日漸壯大呈幾何倍滋生,創造出的教育方式多種多樣,靈活快捷,深受新新人類的青睞,加之沒有沉重的人力負擔,利潤充足,將老式教育機構打的是一敗塗地。如果把自己所在的大學比作一頭恐龍,而那些小公司則是數不清的螞蟻,在他們麵前巨大的恐龍卻毫無招架之力,他們甚至不待恐龍咽下最後一口氣就已經爬上恐龍的身上大快朵頤,把恐龍啃得是垂死掙紮奄奄一息,若不是國家一直輸血,早已經是白骨一堆了。


    很不幸,他就在這樣的學校裏工作了一輩子,奉獻了一生。曾經幾何,他曾有過離開學校去投身互聯網行業的想法,然而那時的學校還看不出衰敗的跡象,他也總覺得大樹底下好乘涼,舍不得大學的光環和待遇,加之趕上職位升遷前途光明,他一次次失去魄力錯過趕上下一班行業風口高鐵的機會。如今身為一個沒落行業的高管,卻還要把精力放在和同事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之上,沒有人想著為這個行業貢獻一點力量,他也隻能自怨自艾一聲歎息。


    慢著,他的工作生涯就這麽即將結束了嗎?再沒有什麽奔頭了嗎?那是當然,你已經快要六十五周歲了,難道還想累死在工作崗位上不成?養老金一分錢拿不到不成?沒有人心痛你,沒有人惋惜你,你就是個大傻叉。可是慢著,他曾經知道有一種產品,或者說是念頭,叫什麽來著,也許是記憶深處的那個靈感已經太遠了,他緊蹙眉頭也想不起來了。


    窗外的全息投影廣告播放著幾個立體大字:心有靈犀,您的新器官,全新體驗與您心有靈犀。哦,對了,他猛然驚醒,這個叫心有靈犀的產品,他原是知道的,原本可以一起參與這種產品的開發和市場運營,成為創立雲霄公司的高管之一,可他竟然貪圖安逸沒有付諸實踐。他感覺自己錯過一次不讓自己碌碌無為的機會,一次讓自己參與到偉大變革的機會,一次站在統治世界階層的機會,就因為自己的一時懶惰,缺少一點點勇氣。


    那個去到一千年以後的夢告訴他那個發明徹底改變了世界,現在他卻錯失了一次與偉大時代同行的機會,難道那個夢其實隻是他自己編造的?那麽萌萌、摩西、米豆、四爺和斯塔克都是一場虛幻嗎?他喃喃的叫著:萌萌、萌萌……


    忽然翟雲霄感覺身體一沉似乎跌進了萬丈深淵,睜眼一看,梁依萌正急迫的看著他,原來剛才才是一場夢,這才是黃粱一夢啊!


    死鬼,梁依萌嗔道:做夢也要叫人家。


    是嗎?幸虧我叫的不是波多野結衣。翟雲霄深吸一口氣,抻抻筋骨坐了起來悠悠的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不是噩夢,也不是美夢,我隻感覺似乎白活了一生,看似仕途十分成功,實際上卻碌碌無為,感覺全是後悔和自責。


    斯塔克問道:你的危機意識是不是太嚴重了?


    翟雲霄說:我那個時代的學校機構已經開始探索改革了,但起碼到現在我沒有看到有什麽實質性的成就。


    哦?是不是動了既得利益者的奶酪,阻力重重啊!


    翟雲霄自豪的說:沒有什麽是我那個時代的領袖們不敢收拾的,再大的老虎也打死過,再小的蒼蠅也拍扁過。


    這就怪了,那你還對大學這麽沒有信心?斯塔克問。


    原因是他們太龐大,翟雲霄一邊思考總結一邊說:他們就像一艘全速航行的巨輪,一旦遇到危險,不像小帆船一樣可以自由掉頭,而是要協調各個層級各個部門,讓每一個零件都調整到可以轉向的位置,但為時已晚,這艘巨輪一頭衝向了布滿暗礁的水域,等待他的隻有沉沒。他什麽都沒有做錯,就是因為他太大了。


    斯塔克的玻璃臉顯示出一個寬慰的笑臉:沒有想到你也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所以這就是那個人請你來的原因吧!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你啟示,讓你盡快離開那艘風光無限的泰坦尼克號,去找一艘小船,就好比哥倫布探險去發現新大陸。


    那個人,翟雲霄想了想,既然說那個人,他又有了到雲霄裏去一探究竟的想法,可想想早先在雲霄裏發生的荒唐事,他未免又不僅有些發怵。


    每個人在事業上都有自己的存量,但是我們還要去不斷去尋找增量,發現新的機會,遇到新的人。你應該慶幸,有這麽一個人把你帶到一千年以後,你能夠看清未來世界的走向,從而決定自己的未來,所需要的隻是一點點勇氣。而又有無數的人,他們並不缺乏勇氣,隻是他們的知識儲備不足,或者判斷失誤,無法找準下一個事業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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