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所言,正如平地一聲雷,圍觀百姓暗暗叫好,但是心裏也多了幾分對於江雲的擔憂。這範陽乃是西苑城太守之子,平日裏驕橫跋扈,但是無人敢管,人們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就在後方的一處酒樓裏,憑欄一切酒客也紛紛聚攏過來,手持一壺酒,看著下方情況。


    在這張望酒客之中,有二位士子模樣的人,亦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江雲,二人皆身著士子服,眉宇間透著一絲秀氣。其中一人站著,身子與前麵一人微微保持距離,亦不時觀察四周情況。前麵一人抿著嘴唇,黛眉輕舒,望著那下方身著粗布棉衣的江雲揚起嘴角,“此人倒是有點意思。”


    站著一人聞言看了看江雲,“小姐,這個人雖是穿著普通,看上去沒有什麽幾分厲害之處,但小的總覺得他隱藏著什麽。”


    “這人不簡單,你看他行進之間沒有任何恐懼之處,看上去十分秀氣的一人,但身子筆直,絲毫沒有懼怕之意。”此人說道,“這次這西苑城太守之子怕是要踢到鐵板了。”


    江雲緩緩走出,圍觀百姓默契地讓出一條道路,跪在地上的莫憶年也是看著江雲,身子停止了動作,不知為何心中舒坦了不少。


    範陽麵露凶色,他仔細打量了一番江雲,隻見此人所穿皆是尋常白丁的衣物,都是些普通貨,但是當他盯著江雲雙目,瞳孔之間沒有波瀾,平靜如水,他反倒是有點拿捏不準。但是這西苑城他橫行慣了,若是今日他服軟了,那麽以後西苑城範陽這個名頭恐怕就要弱上不少。


    範陽不動聲色地示意了一下身後數個大漢。身後數個大漢跟隨範陽已久,如今他一個眼神過來,他們便知道該如何做。領頭大漢點了點頭,凶狠之氣一下子爆發開來,孔武有力的手臂展現出虯實的肌肉,他重重地擊了一下拳頭。


    “小子,敢得罪我家範公子,你怕是不知死活!”領頭大漢猙獰地笑了笑,“希望等下你不要後悔!”


    領頭大漢一聲大喝,一個重拳快又很地擊打過來,旁邊的百姓嚇得竄出幾步。莫憶年在一旁看著,心中十分惶恐,這一下要是挨實了,怕是要躺在榻上半月不止。


    “小心!”


    重拳猛地擊打,頃刻之間竟是快要打到江雲的麵部。周圍人皆是驚呼,腦中想著下一刻江雲恐怕是要被擊飛出去,人群中甚至出現了聲聲歎息。


    “死吧!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大漢麵露得意,他想著下一刻擊中江雲麵龐的感覺得是多麽的美妙。


    “嗒。”一陣塵土飛揚以後,隻見江雲的左手手掌直直擋住了大漢的一記重拳,身形絲毫沒有發生變化,仍舊靜靜地屹立原地,平靜地看著大漢。


    大漢麵上滿是驚愕,他滿滿信心的一招竟是被這麽輕描淡寫地擋了下來,周圍的百姓更是目瞪口呆,那酒樓上的二人也是微微一笑。


    “太弱。”江雲搖了搖頭,雙目綻放光芒,左右倏忽間扣住大漢的拳頭,身子猛地靠在大漢的身上一撞,大漢隻覺自己身體失去控製,重重地倒在地上。


    江雲麵露微笑,看著範陽,“還要繼續嗎?”


    “你們這些賤民!竟然敢忤逆我?!”範陽怒不可遏,江雲對他的淡淡一笑在他看來就是在劈裏啪啦地打著他的臉,“卑賤的下等人!”


    此話一出,周遭百姓盡皆看著範陽,麵上表情早已變了樣子,他們都盯著範陽,臉上可以看出對他的厭惡與鄙夷。範陽正欲繼續說些什麽,他身後的一壯漢連忙上前製止,“少爺,今天怕是沒有辦法。”


    範陽聽他這麽一說,環視了四周,方才發現不知何時百姓越來越多,都在朝自己的方向聚攏。他也是清醒了不少,但內心對於江雲的恨意也是更多了幾分,他怨毒地看了一眼江雲,狠狠地啐了一口,“晦氣!你們給我等著!”


    範陽連忙翻身上馬,策馬奔騰離開,不再在此地多作停留。


    “冬梅,你說這個人的身手這麽樣?”樓上方才觀看之人對著身後一人說道。


    “招式樸實無華,不出則已,一出則必殺。”冬梅小聲說道,“這人應當是見過血的。”


    “此人看上去也不過是十之六七,見過血的少年...倒是讓我有點興趣。”此人說道,“冬梅,那西苑城太守之子也該有人好好教育一番了...”


    “是,小姐。”冬梅點了點頭。


    圍觀百姓皆麵露喜色,為江雲鼓起了掌,周遭酒家的看客亦是毫不吝嗇地送出了自己的喝彩。


    江雲輕輕地將莫憶年扶起,這才看清他的麵龐。莫憶年頭發散亂不堪,麵黃肌瘦,看上去已經很多天未能吃過一頓飽食了。莫憶年身著的衣物早已破爛,其他處也打著不少的補丁,嘴唇迸裂,手掌皸裂而肮髒。江雲並未介意,替莫憶年輕輕拍去身上塵灰,又向隔壁店家要了一些清水讓莫憶年梳洗了一下。


    莫憶年本身亦是濃眉大眼,麵相端正之輩,奈何莫家打擊接二連三,致使其身心受創,才淪落到如今這個破敗的模樣。


    莫憶年看著麵前的少年,絲毫沒有介意自己衣衫襤褸與肮髒不堪,給予自己安葬大兄的費用,更避免自己遭受範陽之辱,內心感激萬分,雙目淚水忍不住墜下,竟是撲通一聲向江雲跪下磕頭,欲行三跪九叩之大禮。


    江雲連忙托住莫憶年,“快快起來!用不得如此!這些乃我應當做之事!”


    “不知恩公名諱?”莫憶年麵露感激。


    “叫我雲江即刻,我方才從疏勒來此,正準備去往臨安都。”


    “恩公莫不是要去參加那白鹿書院的考取?”莫憶年說道。


    “正是,不要叫我恩公了,這些都是該做之事。”江雲從懷中拿出一張百兩銀子的銀票,“走吧,這最後一程,就讓大兄走得安穩點!”


    “這!”莫憶年看著江雲遞過來的銀票,雙目通紅,以士子之禮鄭重地向江雲俯身作揖,“莫憶年當誓死追隨雲江公子!”


    江雲拍了拍莫憶年的背,“走吧。”


    莫憶年兄長名為莫華年,此前因為莫家莫老爺子溘然長逝,莫家遭受重大打擊,後又有宵小之輩趁機落井下石,如此接二連三的挫折讓莫華年心頭一激,竟是沒有緩過來。莫家大子的離世更加加劇了莫家的敗落,莫憶年曾經嚐試尋找父親的一些昔日的好友或是部下尋求幫助,但是無一人應允。尤其是那曾經在莫家老爺子任西苑城太守之時的副手,也就是今日西苑城太守範進所在的範家更是趁機巧取豪奪大量莫家田地。


    這世道的蒼涼,讓方及弱冠之年的莫憶年心生歎息。但今日當他遇見江雲,他不禁感激萬分,心裏暗暗發誓用此生來報答江雲的恩情。


    莫憶年帶著江雲以及方才請來的義莊人士,在把守兵丁鄙夷的目光中走進了傳說中西苑城右側,莫華年的屍首便被安放在莫憶年如今居住的破舊棚屋之中,至於他們曾經的主宅,如今已經變成了範家的了。


    江雲一入右側,便發現有幾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而這地麵汙水直流,黑兮兮的一片,甚至有些滑溜。周遭房屋他不能找到有幾所瓦片是齊全的,大多是用禾草杆粗略鋪置一下,不至於鏤空太多罷了。


    沿路走來,有衣著暴露,塗著庸脂俗粉的女妓在拐角處用勾人的眼神示意,甚至達成交易便隨便尋一個無人角落便可。或是有麵上有一條長長刀疤貫穿麵部之人,虎視眈眈地看著二人走過,似是在打量二人的錢財。


    拐過許多彎彎角角,莫憶年在一所棚屋中停下,江雲一眼望去,隻見這所棚屋隻有一處用瓦片嚴嚴實實地蓋著,其餘地方要麽是空空如也,要麽是隻有稀疏草杆。


    莫憶年輕輕推開屋門,隻見中間有一草席,上麵躺著一個人,往上望去便是那瓦片所在之處。


    一進門,江雲便聞到有一點奇怪的味道,莫憶年連忙上前道歉,“若不是今日公子出手相救,我怕是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公子請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些細軟。”義莊人士則開始準備,莫憶年俯身搜索著什麽,江雲卻做了一個手勢,“等等,有些奇怪的聲音,你且在這裏等我,我出去一下。”


    江雲推開房門走出,摸出一把匕首藏於袖中,隻見五個人從遠處緩緩走來。


    為首一人帶一黑色眼罩遮住有眼,麵上亦有疤痕,身後四個人則是不懷好意地看著走出來的江雲。


    “是他嗎?”獨眼龍與身旁一人小聲問道。


    “沒錯!範家的那人說的模樣與這個人一樣,不過還有一個,應當是在房中。”


    獨眼龍打量了一下江雲,徑直走過來,“你今日不走運,得罪了貴人,就怪兄弟我得罪了!”


    獨眼龍一揮手,身後四個人紛紛朝著鐵棍衝上來,看那架勢像是要把江雲廢掉。


    “這算盤打得不錯,若是在這右側這個無人管轄的地帶發生了什麽,官府估計也不會過問。”江雲想到,“這幾個人都是老手了,鐵棍打人,皮不痛內痛,這一打下去就是內傷啊..”


    江雲冷冷地笑了笑,摸出匕首正欲上前,卻隻聽見不遠處一聲大喝,“鬧事者都抓回去!”


    獨眼龍身後赫然出現了一隊身著整齊的官兵,他們朝著獨眼龍衝來,獨眼龍暗道不妙,“風緊扯呼!”


    五人四處逃散,其餘官兵也是跟著追了過去。官兵一位捕頭緩緩地走了過來,看了看江雲,“這個地方還是少來為妙!”


    江雲聞言謝過這個捕頭,莫憶年聽到聲音也從房中過來,隻是他的表情與江雲一樣疑惑。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小姐,官兵及時趕到,二人均無大礙。”冬梅說道,“那範陽已經被範進喚回府中,禁足半年...聽說還挨了打。”冬梅輕輕地笑了。


    “這件事情你辦得不錯,算算日子,我們也該啟程了,不然那死老頭又得念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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