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滿紅和月牙騎上巨蟒,遊走在密林間,有點兒神話色彩,這畫麵也就電影裏出現過。唐夜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開始發生了。


    他坐下來休息,吃幾顆唐滿紅給的補藥,打算調整傷勢後再回去。然而這時他看到前方緩緩走來一個人,他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手執長槍,神情冷傲,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


    南北!


    槍,是那三叉伏虎槍。人,是東西南北雙雄中的南北。


    上次南北在慕容清風帶領下,在唐夜和薑若卿約在一起吃飯的餐廳出現,目的是跟東西殺了他。當時他有唐滿紅給的腐屍毒在身,壓製住東西和南北,讓東西斷掉一臂,再逼退南北。南北雖無可奈何,但對他殺機盡顯。


    唐夜萬萬沒想到,南北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南北出現,無非幹一個事,殺他。


    他坐在地上幹脆不起來了,依然調息身體,看著站在離他二十米外的南北道:“不是湊巧來到的吧?”


    南北“當”一聲將伏虎槍戳在地麵上,鏗鏘有力,說道:“不是。”


    “特意來殺我?”唐夜冷聲道。


    南北點頭,神情不變,說道:“來殺你。”


    唐夜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握了握拳頭,擺出打硬太極的姿勢。


    不廢話,戰!


    南北踏出一步,斜握長槍,和唐夜對峙起來。


    麵對這樣的南北,其實唐夜並不討厭。這個女人非常坦蕩,當得起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她不玩陰的,要殺誰就明說,也不會偷襲,直接站到對方麵前。她的氣概,像一個大將軍。


    如果不是有之前在餐廳的事,她要殺唐夜,唐夜逼得她親手斬斷東西一條手臂,唐夜不介意跟這樣的女人做知心好友。


    但如今,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夜本可以用很多理由拖延,給自己緩和傷勢,等唐滿紅和月牙察覺到不妙來幫他,可是看到南北那麽坦蕩地麵對他,不偷襲,不逼迫,哪怕他拖延她似乎也不會阻止,他就覺得,自己不能那麽窩囊。這點傷勢算什麽,打就是!


    “殺我就是因為上次的事?”唐夜開始朝南北掠過去。


    南北揮動伏虎槍,說道:“是。”


    “這樣說來,我殺你的理由更大,也更占理。”唐夜冷笑道。


    “是。”南北的回答很幹脆,她殺唐夜在先,唐夜要殺她理所當然,但她也不認為此時自己主動來殺唐夜有什麽不對,心境非常坦然。


    兩人都是思想覺悟很高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哪怕有死仇,也能心平氣和地說事。南北知道,當初她和東西去殺唐夜,唐夜恨她,對她有殺意是正常的。所以唐夜逼得她斬斷東西一條手臂,除了感情上的憤怒外,她不覺得唐夜有做錯。所以她殺唐夜,是對東西的一番心意。至於那種恨之入骨,要將唐夜挫骨揚灰的心情,完全是沒有的。


    這隻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無關對錯。


    唐夜衝到南北麵前,一拳轟出,南北雙手握著伏虎槍,橫向揮出,當!唐夜的拳頭和伏虎槍衝撞到一起,兩人持平,交架在一起,誰也沒有退。


    唐夜看著神情不變的南北道:“東西呢?”


    南北不變的神色終於變了,露出幾分黯然。她不怪唐夜,扭頭看向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大樹旁靠著一個臉色慘白的獨臂男子,正是東西。東西非常落魄,臉上沒了以前的傲氣,留了胡渣子,滿是頹廢神色。更讓人在意的是,他氣息衰弱,奄奄一息的樣子。


    受了重傷?


    唐夜對東西沒什麽感覺,看到東西那個樣子後沒有成了什麽偉大的聖母,要用醫生能力去給東西治療什麽的,繼續跟南北打起來。


    南北沒有留情,如果能殺了唐夜,肯定會殺。唐夜從她那決然的神情中也知道這個事。她猛地發力,擊退本就內傷的唐夜,再一揮伏虎槍,發出一道淩厲氣勁,唐夜跳躍躲避。氣勁劃過,一截樹幹被幹脆斬斷。


    “我不會留情,你也可以繼續用毒。”南北神色傲然,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唐夜總覺得這句話有種挖苦的味道。上次交手,他就是因為用毒才壓製了東西南北。用毒這個手段,對於光明正大而言,不沾邊呐。


    唐夜摸了摸鼻子,說道:“這次我不用毒。”


    “你受傷了。”南北盯著唐夜道。


    唐夜冷笑,說道:“我受傷了,你就不殺我了嗎?”


    “殺。”南北毫不猶豫道。


    兩人同時朝對方衝過來,拳頭與長槍“當當當”地交戰在一起。南北有些吃驚,離上次跟唐夜交手沒過多久,但唐夜的實力上升了很多。否則唐夜帶著內傷下,不可能跟她纏鬥那麽久,而現在唐夜跟她一直不分勝負。


    這正是陸青瓷給唐夜的指導有了效果。陸青瓷通過點線麵的能力,幫唐夜指出硬太極的不足之處,唐夜進行修正和完善。這套硬太極的威力,比以前厲害了一倍不止。


    “咳咳……”這時傳來東西咳嗽的聲音。


    南北聽到,分了心,回頭看向東西。唐夜剛好轟拳而來,打到她胸膛,她倒飛出去,落到東西跟前。


    “噗!”兩人交戰都是使出全力的,被唐夜轟中一拳,南北禁不住吐血。


    東西看到南北受傷,艱難地搖頭,說不出話,要她放棄殺唐夜。


    南北一擦嘴角的血跡,半跪在東西麵前,扶了扶東西的身子,說道:“你等等就好,不管是唐夜死,還是我死,都會有一個人陪著你。”


    有幾分悲壯。


    南北站起來,轉過身,背對東西,沉默一會後輕聲說話,難得有了幾分柔情,說道:“這是姐姐……替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南北再次揮動長槍,朝唐夜衝去。然而,一步輸,步步輸。她剛才的分心受傷,銳氣大減,再和唐夜交手時,已落入下風。


    東西怔怔地看著南北,看著這個與他相依為命二十幾年的姐姐,突然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要死了。


    那天因為中了唐夜的劇毒,被斬斷一臂,他頹廢下來,意誌消沉,使得斷臂傷口一直不好。後來仇家尋來,哪怕有南北護著,他也逃不過被打得重傷。內傷堆積,意誌不興,哀莫過於心死。在這種情況下,他苟延殘喘,南北帶他看了名醫,名醫說他是人之將死。


    東西原本覺得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南北突然說,不能讓他一個人,於是帶著他找到了唐夜。


    要麽唐夜陪他死,要麽南北陪他死。


    可是,南北殺不了唐夜。


    所以陪他的,將會是南北。


    “姐姐……”東西淚流滿麵,艱難地叫出這兩個字。


    第一次,他覺得那麽地對不住南北。第一次,他不想死,想為自己贖罪,想讓南北過上幸福的生活。


    砰!


    唐夜的拳頭沒有留情,抓住南北銳氣大減的時機,再次用拳頭砸中南北,南北倒飛出去,唐夜快速逼過去,奪過了她手中的長槍。唐夜再按住她的腦袋,狠狠砸到地麵上,真是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啊。


    南北被砸入地麵,唐夜用反奪過來的長槍,對準南北的胸膛,狠狠刺下!


    哧!


    鮮血飛濺。


    “姐姐!”東西瞪大眼睛,呆呆的,哭喊出來。


    南北感受到一股鑽心的疼痛,看著對她不留情的唐夜,竟是嘴角扯了扯,笑出來。


    死?她不怕。她來殺唐夜,是第一目的。第二目的是,求死。


    沒能殺了唐夜雖然有點遺憾,但是死了,總好過在東西死了之後孤零零一個人活著。師父死了,弟弟也死了,那活著是真的沒有任何念想了啊。一個人沒有點念想,活著幹什麽呢?


    東西帶著重傷,爬在地麵上,想要靠近垂死的南北。


    南北扭過頭,看著他,笑了笑,並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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