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十隻槍影麵前,生死隻在瞬息之間,那蒙古少女卻依舊鎮定自若。


    董晗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在危機麵前竟能如此冷靜,冷靜得令人可怕。


    看著她充滿殺氣的眼神,董晗一攻之勢已然削弱了一半。


    隻見,那蒙古少女手腕輕輕抖了一下,一條細小的黑影已從她指尖飛出,隨即那黑影卻不見了。


    隻是一瞬間。


    那數十隻槍影突然於半空之中泄了力,隻剩下董晗手中握著的那兩支短槍,而那兩隻短槍卻也從他手中掉落在地上。


    他的手已經再也拿不動那兩支短槍了。


    董晗目光空洞地站在地上,麵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突然,他仰麵向後倒去,撞翻了身後的八仙桌,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的眉心之間出現了一個細小的血窟,一道黑色的血液自那血窟中流了出來,順著額頭流在地上。


    他已經死了!被一支細小的針穿透眉心而死。


    可是,誰也沒有看清那針是怎麽發出的,又是怎麽穿過董晗的眉心的。


    徐立愕然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動彈,他的臉色變了,那是恐懼。


    徐立的腿開始顫抖,他已經無法握穩他手中的長槍。


    那是一杆曾經叱吒武林的霸王槍!


    可是此刻,由於徐立的手在瘋狂地顫抖,那杆長槍也已掉在了地上。


    蒙古少女麵帶憂鬱,緩緩地走到徐立的身前,她的嘴角還是帶著一絲笑意,一絲憂鬱的笑意。


    蒙古少女緩緩道:“關中雙槍神將不過如此?莫非中原武林的名俠都是浪得虛名?”


    徐立顫抖著,他沉默了。


    蒙古少女問道:“聽說關中雙槍神將為人辦一件事要收一萬兩黃金作為報酬?”


    徐立目光空洞地點了點頭,忽又快速地搖了搖頭。


    蒙古少女歎氣道:“為什麽要給我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究竟是還是不是呢?”


    徐立已經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蒙古少女道:“我也想讓你替我辦一件事。”


    徐立還是說不出話來。


    蒙古少女接著道:“不過我可沒有一萬兩黃金。”


    他接著說道:“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為我辦。”


    徐立連忙點了點頭。


    蒙古少女說話的聲音漸漸柔和了起來,話語間還是飽含著憂鬱卻又不容置疑。


    蒙古少女道:“我要問你一些事情,你隻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她瞟了徐立一眼接著道:“不過,你若是說錯話就得死。”


    徐立是這樣要求酒保的,而蒙古少女現在卻用同樣的方式在要求他。


    徐立顫抖著點了點頭。


    蒙古少女問道:“想活嗎?”


    徐立低著頭道:“是。”


    蒙古少女道:“你也是為了那件事而來的麽?”


    徐立顫聲道:“是。”


    蒙古少女又問道:“他真的給了你們一萬兩黃金?”


    徐立道:“是。”


    蒙古少女突然冷哼一聲,喃喃道:“看來他果然沒少撈銀子,真是一條喂不熟的狗。”


    這句話並不是問徐立,所以徐立沒敢說話。


    蒙古少女問了徐立一堆問題,徐立回答了一堆“是”,可是這小店裏,除了他們倆人之外,似乎根本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麽。


    蒙古少女突然說道:“你的回答不錯,你可以走了。”


    徐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試探著走到門口,沒有人攔他。


    他又走出了門,還是沒有人攔他。


    他可以繼續活了。


    徐立站在門口卻沒有離開,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是劫後餘生的釋放,可是這笑聲卻再也沒有停止。


    他扯亂了自己的頭發,一直狂笑著,爬一會兒,走一會兒,而後丟了一隻鞋子,漸漸走遠了。


    他瘋了。


    他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也從未受過這樣的驚嚇,他終於崩潰,終於瘋了。


    小店裏還可以隱約聽到徐立的狂笑,挨門最近的桌子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是桌子在顫抖。


    因為曾家兄弟正爬在桌子底下,抱在一起,他們抖動得太厲害,所以桌子也跟著他們抖動。


    那衣衫襤褸的老人嘬了一口旱煙,待將肺中的煙噴出才緩緩說道:“沒想到…沒想到關中雙槍神將竟落得這般下場。”


    他說話很慢,很低,但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他接著慢悠悠道:“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看來是對的。”


    蒙古少女突然轉過身去瞪著那老人道:“老先生也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老人淡淡道:“老漢年逾七旬,而今江湖人才輩出,老漢怎敢與諸位爭?”


    蒙古少女已經走到了那老人的桌前,冷冷道:“看來老人家一定知道我們為什麽而來?”


    老人又嘬了一口煙道:“貴派遠道而來,老夫已有所耳聞。”


    蒙古少女憂鬱眼神中突然又露出了殺氣。


    但凡知道這件事的人,她都想親自殺死他們。因為少一個競爭對手,她成功的幾率就越大,為部落立的功勞也就越大。


    蒙古少女的手已緩緩按在了老人的桌角上,白玉般的的手上,指關節微微翹起,桌子上的酒杯竟慢慢浮了起來。


    老人不慌不忙也將兩根手指搭在了桌子上。


    那浮起來的酒杯在空中扭動了幾下竟又緩緩地落回了桌子上,一滴酒也沒有灑出。


    蒙古少女的指關節翹得更高,由於用力過大,手已經開始發白,可那酒杯卻紋絲不動,再也無法浮起。


    要知道,在這酒杯一起一落之間,蒙古少女已經與那衣衫襤褸的老人較量了一番內力。


    她顯然是敗了,她敗得心服口服,她愕然地看了老人一眼。


    她萬萬不會想到,中原武林竟有內力如此高深的人。


    蒙古少女歎了口氣,將手縮了回去。


    老人依舊在吸著旱煙,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蒙古少女道:“沒想到有高人在場。”


    老人緩緩道:“光明教會果然高手雲集。”


    蒙古少女憂鬱地道:“老人家真是深藏不露,中原有這樣的高手真是一件幸事。”


    老人道:“釘骨針果非浪得虛名,蒙古韃靼部能有姑娘這樣的高手,又何嚐不是如虎添翼?”


    蒙古少女再沒有說話,她明白那衣衫襤褸的老人的內功遠在自己之上,他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既然有高人在場,這小店裏的蒙古人隻得走了。


    因為,他們剛到中原不久,並不願冒險。


    耶律含煙仍在喝著酒,他對這小店裏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漠不關心,他隻是在專心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他在想,接下來他要去殺誰。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結果。


    蒙古少女臨走時往耶律含煙的桌上望了一眼。


    這一望簡直嚇了她一跳。


    雖然耶律含煙的臉一直看著窗外,隻能看到他的半邊臉。


    可是那張冷峻的臉龐,還是使得蒙古少女一下子認出了他。


    那個曾經在蒼涼的戈壁上冒死與響馬搏鬥的那個少年。那個一醒來就找自己劍的執拗男孩。


    可是他當年冒死相救的那個女孩為什麽沒有跟他在一起?


    坐在他對麵的黑衣女子又是誰呢?


    蕭笑天如今又在哪裏?難道耶律含煙也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看來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做著天下男人都可能做而且都想做的事情。


    蒙古少女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可是他並沒有去問,她知道這種事情是一言半語說不清楚的。


    她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去做。


    因為她是蒙古人,她要為自己的部落去做事,去做自己能做的一切,甚至包括獻出生命。


    直到蒙古少女走出小店,耶律含煙也沒有抬起頭來。所以,他當然不會認出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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