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般的聲音,是位女子的聲音。


    女子從街角拐了出來,一位身穿白色蒙古袍服的少女,臉色紅潤,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極具靈動,可是那眼神中卻含著一種與靈動不相稱的憂鬱。袍服素色的布料上點綴著淡粉色的方格子,她脖子上的藍色的寶石依舊奪人眼目。


    她的右臂上紋著一朵花兒,一朵紫色的風信子。


    她究竟是誰?她的眼神中為什麽總是藏著憂鬱?


    難道紋了這紫色花朵的人,心就會被憂鬱占據嗎?


    蒙古少女的身後跟著四個紮著辮子的蒙古漢子,此時也從牆角拐了出來。


    這四個蒙古漢子每人手中都拎著一個人,四個人的手中拎著八個人。


    那八個人的咽喉處都有一個食指粗細的血淋淋的窟窿,他們已經死了。


    那血淋淋的窟窿不是被劍刺穿的,竟是被手指硬生生地刺穿的。


    是誰的指法會有這樣的威力?


    鐵嘯沒有說話,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在洛陽的消息是怎麽泄露出去的,而且傳播的這麽快,竟然連蒙古人都知道。


    那蒙古少女卻率先開口道:“前麵一定是名震江湖的鐵將軍,幸會幸會。”


    鐵嘯對於蒙古人向來沒什麽好感,即便眼前的女子麵容會令一般男人陶醉,他冷冷道:“你怎麽知道我就是鐵嘯?”


    蒙古少女微笑著道:“江湖中能使出方才那兩招快刀的人,不是鐵嘯將軍莫非另有其人?”


    鐵嘯對蒙古少女的恭維顯得有些厭惡,依舊冷冷道:“既知我名,為何還敢阻攔?”


    蒙古少女眼睛眨了眨道:“鐵將軍怎麽不分青紅皂白便來冤枉好人了?”


    鐵嘯道:“我怎麽冤枉你了?”


    蒙古少女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憂鬱道:“鐵將軍難道沒有看到我身後的蒙古勇士們手中提著的是什麽?”


    鐵嘯沉聲道:“死人。”


    蒙古少女道:“將軍不問他們是怎麽死的麽?”


    鐵嘯道:“自然是被你們害死的。”


    蒙古少女道:“但卻不是我殺死的他們。”


    鐵嘯道:“你的手下殺了人,與你直接將他們殺死有什麽區別?”


    蒙古少女歎了口氣,似乎受了委屈,用憂鬱的眼神看著鐵嘯道:“可是我真的不想殺人。”


    鐵嘯冷哼一聲道:“可你還是殺了。”


    蒙古少女道:“將軍若知道我的手下為什麽殺這些人,想必也會說這些人該殺!”


    她知道鐵嘯一定會問她為什麽要殺這些人。


    鐵嘯果然問道:“你為什麽要殺這些人?”


    蒙古少女成功將鐵嘯引入了自己的話套裏,淺淺笑了一下道:“因為我隻有殺了他們,將軍你才能順利回到宣府。”


    鐵嘯道:“哦?”


    蒙古少女道:“他們到這裏就是想要將軍的命。”


    鐵嘯道:“要我的命?隻有蒙古人才想要我的命。”


    蒙古少女道:“他們雖然不是蒙古人,可他們還是想要將軍的命。”


    鐵嘯默然,他的心很痛,他把守邊疆,浴血奮戰,卻有同胞想要他的命。


    蒙古少女似乎看出了鐵嘯的心事,接著道:“這些人隻認得錢,不會記得將軍的豐功偉績,隻要有人給出合理的價錢,他們就什麽都肯做。”


    鐵嘯依舊沉默。


    蒙古少女又道:“所以我的手下替將軍殺了他們,因為他們該殺!”


    鐵嘯歎了口氣喃喃道:“人各有誌,我又能改變得了什麽?”


    蒙古少女似乎也替鐵嘯感到難過,他的眼神中又再閃過一絲憂鬱。


    鐵嘯突然問道:“雇他們殺我的人,想必不是你。”


    蒙古少女道:“當然不是我。”


    鐵嘯道:“但他的你的目的想必是一樣的。”


    蒙古少女道:“不一樣。”


    鐵嘯道:“有什麽不一樣?”


    蒙古少女道:“我隻想問將軍要一樣東西,而他既想要那東西也想要將軍的命?”


    鐵嘯道:“你怎麽知道?”


    蒙古少女道:“因為我了解他。”


    鐵嘯道:“哦?”


    蒙古少女道:“他是一個卑鄙無恥的人。”


    蒙古少女接著說道:“他得到那東西是為了做更卑鄙無恥的事。”


    鐵嘯知道蒙古少女口中的“那東西”指的是什麽。


    他抬起頭瞪著蒙古少女道:“想要那東西,需先要我的命。”


    他說得斬釘截鐵,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蒙古少女眼神中憂鬱的神色愈加重了,似乎每當到了她必須要殺人的時候她就會無比的憂鬱。


    她不愛殺人。


    她有時候不得不殺人。


    有些事情無法改變,隻有習慣,而她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人生的無奈。


    她緩緩道:“你一定不會交出麽?”


    鐵嘯斬釘截鐵道:“一定不會。”


    蒙古少女道:“為了一本歌謠值得嗎?”


    鐵嘯道:“值得。”


    蒙古少女輕輕歎息了一聲便站到了一邊,她愈來愈憂鬱。


    她身後的的蒙古漢子突然讓出了一條路來。


    那四個蒙古漢子身後竟還站著一個人,一個藏傳佛教的喇嘛,那喇嘛相貌粗獷,胡子拉碴,不修邊幅,可是鐵嘯卻沒有注意到他。


    因為那喇嘛身材過於矮小,而那四個蒙古漢子卻過於魁梧,那喇嘛站著他們身後是很難被發現的。


    那喇嘛不是侏儒,卻比侏儒高不了多少。


    他不但矮小,背還是佝僂著的。


    他任何地方都比正常人要小,唯有一隻右手卻比常人的要大,這隻手是成年男子手的兩倍大,指頭也很粗。


    喇嘛走路也很奇怪,他個子雖小,但卻偏要大搖大擺地走,走起來很滑稽,全然沒有出家人的樣子。


    他的嘴一直是咧著的,似乎一直在笑,可是他的一雙眸子卻無比的嚴肅銳利。


    喇嘛一直瞪著鐵嘯,大搖大擺地向鐵嘯走過去。


    距離鐵嘯還有三步,喇嘛站住,他依舊瞪著鐵嘯。


    鐵嘯見到這喇嘛,神經不禁緊張了起來,他喃喃道:“西域神指?”


    喇嘛咧開的嘴突然發出一股怪笑道:“鐵將軍還記得老喇嘛,讓鐵將軍記掛了。”


    鐵嘯道:“當年西域神指與中原洪遠方丈切磋武藝,一百招之內未分身負,在下怎能忘記。”


    西域神指似乎想起了什麽,黯然道:“可是第一百零一招我還是輸了,向來也有十年了。”


    鐵嘯沒有打斷西域神指的回憶。


    西域神指神色黯然接道:“這十年我苦練指法,隻希望再到中原時能與洪遠方丈一較高下,可惜啊可惜。”


    鐵嘯道:“為什麽可惜?”


    西域神指道:“你從少林寺走之後,洪遠方丈就圓寂了。”


    鐵嘯愕然。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西域神指怎麽會知道?而自己的行蹤他似乎也再清楚不過。


    鐵嘯隻跟一個人說過,而鐵嘯認為那個人一定不會出賣他。


    鐵嘯道:“洪遠方丈…”


    西域神指道:“是被耶律含煙殺的。”


    西域神指不等鐵嘯說話便又搶著道:“耶律含煙是誰?”


    鐵嘯道:“是個瘋子。”


    西域神指道:“瘋子?”


    鐵嘯道:“瘋子。”


    西域神指道:“他的劍很快?”


    鐵嘯道:“至今沒有人比他更快。”


    西域神指卻突然笑了起來道:“太好了,這一趟總算沒白來。”


    鐵嘯道:“哦?”


    西域神指道:“他比洪遠都厲害,那麽我一定要去找他比試。”


    西域神指竟是個武癡。


    他接著說道:“不過我去找耶律含煙前,先要拿將軍練練手,中原像將軍這樣的高手已經不多,難得啊難得。”


    鐵嘯冷笑道:“那麽請吧。”


    西域神指已經不再說話,他全身的每一處肌肉都已經興奮了起來,他隨時準備出招。


    鐵嘯不敢怠慢,他的刀已握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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