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修士當中十層以上便稱“大修”,已經開始明悟天地規則,一舉一動漸脫束縛。他們這些七八層的修士驀然對上了,除非是身懷秘寶或是功法逆天,若不其然斷無逃脫的道理。


    兩人一時心生忌憚,立在當場不敢前攻。左首那修士稽首肅容道:“前輩,為何無端犯我冥化門?”


    呂泉聞言頃刻眉眼倒豎,厲聲喝道:“好個‘無端’一詞!七派絕我食糧,阻我道途前程,此仇譬如殺身,不共戴天也。我等萬裏赴身乃是要為自己討個公道,從來都是言指七派,又何來獨獨侵犯爾等?”


    陳風笑亦斥道:“欲加其罪,何患無辭!七派道貌岸然自詡名門正派,其實做盡無恥之事。你們兩個想死的話盡管一起來吧,猶猶豫豫渾沒半點修士瀟灑的樣子!”雙目振奮,作勢欲撲。


    冥化門那兩人見狀,一發往後退了半步,右手邊那位忙稽首道:“兩位道友稍安勿躁,我等不過是前來規勸罷了!兩位隻要在我派樓船之上安心修行,靈石、丹藥一切都好說……。”


    話未說完呂泉斜眼喝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還是留給旁人去吧!”雙目咄咄,盡是睥睨姿態。


    話音未落渾身靈氣鼓蕩,攜著陳風笑縱身往前撲來,氣勢之凶悍風帆為之崩碎。


    對麵甲板上那兩人驀然見此,直驚得肝膽顫顫,當下想也不想急惶惶退身閃避。哪曾想呂陳兩人不過是徒做聲勢,方行到一半距離,身軀淩空一轉便徑直折向岸邊山野密林。


    冥化門那兩人眼見如此,當即心神一鬆,各自俱都長吐一口濁氣,暗說:“走了就好!”也不出手阻攔,立定當場目送兩人上岸。


    正在此時,便見半空當中陳風笑赫赫氣息徒然一泄,境界頃刻便跌落回來現了原型。好在他此時是被呂泉拽在身旁,亦算是有驚無險。甲板之上冥化門兩人見了登時麵色扭曲,怒急攻心大聲喝罵:“狗東西,敢誆騙我等!”


    再欲去追時,卻是早就晚了。呂陳兩人這會兒已經直落岸上,踉踉蹌蹌催動神行符眨眼沒了蹤跡。


    甲板上右手那人怒目圓睜,切齒道:“師兄咱們追不追?”


    左手邊那人淡然道:“無妨,前麵便是七派連陣,這等小蝦米即便是過去了,也是送死的。這些散修還真以為我等拿他們沒法子,哼,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好漢怕賴漢’這等荒謬想法!”


    右手邊那人滿腹抱怨道:“這樣以來咱們冥化可真把散修得罪慘了!”


    左手邊那人瞪眼喝道:“莫要置喙門內決策,掌門真人既然開了這個口子,自有他的考量,我等盡心盡力辦事便是。”


    另一人沒由來糟了一頓訓斥,知道自己犯了忌諱,忙點頭道:“是,是,師兄教訓的是!”


    左手邊那人擺手道:“所以說咱們能漏便漏,能放便放,盡量別生敵對,讓其餘六派去跟他們玩去吧!”


    兩人說罷默然駐立船頭,江水浩淼猿啼兩岸,轉眼複歸寂然。


    隻說呂陳兩人脫出樓船之後,在山野密林當中一口氣奔行了大半天,見後麵再無追擊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怕不不起來。陳風笑躺在落葉枯藤當中喘著粗氣道:“這他娘的算是什麽事兒!如今隱息符也沒了,我看那兩丸增氣丹咱們幹脆就別去想啦,還是多謀劃謀劃怎麽保住性命為好!”


    呂泉滿嘴埋怨道:“真他娘的烏鴉嘴,要不是你小子,怎會被人輕易識破!”兩丸增氣丹足夠尋常修士賺上個一兩年,卻如何不讓他心疼。


    陳風笑撇嘴道:“你還真以為那個什麽“黑心盟”會乖乖給我們增氣丹?你也不想想,光咱這一路就有這麽多人,幾路算下來少說也要兩三百號人,他們拿什麽給?”


    呂泉一時默然無語,這些都是擺在明麵上的事兒,他不是憨人又如何不知道呢,說一千道一萬不過是心存僥幸罷了!當下沒好氣的道:“事到如今還能怎麽辦……。”


    說話時候陳風笑突然眉眼一震,坐起身來拍著大腿道:“對呀,我怎這麽傻!”


    呂泉沒由來嚇了一跳,側目道:“你小子傻了吧!一驚一乍的做什麽?”


    陳風笑道:“小子本來就是七派中人,又害怕他們識破什麽!你說我們是不是傻了?”


    呂泉白眼道:“修真界當中素來以實力為尊,以強淩弱殺人奪寶的事情你見的還少?說句實在話,清越門算個球,有靈石、丹藥好麽?”


    陳風笑道:“若在旁時我肯定不會說這話,但此次是‘七曜法會’來者是客,冥化門即便再是囂張跋扈,這個時候料想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等短視之舉!”


    呂泉麵露憂淒,頷首道:“也隻能這樣試試啦,且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行咱倆便先找個地方貓起來,也總比伸著脖子去送死的好。”


    兩人又絮叨一陣,便隨意布了一套隱匿陣法打坐恢複。亂息術不同於那些赫赫術法,雖然表麵上沒什威力,傾力催動之下亦十分耗費靈氣。之前不過幾十息時候,便讓兩人費去近三成功力,可謂是鯨吞牛飲駭人聽聞了。


    轉眼便是一日有餘,呂陳兩人恢複了個七七八八,當下不做耽擱稍一辯識方位便往山野深處行去。


    此地在白露山支脈,距離冥化門不過隻有兩千多裏距離,已是處在腹地之內。時值初春,冰雪消融芳菲顯露,山野當中花草依依、高樹吐綠,好一派生機盎然之顏色。


    可惜景物雖是美不勝收,兩人卻無半點心思賞析。小心翼翼行有大近日,眼見暮夜深沉晦暝昏暗,便尋了一處溪岸開闊之地駐身歇息。


    一如先前一般,陳風笑當先躍身去侍弄陣法,方布置妥當還未啟動時候。忽然見呂泉麵色大變,雙目迫迫盯著側方密林,稽首肅容道:“諸位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陳風笑聞言不動聲色的翻手收了禁陣,凝目去看,隻見前方密林當中幽寂深邃並無它物。正自疑惑時候,高樹之上徒然有五人飄飄縱落下來,都是玄衣道袍、高髻玉冠的尋常修士打扮。各自渾身煞氣濃重,逼人目視。凝神再看,才見他們身上靈機赫赫,最差的也要有先天八層初境,其中領頭那人氣息最是宏大,少說也是十層以上的功力。


    這會兒,領頭那人盯著呂泉稍一打量,咧嘴笑道:“好銳利的手段,這樣都能發現!可惜你等這些散修來的不是時候,傻兮兮被白石盟鼓動起來,平白送了性命,惜乎,惜乎!”


    陳風笑聞言急忙越前一步,腆著臉笑道:“真是落難遇貴人,小子清越門陳風笑見過諸位師兄、前輩。”說話時候早自囊中掏出門派玉符,雙手過頭恭恭敬敬托舉起來。


    對麵領頭那人一怔,淩空攝到手中,稍一查看即刻丟了回來。陳風笑不待他說,又指著呂泉笑道:“稟告前輩師兄,這是我師兄許嚴明,他的玉牌在之前爭鬥中不幸毀壞了去,因此一時沒有憑據,還請前輩師兄們明察。”


    領頭那人見玉牌不假,一時倒躊躇起來。七派當中各派弟子雖然暗地裏爾虞我詐相互爭鬥,尋常時候甚至還會見於刀兵。但此時不同於彼時,“七曜法會”期間各派弟子在明麵上或多或少都要收斂許多。蓋因前來赴會之人都是經年當中的門派翹楚,身份上自然尊貴許多,非是平日裏那些普通弟子所能比擬的,一旦無端生出爭殺之事,即便是門內也難遮掩。


    領頭那人見陳風笑樣貌狡黠,功力低下,旁邊呂泉又唯馬首是瞻,隻道他是那些門派大佬座下受寵的族子、徒孫,攜來觀禮長長見識的。心中不禁暗自腹誹:“這個二世祖可真是不知死活,如此境界也敢出來招搖!”當下稽首肅容道:“虛真門,薑聞道!陳師弟,我等還有它事,咱們各自請便怎樣。”


    當下便連問詢的話也懶得再問,道袍一揮轉身欲走。陳風笑見狀急忙喊住:“薑師兄,小子還有一事相問不知可否?”


    “但且問來!”薑聞道耐著性子道。


    陳風笑笑道:“也非是它事,我們慌亂當中與門內前輩、師兄走丟了,不知薑師兄一路而來有沒有遇到過。”


    薑聞道思忖稍許,淡然道:“你往東試試吧!”也不說到底撞沒撞見,言罷道袍獵獵縱躍而起,倏然沒了蹤跡。


    呂陳兩人待他們走遠,便一屁股墩在地上,呆坐稍許,陳風笑才癡癡道:“方才我們要真是散修,現在妥妥已經是兩具屍體了。什麽他娘的靈石、丹藥,命之不存,談來何用!”


    呂泉不無驚悸的點頭道:“此地危機詭譎,我們還是盡快找到門內師兄為好!”


    陳風笑滿臉疑慮道:“許師兄,你說方才虛真門眾人所言,會不會是誆騙我們?”


    呂泉思忖道:“這個我哪裏盡知,但是依著十一層的大修前輩的身份,還不至於無仇無怨的去欺騙我等吧!”


    經此一擾兩人當下不敢耽擱,又絮叨兩句便循著薑聞道所指的方位移步而去。


    方走不過片刻,溪岸密林當中緩緩現出五個高大黑影。稍息才見竟是薑聞道等人。這會兒俱都盯著呂陳兩人所去方位,凝目深望。當中有個漢子忍不住問道:“薑師兄,算一算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要不要一起跟過去?”


    薑聞道斥道:“急個什麽!先讓他們鬥著,回頭咱們一網盡收了,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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