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曾今今到達了廣西百色巴馬機場,陳由的學生果然早早地過來等待接機, 隻是寫著【曾今今】三個字的名牌讓她的帽子口罩和墨鏡瞬間喪失了本質功能,被好一頓圍觀和偷拍。


    來接機的是陳由舞團裏的兩位年輕舞蹈演員, 一男一女,待她熱情又不失尊敬。坐上了車,她就給陳由打了電話,告知已經啟程。陳由問她早飯吃了沒有,沒有的話,午飯就多做一點。曾今今連忙說已經吃過了,按照她平時做的分量來就行。那個接機的小夥子卻立即提醒:“老師平時吃得很少, 所以您千萬別客氣。”這讓曾今今想起了在北京一塊兒吃的那幾頓飯, 那位簡直是貓的食量。


    陳由估計在電話裏聽到了學生的話,於是說:“我現在去買隻雞,你還有什麽想吃的?”


    曾今今還是客氣:“不用了不用了,簡單點。對了, 別做得太辣就成。”她聽說當地人能吃辣的挺多, 聽誰說的?還不是莫易久前一天誇廣西也是一個讓她吃得很開心的地方。


    足足兩個鍾頭的車程,將她帶到了西南邊陲,沿途有人陪聊,加上越行越偏入眼卻是越來越美的風景,讓她完全不覺困倦。


    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鎮,藍天綠水,青山農田, 有一些被人為開發的跡象,可能還沒發展起來,因此除了當地居民,隻有遊客三三兩兩,十分清靜。他鄉之美,讓曾今今恍然明白陳由這樣忙碌的人,在大小城市往來飛行之間,還是願意回到這裏的原由。


    陳由的家在小鎮深處,沿著澄澈無波的河流一路向西,與眾不同尤其精致文藝的那一幢,便是她的房子。她穿著寬鬆的長裙,披著一件薄薄的開衫,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看書,見了車來,便笑著到路邊迎她們。


    接機的兩位和陳由打了招呼就走了,說下午團裏有排練,趕著回去。陳由也不挽留,目送他們離開,曾今今笑說:“團長都在這兒呢,他們還趕什麽排練?”


    陳由拍拍她的肩,示意跟著她進屋,一邊又說:“還好沒留下來,我都沒做他們的飯。”


    曾今今跟在陳由的身後,四處瞧瞧,順口問道:“你女兒呢?”


    “住校,一個月回一次家。不在好,清靜,想做什麽做什麽。”陳由讓她坐沙發上,給她泡上了茶。


    “可你女兒才這麽點兒大呢。”曾今今不客氣的接過,捧在手裏,又問:“我都不知道,你女兒跳舞嗎?”


    陳由卻反問:“舞蹈家的女兒就得跳舞嗎?她喜歡唱歌,一在家裏就哇啦哇啦,所以我比較煩她。”


    曾今今不厚道地笑起來:“我還一直當你女兒挺文靜的呢。”


    陳由卻並不陪她多聊,隻說:“行了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把菜炒了。”


    曾今今點頭,坐在沙發上默默打量這間屋子裏每一寸極具設計感的空間。東西很多很雜,卻一點兒不顯淩亂,大到家具地毯,小到花瓶擺件,淨是生活的藝術,即使是餐桌上擺著的銀製箸枕,也是精致極了的梅枝的形狀。屋子的主人,是熱愛生活的。


    陳由隻現炒了兩個清爽的蔬菜,沒用多久就開飯了,還有一鍋香菇燉雞,是先前就燉上的。


    曾今今確實是肉食係,要沒這隻雞,她覺得自己真的會餓死在這兒。兩人很快切入正題,談起了工作,談起了這次創作的主題。


    “其實春晚舞蹈這一塊競爭向來很大,所以就算是導演邀請的,也不是打包票能出演。”雖然是說著嚴峻的形勢,但從她慢悠悠的語氣中,並不能讓人產生多少危機感:“要是有更合適的,被砍,也是很有可能的。”


    曾今今吃著飯,是不是點個頭應一聲,隻聽她繼續說:“不過春晚每年的主題都離不開一樣。”


    曾今今事實地問一句:“什麽?”


    “中國元素,這一點把握住了,隻要作品質量不出問題,基本上不是那麽容易被淘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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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今今十分相信陳由的能力,也不怎麽擔心淘汰的問題,於是開起了玩笑:“中國元素不就是你碗裏的麽?那我可就等抱著仙子的大腿上春晚了。”


    她是有過春晚經驗的舞蹈家,早幾年曾今今還在國外的時候就領團裏的舞蹈演員一塊兒看過一回春晚,有幸欣賞了她的舞蹈,那群洋妹子當場“阿妹驚阿妹驚(amazing)”的驚歎連連,事後還讓曾今今也來一段中國古典舞讓她們開開眼界。


    “抱大腿?”陳由趕緊糾正她的錯覺:“哎,看來我得先說清楚,這次找你不隻是讓你來當舞伴的,而是希望你參與到整個作品的創作裏來。”


    “整個?”曾今今還是挺吃驚的,本來她以為編排幾個舞蹈動作就差不多頂了天了,陳由是中國古典舞的大師,想當然是以她的思路為主導的,但看現在這意思,整個作品的話,可不僅僅是舞蹈部分了……前期主旨概念的確定、創作期間舞蹈、配樂和造型的問題、後期舞美的設計,可全包含在內了。可陳由這位姐姐啊,好說話的時候是真好說話,難說話的時候就是個暴躁仙子,這決定權要是分出來了,真的不會影響和諧嗎?


    陳由似乎是看透了她的顧慮,十分大方地說:“你可以大膽地提意見,怎麽想就怎麽說,也可以和我吵架,說服我,反正我不會記仇。”


    就算她這麽說……曾今今也還是猶豫的。再怎麽和陳由關係要好,那也是大前輩,哪敢吵啊?


    陳由看她也沒個回聲,繼續解釋:“我希望我們之間能有不同的意見,思想上有碰撞、有衝突,這樣才能產生火花,才能創作出鮮活的作品。這也是我請你一起參與進來的一個重要原因,要不然,中國這麽多舞者,我為什麽找你?隻是作為演出搭檔的話。”


    曾今今仔細想了想,是這麽個理。其實這也是一件讓她十分感興趣的事,因為這是一種新的改變和體驗,它有挑戰的價值,也有豐碩的回報,無關金錢的,而是更珍貴的,她苦苦追尋的藝術境界的突破。慎重地點頭,曾今今答應下來,轉而問起:“那你想好主題了嗎?中國元素裏的哪一種?”


    “嘖,上路哈。”陳由似是誇了她一句,拿來之前一直在看的書,翻到插圖頁亮給她看:“就是這個,太極陰陽魚。”


    曾今今看著那圖足足十秒,一抬頭,直截了當道:“所以我們是表演……魚?”


    “嗯,簡單點說的話,就是魚。但是不止是魚,再挖深一點,它是太極。這個概念有點深奧,我們不是學者,沒有能力把它講透,但我們是舞者,可以用肢體去表現,讓觀眾從我們的舞蹈裏,對太極產生更多的感悟。白與黑,陰和陽,是中國古代學說裏世間萬物的法則,矛盾、對立、此消彼長,又相輔相融,化生萬物。抓住這些太極的要點進行展現,就是我的思路。”


    “嗯,很有內容的創意,這個要點得再好好理理,”曾今今聽陳由說的時候,已經在腦海中想象一條黑魚和一條白魚在舞台上遨遊的樣子,困難,當然是存在的:“嗯……我認為,表現形式上,得好好斟酌斟酌。我隻是試想了一下,這個舞台呈現效果,如果要照顧到現場觀眾的視角……可能會不太好做。”


    “嗯,這個我也考慮過。我甚至想過,在水裏做表演。”


    曾今今被陳由的話嚇得下巴都快掉了:“這個……好像超綱了吧。”


    “嗯……”陳由抿了抿嘴,幹澀地笑道:“我還不會遊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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