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年已昂首轉身離開,黑衣人緩緩站起身,目光仍是專注的凝視著少年的背影,右腳輕輕在硬木擂台邊一點,觸地無痕,悄無聲息的向前掠去。


    芩兒不敢妄動,天門橋前方是空曠如一馬平川的演武坪,無遮無攔,自己跟進太快,很容易被對方發現。


    幾乎在黑衣人向前疾飛的同時,飄忽一閃,芩兒也已無聲的伏身在了擂台邊沿一角的暗影之處。


    穿過巨大的秦山龍門牌坊不遠,是一個岔路口。向西,便是遙遙無盡的秦山古道。右側一條石階小路,則通向雲遮霧繞的千仞峰頂。還有一條青石小徑,蜿蜒曲折,直通向龍藏村。


    剛到路口,少年便毅然決然的踏上了通往千仞峰的石階小路,


    一道白光淩空閃出,


    一隻通體雪白的白猿,晃然伏撲,垂手跪在了少年麵前。


    少年赫然止步:“小白?~”


    黑衣人顯然吃了一驚,有些猝不及防,腳步稍亂,一閃身便蹲在了巨大的龍門石柱背後。


    遠處的芩兒頓覺驚奇,黑夜裏,睜著大大的眼睛,驚喜的看著這一切,眼神晶亮,流露出對那隻白猿的愛憐。


    芩兒微微閉了雙眼,左手捏了個三星拱月勢,凝神聽音,魄空千裏,眼眸中瞬間掠過一抹紫意,稍稍偏了偏頭,摒除了周遭秋蟲的呢噥聲,細微的風聲,以及那黑衣人稍顯緊迫的呼吸聲,方聽到遠處小白的聲音……


    白猿:“少主!請留步”


    少年伸手欲扶,白猿身子略退,掙紮了一下:“少主!你與我師妹青兒已分別數月!你明明知道!青兒早已不在桃花穀!”


    “不~!”少年眼淚已出,抬頭望向夜空,不讓淚珠落下。


    “不!師父說好的!說好天涯海角牽手相依!江湖路遙同去同歸的!也許今日,師父已平安歸來!”


    小白伏身,頭埋得更低:“師妹已按師祖懿旨!將所有心法口訣!攻守之術盡皆傳授於你!小主聰慧!領悟很快!青兒此次遠赴蜀山!是為了尋找三界逆風玄陰劍和她的主人!還望小主遵從師妹臨行囑咐!勤修苦練,早日回歸正元!也不枉青兒的一番苦心!青兒也希望早日看到小主不為心結所累,淡定從容,重新找回強大的自己!”


    見白猿仍然伏身而跪,少年低頭去扶,晶亮的淚珠跌落下來,


    少年的聲音有些哽咽:“小白!快起來!”


    白猿雙腿再分,全身竟伏得更低了些,四肢幾乎匍匐在地。


    “小白!為何還不起來?羿兒答應你了!快起來吧!羿兒知道!總有一天師父會回來找羿兒的!”


    白猿:“還望小主答應小白昨日的請求!”


    “我不!”


    16歲的少年聲音果決而稚嫩,幾乎是在喊,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少年蹲了下來,扶了扶背上的木製龍行刀,環手在白猿腰際一抱,使勁往上一摟,瞬間淚奔,“小~小白!起來!我不要讓你化氣入體!這是你3000年一劫,曆三劫之最後一劫,我體內的異理脈相我能控製的,羿兒知道!小白一旦化氣入體!羿兒將從此就再也看不見小白~了!嗚嗚~”


    少年抱著白猿的頭,輕輕撫捋著它額頭柔軟盈雪的白毛,淚如泉湧。


    此刻的少年與平日裏淡漠冷峻的形象判若兩人。


    芩兒和黑衣人都聽得雲裏霧裏,卻也忍不住兩眼泛淚。


    芩兒全神貫注於秦山龍門這個方向,卻沒注意背後不遠處的天門橋兩邊,從橋下麵的沐龍河穀,一左一右慢慢浮起了兩個巨大的黑影。


    黑影慢慢升起,竟然是兩個銅頭鐵額的巨人。


    橋之南側那黑影,身形稍小,垂手過膝,肩披血紅狐狸頭,須毛奇長,巨臂而獸足,竟是人首豹身之相,此為上古蚩尤戰神的兄弟翟魘。


    橋之北側之黑影,人首蟒身,銅頭鐵額,頭呈倒立三角之形,宛如螳螂之首,頸長如蝮蛇,頸部以下,一左一右又生出兩隻碗口粗的巨形長臂,纏繞翻卷,形似巨蟒,長臂前端,各生一巨大手掌,五指奇長,如蛇狀,各出一個猩紅蛇頭,不停的張口吐芯,讓人可怖。此怪物自肩部以下始,竟粗壯如牛之肚腩,圓滾如鼓,自上而下,皆覆赤環玉斑,繞身而下,片片青褐鱗片,在微弱的月色下,隨著蛇身的蠕動,微微閃著燦白的光亮,蛇身奇長,相絞相纏,竟達穀底。此為上古蚩尤戰神八十一兄弟之一——殘蛟


    相傳,上古時期,戰神蚩尤和軒轅決戰於蜀山濁漉之野,蚩尤被應龍所殺,血噴於九重天際,分身而亡。蚩尤的八十一個兄弟被玄女封印於蜀山以北的大荒浩澤之下的魔淵,唯有身形奇快,擅長蛻皮遁形的翟魘和擅長斷尾重生的殘蛟得以脫困而出。


    二者得以逃脫,複回濁漉之野,蘸蚩尤戰神灑落在戰場上的血跡於七竅,異化成人形,隱忍於世,魔心暗修,望月而嘯,待機而動。


    兩個黑影探頭露尾,無聲無息,兩雙幽藍泛綠的眼睛默默注視著芩兒的背影,卻無絲毫凶光,竟然還溫和的上下眨了眨,眼裏流露出些許慈愛。


    兩個怪物眨眨眼,對望了一下,殘蛟竟不知不覺將左臂攀在了橋欄上,發出了一絲細微的聲響。


    小白猛然抬頭,恍然入地而去,赤黃色光芒驟然一閃,三界逆風斬和烈空劍瞬間破空而出,環列在蒙羿身後護住,狀態警覺。


    逆風斬懸浮騰空,劍身一展向前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


    一綣赤黃色光芒,一呈扇形,瞬間向橋欄疾速席卷而來,兩個巨大的黑影倏然縮頭,消失在沐龍河穀無邊的黑夜中。


    芩兒回頭,竟看見殘蛟的尾巴,輕抖豎翹,一閃而去。


    芩兒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難道適才自己使用魄空千裏之術,耳聰竟目不明?產生了幻覺?


    再定睛一看,卻見遠處有一瘦一胖兩個人影,提著一個氣死風的橘紅色燈籠,正急步而來……


    “芩兒~!芩兒!”


    一個粗獷渾厚的聲音在呼喊,不乏焦急和擔心。


    芩兒知道是大山哥和衛叔尋她來了。


    再看向秦山龍門牌坊處


    哪裏還有人影?


    蒙羿哥哥和小白,還有那個黑衣人,已盡皆消失不見。


    芩兒起身,小臉露出一絲驚喜,看來蒙羿哥哥的功力已提升不少,這掠空疾行之術已非常人可比,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芩兒飄忽一閃,掠過天門橋頭,又突然頓住身形,緩步而行,不急不喘,向二人迎了上去。


    大山:“芩兒!你一個人?”


    衛叔略一頷首,轉身讓過,站在芩兒左側,手臂一直,橘紅燈籠前伸:“小姐!請!”


    “嗯!謝謝衛叔!”,芩兒略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又偏頭嗔看了大山一眼,“大山哥!執燈!你一身強體壯,牛高馬大的少年!竟讓衛叔受累!”


    “嗬嗬,好!”


    大山咧嘴憨笑,接過燈籠,長臂一撐,光亮的範圍瞬間擴大了一倍。


    衛叔微微一笑,邁步走在了前麵。


    大山:“芩~芩兒!蒙羿哥哥咋沒送你啊?”


    “蒙羿哥哥適才剛剛折返回去呢!”


    芩兒說罷,在右側腰際摸出一細繩交叉紮住的芸竹紙包,“給!蒙羿哥哥給你留的!就知道你喜歡吃!”


    周大山虎眼一亮,忙把燈籠的硬簧竹竿夾於腋下,雙手接過,大口一咧,嘴角生津,便想打開芸竹紙包。


    芩兒抬起小手輕打,咯咯一笑,“咯咯,咯!大山哥!回家再吃吧!看你那饞樣!像是要吞下一座山!這是蒙羿哥哥給你留的兩大卷香蔥碎肉餅呢!”


    “哦!嗬嗬!我知道,嘿嘿!也有芩兒的心意的!嗬嗬!”,大山喉嚨裏快要伸出爪來,咕嚕一聲,使勁吞了一下口水。


    芩兒瞪了大山一眼,“那是!知道就好!快走!”


    大山嗬嗬一笑,右手拿著還有些溫熱的香蔥碎肉餅,左手平執橘紅氣死風燈籠,雙腳噔噔,卻也健步如飛。


    周大山也是夠了,此人身強力壯,身形如山,飯量奇大,幾乎從沒吃飽過!


    他最恨別人遇見便問,“大山,你吃飯了沒?”


    這樣會瞬間勾起他的食欲。


    如果對方問“大山你吃飯了嗎?”,不立即找點饅頭,包子,大蔥烙餅啥的給他塞到嘴裏,填填肚子,他可能會用他那狀如十月南瓜一般大小的大拳頭將對方錘死。


    一邊走,芩兒一邊隨意的向大山哥打聽了一下燕驍宇的傷情,知道驍宇哥已無大礙,便也徹底放心了。


    三人一路無話,健步如飛,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回到燕府。


    此刻,在龍藏村。


    莫曉霜坐在床沿,側身從裏側條枕旁邊,抱出一個長條形朱紅雕花木匣。


    木匣狹長而沉重,長三尺有餘,居中用一紫色絲帶環繞而結。


    莫曉霜正待起身,卻聽見屋外似有衣袂翻騰破空的輕微響聲,


    “誰?”


    “羿兒!是你嗎?”


    莫曉霜起身,走到窗前,從窗楞縫隙處向外一望。


    朦朧的月光下,一個嬌小的黑影從蓬門上方一掠而過……


    蒙羿轉過青石小徑,站定,右手一抬,心裏默念,“渃喬!起!”


    少年的右手


    瞬間多了一把通體精黑的雙刃青鋒——烈空劍。


    少年知道,娘不喜歡羿兒與持配的修煉兵器隨意分離。


    蓬門上的一根柳枝,又掛有一株用一櫻紫色絲帶栓纏著的仙靈草,正隨夜裏微微清風,輕輕起舞。


    “咦?”


    少年一驚,左右看了看。


    “嘎吱~”一聲,


    堂屋門開了。


    “娘~!”少年取下仙靈草,穿過籬笆,向母親莫曉霜跑去。


    一進堂屋,蒙羿就感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屋內正中的木案神龕上,三支新燃的赤青色線香,煙霧繚繞。


    神龕上,左昭右穆,雲武將軍蒙闐之靈位居中而立。


    神龕之下,有一柴黃色立櫃,立櫃之上,有一紅布包裹著的狹長條形之物。


    “羿兒!跪下!”


    莫曉霜站在少年右側,聲音裏充滿慈愛,表情卻有些肅然。


    蒙羿放下烈空劍,身形一正,整了整衣衫,上前一步,撲通一身,屈膝而跪,埋首磕頭,


    心裏卻在暗想,“要不要告訴娘爹爹尚在人世呢?”


    耳邊卻突然傳來小白的暗語,“小主還是按師父的叮囑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吧!你師父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不是不告知你母親,也許隻是時機未到而已!”


    少年心領神會,伏身又磕一頭。


    莫曉霜揭開紅布,拿出朱紅雕花木匣,解了紫色絲帶,揭開,裏麵躺著一柄長三尺有餘,通體銀白的利劍。此劍劍柄鑲嵌有七彩珠玉、劍格內遁,刃如流雲,劍身如影,寒氣逼人。


    蒙羿知道,那是父親的兵器,娘曾經說起過,這是父親小時候第一次魂力測試,有緣持配的第一把佩劍——木級兵器雲影劍。


    莫曉霜又從旁邊案幾上拿過一副赤色獸皮劍鞘,“羿兒!起來吧!娘前幾日去集市皮匠鋪定做了劍鞘,剛好配上!按你爹遺願,今日便將雲影劍傳與你手,望你如你爹一般,俠肝義膽,將來做一個名揚天下的英雄!”


    “我爹的遺願?”


    少年一驚,站了起來,雙手捧出雲影劍,右手握向劍柄。


    一刹那,一股炙熱氣流沿右臂環繞而上,瞬間彌漫胸腔。


    少年卻不知,這雲影劍劍柄上的七彩珠玉曾被雲武將軍的鮮血多次浸染,魂魄雙修,靈性仍俱,少年本是蒙闐嫡子,血性相同,少年一旦持配,雲影劍以為主人歸來,歡欣鼓舞,欣然認主,向主人注入了同等魂力。


    少年頓覺渾身充滿力量,揮劍入鞘,將母親扶上左側首座,屈膝跪下:“娘!羿兒一定勤修苦煉!絕不辜負娘的期望!”


    莫曉霜伸手便扶,“羿兒!快起來!娘打聽過了,上次進入末試名單的共有二十人之多!而有資格進入上清玄階修行的名額隻有區區十二人!你是僥幸入選!所以你要加倍努力才是!”


    “嗯!羿兒知道了,娘!”


    少年起身,使勁點了點頭。


    莫曉霜從懷裏摸出兩個櫻紫色流蘇,又將蒙羿剛剛放在案幾上的那株仙靈草拿過來,取下那縷絲帶,挽了個結,掛佩在雲影劍的劍鞘上,


    “雖不知是那位恩人,這仙靈草可是稀罕之物,這位恩人是想讓你盡快振作起來,不再消沉虛度光陰,恩人每次送來仙靈草,你都把這櫻色絲帶收在了你枕頭旁邊,可見羿兒也是有心之人,娘用絲帶編了劍穗流蘇,望你日日帶在身邊,催你奮發,也不枉恩人的一片苦心。”


    “嗯!羿兒記下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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