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陸遠連夜逃出旅店,就在嶽陽城西門附近蹲點,臨近天明時分,陸續有人進出城門,陸遠將身上僅剩不多的銀兩拿出了一大半,找了幾個孩童讓他們去散布消息,然後直奔西門出去了。


    從西門出,沿洞庭湖湖北上,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小山上。山路崎嶇,兩旁高樹密林,在清晨尚有些昏暗的晨光下顯得陰森可怖,鬼影斑駁。走了片刻,陸遠也心生寒意,恰巧山上有破廟一間,陸遠心下想著借宿休息一下也是好的,便走了進去。


    借著仍舊昏暗的晨光,陸遠看到一個大漢用鬥笠蓋著自己的腦袋。似乎感覺到有人進來,大漢動了動。


    “抱歉啊這位兄台,無意打擾你休息,我也借破廟一小角歇個腳。”陸遠笑笑,悄聲往破廟深處走。


    “陸小弟?”一個熟悉而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嗯?老五哥?”聞聲,陸遠詫異地回頭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大漢。


    大漢將鬥笠拿了起來,轉頭看向陸遠,果然是仇老五。


    “真是你啊老五哥!”陸遠有些驚訝,有些欣喜,還有點尷尬。


    “嘿,你怎麽也住到破廟來了?不是要去找那個藥鋪的苦老頭嗎?”仇老五一個轉身,站了起來,雙手拍了拍自己身後的塵土詫異問道。


    “哎,別提了,都是星月宗那群王八蛋惹的。”緊接著陸遠跟仇老五就著廟裏一口破鍋熱了點水喝,就著這熱水,將當晚發生的事情跟仇老五說了一遍。


    “真他娘的一群王八羔子,淨幹些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勾當!讓老子碰到,非一掌斃了那倆流氓不可!”聽到陸遠的陳述,仇老五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一巴掌拍在地上,竟留了個淺淺的掌印。


    “老五哥莫要太生氣,今晨我出來前,已經散了身上一大半銀兩,將那倆王八羔子的事在嶽陽城內散播開來了。想來這倆王八現在正頭疼著怎麽解決流言蜚語的問題。即便他星月宗認定是我做的,江湖上也會存下疑惑,誰是誰非說不清,但除了星月宗的人以外,也沒人會拿我怎麽樣。”陸遠倒是十分看得開,在江湖上行走,背上一兩條人命那是正常的,何務謀算不得什麽東西,充其量一個雜碎,就算真是陸遠殺的,那殺了也就殺了。


    “陸小弟倒是看得開,我要是有陸小弟一半的聰慧,也不至於落到這田地。”仇老五自嘲笑笑。


    “嗯?莫非,老五哥那個通緝令,有問題?”陸遠嗅出了點不一樣的味道,帶著一縷好奇問道。


    “你可願意聽我這通緝犯說個故事?”仇老五轉過頭,有些淒慘地笑著。


    “老五哥說啥呢!就衝你在麵對官兵的時候為了洗清我的嫌疑,不惜犯險拉著我做那場戲,我陸某人這輩子就認定你這個哥哥了!管他娘的其他人怎麽看?以後誰要是敢在我麵前說你是惡人,我揍得他媽都不認識他!”陸遠假裝氣憤地說著。一番話卻是讓仇老五感動不已。


    “謝謝你,陸老弟!”這一聲“陸老弟”卻是真的將陸遠當自己的心腹兄弟來對待。跟“陸小弟”比起來,差了一個字,其中的韻味,卻是天差地別,從看待一個晚輩的眼光,到忘年交,這步跨越,不可謂不大。


    仇老五拿出自己的水囊,灌了一口之後遞給陸遠,陸遠也不在意,拿起來也灌了一大口。烈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覺從喉頭一直燒到小腹,打了個酒嗝出來,倒是滿嘴回香。


    “這酒真他媽痛快!”仇老五從陸遠手中將酒囊接回去,又灌了一口,大呼過癮,“且聽五哥慢慢跟你說來。”


    陸遠點點頭,凝神聽仇老五說他的故事。原來,二十年前的時候,仇老五也就是個年及弱冠的青年,當年得拜少林大師門下,被收為俗家弟子,學了幾手功夫,正是想要行俠仗義,路見不平的最好時候。離開少室山後,仇老五一心想著揚名立萬,卻是缺乏江湖經驗,剛出河南地界不久,就被小賊順了全身家當,不得已隻得露宿義莊。任憑當年在少林學了一身武藝,也多少沐浴了些佛光,但大晚上的伴隨一堆死人睡覺,仇老五也是心裏發虛。


    正值後半夜,忽然,義莊裏幾塊棺材板動彈了幾下,仇老五立馬驚醒,可怕的事還在後頭,隻見最靠裏麵的四張棺材板相繼打開,躺在裏麵的人一個一個坐了起來,這一幕把仇老五給嚇壞了,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隻得念誦從師父那學來的記不全的佛經。不想起來的四個都是活人,看到仇老五嚇成這樣,立馬嘲笑了起來。這下仇老五緩過勁兒來,發現被人耍弄了,一時惱怒,便跟四個人動起手來。


    四個人身上都有些把式,卻怎麽也敵不過仇老五這個學了正統少林武學的,幾個擒拿手下來,四個人雙肩都被卸了,愣是咬牙切齒不肯道歉。仇老五見四人有骨氣,也一時心軟,給他們將胳膊裝了回去。後麵的事情有些俗套,五人不打不相識,便認了異姓兄弟,仇老五最小,從此便以老五自稱。


    五人在一起廝混了一陣子,四個哥哥竟也是有些本事,在市井裏將順走仇老五錢的小賊抓住,幾十兩銀子已經被他花了大半,被四人揍了一頓之後,好歹收回了六七兩,仇老五本來打算請客,四個哥哥都勸老五先回家去報個平安,來日再聚。仇老五想著也是,便回了自己荊州老家,安頓雙親。不曾想老父老母年老體弱,仇老五一住就是四五年,直到雙親過世了,仇老五也快三十了,才又重新在江湖走動,彼時想再去找四個結義哥哥,已經是人海茫茫了。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江湖上浪蕩了幾年,憑著一雙肉掌,仇老五倒也闖下不小的名頭。


    五年前,仇老五在皖南行走的時候,偶遇當地鄉紳徐世績,頓覺麵熟,兩人相繼認出對方,原來徐世績就是當年的老三,仇老五跟徐老三相認之後一番詢問,才得知原來四人跟屍體相伴時日長,當年分開沒多久,四人便先後染上了疫病,四哥體弱,最先撒手人寰,老二也沒撐過多久便也去世了。唯老大和老三最終熬過了疫病,得到了救治活了下來。老三為人機靈,被一貴人看中,收做贅婿,後來繼承了家財,加上經商有道,成了不小的鄉紳,但老大卻是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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