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葦坐著飛機回北京了。


    在最後兩天裏, 她坐著車在當地轉了轉,在小攤上吃了炸蟲子料理,在大飯店裏吃了鮮花套餐, 買了義烏產當地特色紀念品。


    她以為不會很開心, 但坐在飛機上時,一邊為回到北京就等於回到了公司的手中, 一邊卻在回憶??後旅遊的那兩天,連那一盤炸蜘蛛炸蛾蛹都成了珍貴的回憶——因為她絕不會再吃第二回。


    既然此生隻有一次, 那就真?是最珍貴的回憶了。


    她沒告訴唐希當天她跑出去?事,隻說了她去了片場。唐希有點擔心,說:“思思姐, 公司讓我跟著你, 你出去還是應該跟我說一聲,我好陪你一起去啊,不然公司知道了會生氣?。”


    柳葦連忙點頭:“你放心, 我下回不會了。以後我去哪裏都帶著你。”


    唐希有點小愧疚,跟她比著互相道歉:“我不會管著你?, 思思姐,我是站在你??邊的,你可以相信我?。”她下定決心, 說:“等回去我給你帶飯,我?房子沒退, 我在家做好後給你帶過來。”


    柳葦後知後覺??一回北京, 她可能又要開始吃健身餐了。


    已經吃了幾個月?田姐特製,突然又要改回原樣讓她特別接受不了。


    就算唐希說可以給她帶飯,她的心情還是down到了穀底,怒火卻前所未有?升起來。


    ——為什麽她必須要忍受??些?


    不客氣?說, 公司培養的是柳思思?不是她,她有必要??麽有感恩之心?替柳思思還公司人情嗎?


    ??就相當於前任已經離職了,但她留下了一個爛攤子,為了不讓老板蒙受損失,她打算把??份責任背起來。


    她打算當拯救資本家?當代優秀打工人嗎?她要感動中國的資本家嗎?


    其實在這??前,她一直考慮要怎麽辦。


    柳思思不是一個人,有許多跟她有關係?人。


    前者有父母和不知現在在哪裏?妹妹們,後者有公司。


    針對家人,她有處理經驗,反而很容易做出決定。


    她是絕不會給柳思思?父母一??錢的。對柳思思?妹妹們,她也會謹慎考慮,現在她??是大姐了,她會像大姐一樣,對有上進心?妹妹給予一定?幫助,比如幫她們解決學費,但對沒有上進心?人,她也不必理會,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負責,你想浪費生命,沒人有理由非要救你。


    而對公司她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畢竟公司送柳思思去培訓?錢是實實在在花出去?。她之前從來不反抗公司的安排就是吃人手短,總覺得應該把??部分錢還了再說離開?事。


    現在她突然不??麽想了。


    ——我為什麽非要老老實實?還錢呢??不是我欠?。


    ——我??可以不還啊。


    突破底限就像是打破一扇窗,突然眼前豁然開朗。


    隻要在心理上不認為自己欠公司的錢,行事做法上就少了許多顧忌。


    柳葦知道??不是一件簡單?事。想脫離公司,擺脫合同,需要很?東西,而她現在一樣也沒有。


    她靜靜?看著飛機舷窗外?藍天白雲。


    飛機降落了。


    唐希和柳葦推著行李箱出來。


    唐希說:“梁導說有人來接我們。”


    柳葦嗯了一聲,說:“等我們見到梁導的人以後,問一下他們的拍攝計劃,還是要跟著人家?拍攝計劃走。”


    唐希:“好。那思思,我什麽時候聯係公司?”


    回北京不能不聯係公司。


    唐希:“而且,我們還要回去住吧。都在北京了,估計??邊不會給我們安排住宿的地方了。”


    柳葦:“你說的??對。唉,我有點想胖胖了。等我們見過他們的人再說吧。”


    唐希充滿打工人?自覺,到地頭不去找公司報道就覺得心裏不安。但既然柳葦??麽說,她也樂得聽令,免得早早就要聽調聽宣,不得自由。


    兩人很快看到了舉著牌子?路露他們。


    唐希:“好像就是那邊!”


    路露是親自來接人的,為了顯得親近,不給人距離感,他特意換了一件polo衫,沒穿西裝。他本來年紀也不大,比陸北旌還要小一兩歲,??麽一打扮看起來就跟剛畢業?大學生似的。


    為了不讓柳葦感到不自在,他還特意帶上了給她挑?兩個助理,一男一女。


    男生負責背背扛扛,是幹體力活的,女的就是生活助理。


    那個男生現在就舉著個b5?紙,上麵寫著唐小姐、柳小姐。等飛機降落了,他們在出站口等了一會兒就看到順著人流而來的兩個姑娘,其中一個簡直是鶴立雞群?寫照,走在人群中周圍的人都不自覺?離她們三五米遠,躲躲閃閃的人中??不乏偷偷拿手機拍照的。


    不過柳葦包得很嚴,在有唐希?時候,她很少能毫無保護的出來。現在她就是棒球帽、墨鏡加口罩。


    但她在劇組拍了將近兩個半月?戲,天天都按照形體老師教?時刻記住自己是公主,要在框子裏表現自己,雖然現在離開劇組了,但舉手投足已經完全變樣了。


    她現在走?時候,肩不搖,手不擺,直頸挺胸,目視前方,步子幾乎就是一樣的步距,行走速度也是不急不緩——都是穿戲服拘?。


    她的身高?在那裏放著,哪怕穿的是最普通?超大t和籃球褲和運動鞋,但就是跟周圍的人明顯的區分開來。


    換句話說就是:身上有星味了。


    路露一看就眼睛發亮,那兩個助理??是興奮?不行。


    男生:“??就是我們公司的人啊!她肯定能紅!”


    女生:“我靠!我可以!我絕對可以!”說罷一把推開男生,奪過他手裏?紙舉過頭頂,蹦蹦跳跳?跑過去,離老遠就伸出手:“你好你好,你們是唐希和思思吧?我叫孔澤蘭,你叫我小蘭就行。思思你好,我是你在這部電影裏?助理,還有一個男的是開車的。你什麽事都可以找我,一會兒我們加下微信啊。”


    孔澤蘭三兩句就把自己給交待清楚了,跟著接過柳葦手裏?行李箱推著,指著那邊?路露說:“那是我們大露,以前是跟我們老大的助理,後來轉成經紀人,現在升任公司副總。”再指那個男生,“他叫梁天南,是梁導的親戚。”


    梁導親戚:“……”


    路露:“??點你就不如蘭蘭,??不如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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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導人小輩大,梁天南以前不愛叫大爺,直到大爺幫他找了份工作,結束了他家裏蹲的幸福生活。


    梁天南抹一把臉,上去沉默寡言?接過唐希手裏?行李箱,默默?走在前頭——去開車。


    他聽到背後孔澤蘭熱情?說:“我??會開車。思思,你以後要去哪裏,我開車送你去。我自己??有車。”


    梁天南覺得他可能真?不如孔澤蘭……


    路露保持著客氣、照顧但不過??親熱的態度,親熱的份交給孔澤蘭了,果然柳葦適應良好。


    坐上車以後,路露說:“思思你叫我大露就行。為了拍攝方便,公司給你安排了一個住所,挺幽靜挺安全的,不會有人去打擾你。你和唐小姐可以都住進去,裏麵有家政負責照顧你?生活。蘭蘭和天南??是派給你用的助理,不必客氣,有什麽事都可以吩咐他們。”


    唐希被孔澤蘭拉到後座去看行李和交換微信去了,看一看??邊,??不太敢打擾路露和柳葦說話。


    柳葦第一次在沒有別人“幫助”?前提下跟合作夥伴交流,還挺新奇。


    她說:“謝謝。不知道拍攝計劃是什麽?我什麽時候進組?”


    路露笑著說:“別擔心,一組?戲都趕完了,你什麽時候進組什麽時候開拍。今天是星期天,你才回來,明天休息一天,星期二進組就行了。”


    汽車一路開進了東山,柳葦見???是一個別墅區。


    環境幽靜,不太能看得到人。


    怪不得直接發給她一個司機,住這裏沒車都沒辦法出門。


    路露帶他們進別墅,兩個家政出來打招呼。


    路露說:“??兩人不住這裏,每天會來給你們做飯,早上八點上班,晚上八點下班。一切家務瑣事都可以交給他們去做。有什麽喜歡吃?或是忌口的??可以交待他們,兩個人都有營養師證和三級廚師證。”


    孔澤蘭熱情?把唐希拖去收拾行李和認識房間。


    路露就和柳葦坐在客廳沙發上說話。


    路露柔聲說:“蘭蘭和天南不住這裏,他們也是早上八點來,晚上八點走。假如你要是晚上需要用車,可以再把天南叫過來,他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


    柳葦搖搖頭:“太麻煩了,我晚上沒什麽事。”


    路露:“萬一你晚上不舒服呢?什麽事都有可能。天南就是幹??個的,公司把他給你就是讓你?生活更方便?。”


    路露看了一眼二樓房間,知道孔澤蘭不太可能把那個唐希給拖住太久,他今天來也不打算現在就策反,總要先打打感情牌,還要先認識一下柳葦??個人,了解一下她的性格,別人說再?不如自己親眼去看。


    他說:“我給你說一下一組?拍攝情況吧。”


    ??是正事,柳葦立刻專心去聽。


    路露:“一組主要拍文戲,在你沒來之前,一直拍?都是謀士啊、大臣的戲,還有男主演陸北旌?一些朝堂戲。不過陸哥現在還沒來,你先拍,等他來了再拍他?份。”


    柳葦點點頭。


    路露:“一組都是棚拍。棚是我們租?,直接租了一年,??一年裏都是我們自己人在用,所以你進棚?時候不用擔心,都是自己人,一切都以拍好戲為主,你是女主角,在棚裏沒有人比你更重要,有任何讓你不快的事你都要說,告訴蘭蘭或天南都行,要是不好對他們說就直接對我說,我都可以給你解決。”他自然的拿出手機,調出微信二維碼,“你掃我一下,加我?微信,什麽時候、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是你在這個組裏?靠山,我會支持你?一切想法。”


    ??個說法可就太嚴重了。


    梁導那麽喜歡她,看重她,??沒有??樣。


    柳葦表情就有點不相信,覺得??是客套??,但她沒說,她就是笑一笑點點頭,順從?拿出手機來加了。


    路露看出來了,收起手機,笑著說:“??是我?工作習慣。我以前是做陸哥助理?,後來做他?經紀,專職隻帶他一個人,隻處理他?工作事務和私人事務。我跟梁平的工作方式不一樣。他是導演,拍?時候對著演員什麽好話都願意說,隻要能拍好。”


    梁導還真是這樣。


    柳葦想到就笑了。


    路露說:“我?工作方式就是照顧好藝人,我?所有工作都是圍繞著藝人去安排?。我不管是非對錯,??不管別的,隻要藝人需要,我就要給他安排好。”


    他往沙發上一靠,像講笑??一樣說:“當年陸哥從央視離開,?少人勸他不要走,在央視捧鐵飯碗?好,拍電影是好,但大導?電影??未必都叫座,拍出來也未必都能火。他當時在央視?國民度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上上下下都喜歡他,可以說隻要有央視參與的片,不管是電視還是電影,隻要他說話,台裏?領導都能幫他拿到。當時他問我怎麽想,我說哥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然後他就走了。他走了以後,央視??塊?聯絡就是我在做,我來來回回?跑,把兩邊?關係維持下來。”


    “後來他說想自己開公司,自己搞本子自己攢組拍電影,?是很?人來勸。讓他不要眼光那麽M?,非盯著那幾個大導,就是普通?導演??能拍好電影。”路露回憶起從前,說:“當時仍是有很?片約找他,開?價碼都挺高,基本都是片酬加??紅的模式,可以說是躺著賺錢了。但他就是想拍自己想拍?,不想以後都沒辦法演想演?角色,隻能別人給什麽演什麽。他要開公司,我就還是支持他,注冊公司、挖人、拉投資、找本子。那段時間誰都不知道??個公司會不會成功,會不會把他賠得掉褲子,賠掉他?好名聲和??麽?年攢下來的國民度。我要是為了我自己好,我當時就該拚命攔住他,讓他繼續接本子,而不是開公司。但我始終記得我是幹什麽?,我?職業道德是什麽。”


    路露最後對柳葦說:“所以,你可以相信我一點點,我是一個不會用框子去框住你,什麽都不讓你做?人。”


    柳葦像聽故事一樣。


    假如他說的都是真?,那她還挺羨慕陸北旌?。


    本來她??不覺得陸北旌??一路走過來真?是沒有一點波折,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冒了很大的風險,不管是從央視離職還是開公司,其實都等於是放棄已經經營好?一切,重新換跑道。


    而他兩次都成功了。


    要是她??能成功就好了。


    柳葦開始佩服陸影帝了。


    上次是佩服他?演技,??一回是佩服他?決心和毅力,還有運氣。


    至於路露對她說???番話,她聽聽就行了。


    她又不打算在這部電影裏加戲,??不打算搞什麽特殊待遇。她現在也挺喜歡這部電影?,雖然它還沒拍完,還沒上映,但她越拍越喜歡它。


    她就想好好把它演好,給自己一個交待。


    ??是在她有限?生命中難得出現?一個美麗的東西。


    它會被千萬人看到。


    柳葦早上趕飛機起早了,午飯是芝士咖哩雞肉和酸菜肥牛,配上非常健康?水煮西藍花,兩個家政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在這裏,不用節食!沒有健身餐!


    雖然晚上?餐桌上出現了蒸栗子南瓜,但她一點也不生氣,還很有食欲的吃了一塊,太久沒吃了,她才發現栗子南瓜口感??麽麵,澱粉感特別足,粉粉?,甜甜?,非常好吃。


    晚飯孔澤蘭和梁天南??在這裏吃,還有一個意外?客人。


    柳葦看著桌邊趴在地上大吃貓飯?胖胖。


    午飯後她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胖胖了!


    原來唐希在看到這個別墅??後就想把貓“偷”過來,好安慰安慰想貓的柳葦。


    柳葦在二組拍戲的時候,白天在片場擼狗,回酒店就開始想貓。


    唐希試探孔澤蘭這裏能不能養貓。


    孔澤蘭一聽,開車就帶唐希跑回那邊把貓給抱過來了。


    柳葦驚喜是驚喜,但??趕緊打電話給馬芬,通知一下她和唐希回北京了,不過還要繼續拍,還有就是她很想貓,就把貓給抱走養一段時間。


    馬芬才不管貓不貓的,立刻通知了M?浪。


    M?浪聽說柳葦回北京了,很驚訝:“怎麽?拍完了?”


    馬芬:“沒有,聽說是還要拍。可能隻是外景結束了吧。”


    M?浪很冷淡?說:“哦,那你明天去看看吧,送點東西。”


    馬芬很想問高浪是不是又放棄柳葦了,??近M?浪真?花了很大精力在挑選新人上,國內各大公司的新人她都去看過了,還飛了兩趟韓國,現在手裏有四五個新人?檔案,正在大力說服牛總買人。


    明明柳葦?前景挺好?啊,難道是因為有了矛盾,M?浪就有心結了???才一門心思挑新人?


    牛總可能也覺得其中有好苗子,現在已經不太排斥買人了。


    現在公司氣氛怪怪的,馬芬也覺得不太適應。


    難道柳葦剛要紅公司就打算冷藏她?


    馬芬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還是別猜上司們?心思了。既然高浪待柳葦冷淡,她也不必太熱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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