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席樂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租房這兩個字了。


    殷白鶴的臉他記得很清楚,沒人會忘記一張驚豔的臉,更何況他們還相處了三天。


    “……殷白鶴?”席樂略有點遲疑。


    自己住在這兒他怎麽知道的?


    “是我。”殷白鶴直起身,短短地嗯了聲,目光打量著他:“沒找錯。”


    離得近了,他能看到席樂鼻尖上一顆淺淺的痣。


    席樂的防備稍稍放低,從他身前走過去,一邊問:“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問的。”殷白鶴說。


    “誰?”


    “你不認識的同學。”


    席樂心想這不是等於沒說,而且哪個自己不認識的同學能知道自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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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仔仔細細看向殷白鶴。


    難道是校友?


    席樂覺得以殷白鶴的身份,在學校裏自己應該有記憶才對,除非和自己不是一屆。


    雖然帶別人進家裏很危險,但他覺得殷白鶴應該不至於下黑手,好歹也是有過隊友情誼的。


    他好像也沒什麽值得被覬覦的。


    因為一個人住,這個公寓並不大,是席樂所擁有的房產裏偏小的房型了。


    他想了想,自己還有空房子租人嗎?


    殷白鶴進來後站在客廳裏一分鍾,就坐在了沙發上,席樂給他倒了杯熱水,“他們都出來了嗎?”


    “嗯。”


    “徐小圓住的地方離我不遠,在一家超市裏工作,你如果有話和她說,我可以帶你去。”


    “不用了。”


    鏡子世界外的殷白鶴依舊是冷冷淡淡的。


    說實話,席樂有點不太知道怎麽和他相處。


    因為他們以前的生活完全沒有交集,等同於陌生人,所有的話題除了鏡子就沒有別的了。


    殷白鶴走到桌前,定眼看著新買的刀。


    他若有所思。


    席樂麵無表情地收進了廚房裏,包括之前在洗手間裏沒帶進去的那一把。


    “這麽晚了你來租房,我不好安排。沒租的房子都是空著的,也沒打掃過。”


    他又問:“你無家可歸了?”


    殷白鶴點頭。


    席樂有點懷疑,這麽巧合的就在從鏡子裏出來的時候沒有房子住,那以前都是住哪的。


    但是殷白鶴壓根沒有說的意思。


    席樂抿了抿嘴,“今晚你可以住這裏,明天帶你去看房。”


    殷白鶴環視了圈公寓,裝修和家具都是很簡單的,一點多餘的沒用東西都沒有,牆上連掛畫等裝飾都沒有。


    看上去和他性格差不多。


    “這裏很好。”殷白鶴說。


    “這是我自住的,不出租。”席樂警惕地看著他,又問:“對了,你現在有錢嗎?”


    不會是沒錢付房租,被前房東趕出來了吧?


    就算是長得好看,沒錢也是不行的。


    殷白鶴看他一眼:“沒錢怎麽租房?”


    席樂眨了下眼,沒再問。


    “我晚上睡哪裏?”殷白鶴看向客廳裏唯一可以躺的,又看向席樂,“沙發?”


    席樂很想,但是不行。


    “你太高了。”


    這個沙發當初買的是小的,殷白鶴躺上去兩條腿還得露在外麵,他再冷血也看不過去。


    席樂回神,“睡床吧。”


    之前在那個破村子裏,他們就同床過三晚,兩個大男人而已,也沒什麽好糾結的。


    多個枕頭而已。


    殷白鶴淺笑了下,“好。”


    席樂很少見到他笑,畢竟長得那麽好看,平時見不到,多看了兩眼才移開視線。


    見他空手來的,恐怕真是無家可歸。


    席樂也沒問他的悲慘回憶,回房翻出來了自己買來還沒穿的睡衣給他。


    “可能有點小了。”


    果不其然,等殷白鶴從洗手間出來後,席樂一回頭就看見了他微濕的頭發,還有露在外的腳脖子。


    可臉和身材都好,就很像那些故意穿的模特。


    殷白鶴發現他在看自己,眉梢輕挑,拿出了換洗衣服裏的手機,“他們的聯係方式。”


    他們?


    席樂彎腰過去看,群裏除了他還有兩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魯東海和餘明了。


    群裏麵很安靜,他加進去沒幾秒,就有人發消息。


    魯東海:【是席樂?】


    席樂:【是我。】


    說了幾句後,席樂從外賣軟件上翻出來了超市的電話,直接打過去,正好是徐小圓接的。


    沒過一會兒,徐小圓就加了群。


    確定了各自的位置之後,魯東海提議明天見上一麵,徐小圓看隻有他們四個在說話,打字發出去。


    【殷先生好像不在的樣子。】


    席樂看了眼不遠處的殷白鶴,指尖輕點回複:【他在。】


    徐小圓:【我沒記錯你是席樂??】


    席樂:【他在我這裏。】


    徐小圓盯著屏幕上這句話陷入沉思,席樂從超市裏才回去一個小時不到吧,就和殷白鶴見麵了?


    他們倆還住在一起?之前就認識?


    那之前怎麽在裏麵還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徐小圓想不通,幹脆不去想。


    從鏡子裏回來的第一個晚上,沒有席樂想象得睡得安穩,而是做了一個夢。


    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個荒涼貧窮的小山村,見到了死在裏麵的高明、周銳等人。


    那些人的死狀他記憶猶深。


    甚至於他都還沒和高明說過話,就在第一晚死去了,收屍都是村民們做的。


    席樂睜開眼時,外麵天還沒亮。


    這一醒就沒有再睡著,殷白鶴緊跟著醒過來,兩個人在黑暗裏對視上。


    “你有沒有想過……”席樂小聲問:“也許某天,我們會和周銳他們一樣,死在鏡子裏。”


    家裏多了個人的好處就是,有人可以和他說話。


    席樂以前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頂多有房客為了減少房租或者換東西和他聊兩句。


    “有。”殷白鶴低聲回答。


    席樂又發現了個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話太少了,自己說幾十個字,就得到了一個字。


    當心他一不高興,以後多收點房租。


    “睡吧。”


    殷白鶴聲線低沉。


    第二天早上,席樂自然醒,初冬的日光暖洋洋的,從窗外灑進來,照亮了整個臥室。


    他眯了眯眼,出去時剛好碰上拎著袋子回來的殷白鶴。


    “早餐。”殷白鶴言簡意賅。


    席樂噢了聲:“謝謝。”


    等他朝洗手間走去時,殷白鶴的聲音又從背後響起:“頭發翹起來了。”


    洗手間的鏡子照出來一張白皙的臉,還有頭頂一撮翹起來的頭發,估計是睡覺壓著了。


    席樂摸了摸鼻子。


    怎麽每次都被他看到。


    吃完早餐後,和魯東海、餘明他們的見麵非常順利,因為之前他們兩個從第一個世界出來後就搬到了一起。


    見麵的地方在一個公園。


    看見席樂和殷白鶴一起出現,魯東海有些驚訝:“你們兩個之前就見麵了?”


    席樂說:“他租我的房子。”


    魯東海噢了聲,又問:“那你還有空房嗎?”


    席樂驚訝:“你也要租?”


    魯東海笑了笑,“大家以後都是要一起進去的,住在一起當然方便,也避免有什麽信息差。我們租的房子是短租的,因為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


    席樂點點頭,能理解。


    “我回去看看。”


    “接下來最起碼有一周的時間,我們打算去鍛煉一下,免得以後跑起來都跑不動。”


    “對了,我們打算先去看看周銳。”


    席樂捕捉到關鍵信息:“你知道周銳住在哪兒?”


    餘明點頭,說:“我聽他之前隨口提過一句,他是d大的學生,我們去學校問就知道了。”


    “我們現在去隻有兩種結果,一是正好看見他的屍體,二是什麽也看不到,得去殯儀館什麽的。”


    魯東海猛地吸了口煙。


    事不宜遲,一行人直奔d大而去,學校在郊區,他們到已經是半個小時後,學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


    偶爾有路過的學生看見殷白鶴和席樂,還偷偷拿手機出來拍。


    餘明趁機攔住了一個學生,“請問你們學校有一個叫周銳的同學嗎?”


    對方表情忽然變得怪異,然後開口:“你們問的是計算機那邊的周銳嗎?”


    餘明不清楚周銳的專業,隨意點頭:“個子和我差不多,不戴眼鏡,應該是的。”


    “他昨晚自殺了。”學生說。


    “自殺?”


    “具體的我不知道,你們還是別問了吧。”學生沒再說什麽,扭頭離開了。


    餘明回到隊伍裏把這事說了一下。


    徐小圓立刻上網搜d大自殺的關鍵詞,昨晚上微博上就有人發了這件事,現在話題閱讀量很大。


    “找到了,d大學生周某自殺,但是網上說的自殺存疑,因為自殺的方式有點特殊……”


    “當然特殊了。”魯東海說:“畢竟周銳是走路走多了的。”


    估計警方那邊也很奇怪,一個好好的大學生死於走路過度,恐怕會查出來是累死或者疼死的。


    “走吧。”


    離開d大時,餘明忽然想起不久前,周銳還在和他說思考這次的四級考試會出什麽題。


    可現在四級還沒考,他就死了。


    “其他的人我們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住在哪裏,但大致都是相同的結果,在裏麵死了出來就是死了。”


    魯東海語重心長:“以前那些在鏡子裏出事的都是這樣,所以我們才要活下去,不然你被弄死了也會被當成自殺。”


    就像席樂在小區裏看見的跳樓一樣。


    世界這麽大,每天都有無數人死去,而現實裏毫無聯係的七個人以不同的方式死去,沒人會聯係到一起。


    “好好活著吧,能活一天是一天,也許哪天我們就擺脫了這個破鏡子呢。”


    說到這兒,魯東海眼神一閃:“我覺得,這詭異的鏡子肯定是有盡頭的。”


    席樂若有所思,“直覺?”


    魯東海笑笑:“差不多吧,也不一定。”


    和他們分開之後,席樂就去翻了翻自己之前掛在網上的房子,發現都被租完了。


    最快也要在兩個月之後才能空出來一間,總不能現在就把租客趕出來吧。


    席樂扭頭,“你打算怎麽辦?”


    殷白鶴想了想,“露宿街頭?”


    席樂:“?”


    殷白鶴沒說話,隻是看著他,半晌之後,席樂伸出手指:“隻能一個星期。”


    住一個星期,也是剛好下次進入鏡子的時間。


    然而事情發展出現了意外,和魯東海說的不一樣,一個星期之後鏡子裏沒有變成黑色,而是又出現了“自己”。


    “殷白鶴。”


    席樂站在洗手間,叫了聲。


    他聽到殷白鶴走到了洗手間這兒,但是一直沒進來,忍不住問:“你怎麽不進來?”


    殷白鶴的聲音被門隔得霧蒙蒙,“真進來?”


    席樂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直接打開門,指了指鏡子:“看到了什麽?”


    殷白鶴思索道:“時間快了。”


    “應該還有三天。”席樂猜測。


    他出去後打開手機,裏麵果然聊天記錄翻不到頭,魯東海也很震驚這次的時間問題。


    席樂:【上一次,我進入鏡子前,連續看了三天的“自己”】


    席樂:【所以我估計,下一次是在三天後。】


    魯東海和餘明沒有反駁,回憶了一下,似乎真的是這樣,是他們之前猜測錯誤。


    真正被抓進鏡子的時間在出現“自己”後的第三天。


    這次沒有猜錯,三天後的晚上,席樂就看到鏡子的表麵變成了黑色的漩渦。


    “殷白鶴!”他朝門外叫了聲。


    沒等殷白鶴過來,席樂整個人就被扯入了鏡子裏。


    昏暗過後,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來,黑霧裏聚集了數十個人,吵吵嚷嚷的,像菜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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