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祥林與王太之離開之後,十拳館中,王戰與莊嚴正在對話。


    他先是問了下莊嚴這次與秦祥林把手的感受,順便對莊嚴境界突破之後的修行作了點撥,然後才問道:“莊嚴,你對這個靖王三世子如何看待?”


    莊嚴想了想,撓撓頭,據實說道:“師父,莊嚴實在是看不懂!”


    “喔?何處看不懂?”王戰饒有興致地問道。


    “外麵一直傳言,靖王三世子生來資質平平,無望仙道,更難習武,若說傳言是假,可靖王府這些年也一直未曾出來辟謠,且秦世子整日裏不是酒肆喝酒就是青樓買醉,這也是整個歧城百姓眾所周知之事,但今我觀世子,不怕館主笑我愚鈍,雖同為一境,但卻遠遠不是我所能比,而且其所言所語更非常人能有,是以,莊嚴看不懂!”


    “你看不懂就對了!”王戰感歎道。


    “不僅你看不懂,就連老夫也是險些看走了眼。靖王一家不簡單啊!”王戰想到了寫意風流的秦德意、想到了指點江山的秦耀陽,想到了已入仙途的秦小卓,然後想到了秦祥林,以及站在秦祥林背後的那個身影。


    最後,他也沒向莊嚴多作解釋,隻是吩咐道:“在你未及三境之前多與他走動走動!”


    莊嚴點頭應是。


    …………


    待得回到靖王府,王太之下去讓人準備膳食,而秦祥林則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透過窗外,天色已然近黑,但在院內燈火的照耀之下,還是能看清府內的亭台謝宇。秦祥林靜靜的躺在八仙椅上,思緒不時的飄到前世,想著那時的登高望頂,好不得意;又不時的回到當下,想到如今的舉步維艱、仙途無望,更想到王戰那一拳,本意是讓他體會其中的拳意,但在王戰的磅礴氣機之下,他竟連三息都支撐不住,直感胸中有股悶氣,不吐不快。


    既然胸中有怨氣,那就將它打出去。


    想到就做,秦祥林緩緩起身,站樁、出拳,形意五行連連使出,劈、鑽、崩、炮、橫環環相扣,吃氣如裝藥,伸手似點炮,呼吸動靜之間坐鎮五嶽;內裝五行,外發四梢,行雲流水之間氣勢磅礴,拳風鼓蕩,直打的空氣炸炸作響,似要將這半年來受的‘委屈’全行打出去,好還他一個清靜自由之身。


    行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暢,他既然能登頂國術大宗師之位,就必然不是那心誌軟弱、逆來順受之輩,越是行拳,越是感覺自己的念頭通達,胸中怨氣似乎不掃而空,思路也漸漸活躍起來。


    來到這裏的半年裏他深居簡出,每日裏不是打樁練武就是鑽研這個世界的武道修行方法及體係,記憶裏秦德意對他的資質評價是:“長生無望、武道艱難!”他也自知,對那仙道也不作奢望,但武道乃他性命之本,前世以之登高望頂不曾鬆懈片刻,今生也不願放棄,無論有多艱難,總歸要試過一番才見分曉。


    而秦德意雖然被去了仙籍,但誌存高遠,這些年命人通過各種方法收羅了不少的武道修習之法,諸如:《冥海練體訣》、《龍象伏魔勁》等這些公之於眾皆為上乘的武學典籍,在靖王府的藏書閣中均能找到。


    經過半年的鑽研,結合府內的眾多武學典籍與平時在同王太之交談之中旁敲側擊之下得來的解答,他也大致摸清了這個浩土神州的武道修行體係。


    俗世間的武道有兩步十境之說:分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兩步,一步又含有五境。


    煉精化氣前五境:一境一虎生根境、二境兩虎磨皮境、三境六虎淬筋境、四境六虎打骨境、五境八虎壓丹境。


    煉氣化神後五境:六境一象生罡境、七境兩象圓罡境、八境四象破罡境、九境六象金罡境、十境化龍神意境。


    先是在體內丹田處形成一股氣,而這股氣叫做‘真氣’,也就是生根,對敵之時,打的便不是皮肉筋骨,而是體內這股‘真氣’。隨後便是磨皮、淬筋、打骨,做到力與氣合,到達五境便是一個大的門檻,叫‘壓丹’,隻有成功的‘壓丹’才能走上拳有生罡之境以及登高望頂之機。


    天生百家、各不相同,武道之路亦是如此,浩土神州之中有各種各樣的武道修行方法修習武道,還有一些專門修習兵器的法門,但卻都脫不出這兩步十境之路。


    這與秦祥林原本的拳法也有不徑相同之處。


    前世秦祥林家世代以形意為尊,他六歲習拳,父親就對他說過:內家拳法有四步: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而形意拳術之始,本乎天地之大端,與夫造化之原理。蓋天地之辟於一氣,無氣也。萬物之生於無知,形意之成本於無意,蓋無意至極生有意。意誠心正乃至於靜,靜則察侯六脈,溶下二氣;靜極生動,動而振發四肢,貫通百骸。是謂先天存乎靜,後天藏諸動也。並囑咐他:有道是十年太極不出門,三年八卦才入門,一年形意打死人。道法雖真竅不真,枉費心機狂勞神,要決傳者易,得者難,慎之,戒之。當時他聽不太懂,也沒有去細細考究這些,直到十六歲北上之後,才漸漸的體會的父親所說的諸般道理,到得後來國術大成之時,更是身兼百家之長,有了自己的拳法精髓。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可是卻沒有煉神返虛、煉虛合道之路!煉氣化神的極致是宗師,那上國大威王朝的大宗師是不是走到了那煉神返虛之上?”


    這也是秦祥林對這世間武道帶有疑問的地方,就連王太之也沒能為他解釋。


    因為前世乃是末法時代,雖然他貴為國術大宗師,但他的拳法也同樣隻是走到了煉氣化神的極致,並沒有走到煉神返虛的路上,更沒有達到那傳說中打破虛空、見神不壞的煉虛合道之境。


    “可惜,若是不死,倒是有可能看到那煉神返虛的風景。”在前世被刺殺時,他在那生死的一瞬之間隱約觸摸到了一點煉神返虛的曙光,若是給他時間來體悟,他有自信能夠更進層樓,可惜卻是死了,其後便是諸多他事,以致那點靈光早已消失。


    “但他們的武道卻似乎有些問題。”拳風鼓蕩,秦祥林的思路越想越清晰。


    “他們的武法雖有萬千種,但都重丹田,輕五髒。講丹田乃性命之本、武道之元,卻對五髒六腑一行甚少提及。”


    在與莊嚴的把手之中,他注意到莊嚴每次動作,都是以丹田之氣為出發根本,打的是僅僅是丹田之拳,不似他那一拳,丹生氣、經由肺,一納一吐之間打的實是丹肺之拳。而觀王戰,雖然秦祥林隻撐了三個呼吸,但從當時感受到的拳意來看,王戰打出的那記炎陽五行拳雖然比莊嚴更具炎陽之意,但炎陽屬火、火從心出,他也隻是將他體會到的炎陽之意融入了拳勁當中,並沒有意識到他身體裏的心髒,乃是世界最大的火。


    要知道五髒乃人之神藏,主人體五行,司達全身,武夫要想行功打拳就得靠五髒來搬運氣血,若是五髒不隨行、六腑不能動,那氣血就不活,氣血不活再怎麽練也是白練,就如漁夫打漁,丈寬之網隻能打丈內之魚,想要打更多的魚,隻能把網加寬。


    “想來王戰也應該是注意到我運氣的不同才會與我討拳!”


    隱約間,秦祥林似乎抓住了那一絲武道靈光,猶如撥開迷霧見得真知,隻感整個人的動作也更加輕便起來,拳法也更加順暢。


    “資質根骨乃天生,不是我能改變的;但我卻能按照自己的意誌走自己的路,已經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又算得了什麽。”


    “拋卻仙道不談,這神州浩土練拳之人如此之多,不僅有宗師,更有那煉神返虛的大宗師風景,這不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嗎?”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極為陌生的,在此間行走就如那匆匆過客,不起漣漪;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也是危險的,種種不可思議之事充斥天地,時刻繃緊神經;同時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也是充滿機遇的,如若抓穩了,那便是另一種“登高望頂”。


    移山倒海、摘星捉月、遨遊寰宇、逍遙長生,種種神話雖遠卻近,遠、遙不可及;近、就在當前。


    秦祥林行拳之間隻感前方有著無數風景,讓他心情豁然開朗起來,因為這裏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很慶幸自己能夠來到這裏。


    唯一一個讓他不滿意的就是這資質根骨。但這資質根骨乃是天生,不是他所能決定的,況且曾身為仙道中人的秦德意都沒有辦法,作為一個純粹武夫,他又有什麽辦法來解決呢?如今之法,還真隻有王太之說的勤淬己身而已。


    緩緩收了拳勢,也停止了腦海裏飄蕩的思緒,秦祥林取出那裝有冰晶血蓮的檀香盒,據王太之所說,這冰晶血蓮若是服用下去,九境之下能增一境修為,在前世他可從未聽說有這種東西。


    到底用還是不用,他有些猶豫起來。


    習武之人常重己身,最忌借用外物,且王太之隻說這冰晶血蓮能增修為,卻並沒有說能改善根骨,若是如此,無異於行那揠苗助長之事。


    想了想,他卻是顧不得那許多了,他資質根骨本來就差,想來也不可能再差了吧。


    隨即,秦祥林緩緩打開了檀香盒。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門外,王太之端著膳食就那麽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又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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