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荊南郡東北千裏之處有一座山,名崇陽山,崇陽山高一千七百丈,橫亙在秦國與燕雲國之間,山險路窄,甚少有人行走,往往十天半月瞧不見一個人影,唯有那些蟲鳥走獸整日裏獨自在山中忙活。但今天這裏卻是多了兩個不速之客,擾了山裏的些許寧靜。


    隻見在那山腳處,有一名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正躺在路邊的草地上曬太陽,漢子生的有些五大三粗的味道,嘴裏叼著根馬尾草,高翹二郎腿,優哉遊哉好不愜意。


    在中年漢子的身旁,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與那漢子相比,倒是生的頗為俊朗,就是有些黑,看上去比較老實,許是太陽有些大,他臉上不停的流著汗,手也一個勁兒的擦,卻是不見停。


    可能是站的有些久了,青年揉了揉膝蓋,問道:“師父,我們在這裏從早上等到現在,都快三個時辰了,你說他會來嗎?”


    中年漢子瞥了眼自己的徒弟,說道:“來,肯定會來的!”


    “為什麽,這座山這麽險,又不好走,就是藏上百十個人也不會被發現,這他也敢來?”當徒弟的不恥下問。


    漢子撇了撇嘴,說道:“你知道個鳥,若是這裏沒埋伏,他反而不會往這裏走。”


    青年很明顯沒有想明白師父說的話,努力的想著為什麽,手上卻是不停的擦著汗。


    “你很熱?”漢子問道。


    “不熱!”青年說道,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那你為什麽一個勁兒的流汗,你的丹沒壓壞吧?”漢子更加疑惑。


    青年努力的笑了笑,說道:“師父,我沒壓壞丹,而且我也不熱。”


    “那為什麽?”


    “我緊張!”


    “我帶你來是長見識的,又不是讓你去打生打死,你緊張個啥?”漢子好奇道。


    “我怕師父打不過,他連我也順帶給宰了!”徒弟很坦誠的說著心裏話。


    “笑話!”漢子氣急而笑:“我堂堂穿雲手燕北風,成名四十年,他才成名三十年,你說我會打不過他?”


    “他可是劍仙!”徒弟很認真的說道。


    “我還是宗師呢!他是劍仙怎麽了,又不是金丹!”漢子聲音有些大,臉色有些發紅。


    “但師父,我看你的腿一直在抖!”徒弟真的很老實。


    “我這是在晃二郎腿!”漢子糾正道。


    “你平時被師娘罵的時候也是這樣!”


    “那是站著抖,現在是躺著抖!能一樣?”


    “真的嗎?”徒弟還是有些不相信。


    中年漢子把手遮住眼睛,有些不太想看這徒弟,“我怎麽就撿了你這麽個徒弟!”


    “師父,有人來了!”就在漢子哀歎遇徒不淑的時候,徒弟打斷了他。


    “我知道!”漢子站了起來,語氣有些不滿。


    “我是你師父,你都看見了,我會看不見?”


    徒弟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又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自稱穿雲手燕北風的男子看向遠處不疾不徐的身影,向自己的徒弟隨口說道:“石頭,若是我死了,你就帶著師娘到荊南!”


    “師父,你會死?你不是很厲害嗎?”


    燕北風看了看自己的徒弟石頭,這個徒弟資質根骨皆好,又聽話、又孝順、又會洗衣做飯,總之什麽都好,就是太老實了點,腦袋有些不靈光!


    他歎了口氣,是啊,我是很厲害,可他,是秦德意啊!


    今天,是注定要死人的,就是不知死的是我穿雲手燕北風,還是他陸地劍仙秦德意!


    ………


    來人在離燕北風五十丈處停了下來,一男一女。男子身著一身月白長袍、長發如墨隨意披散腦後,僅用一條白絲帶纏著,兩鬢微霜、麵容剛毅,手中提著一把三尺長劍,封了劍鞘,風吹過去,衣飄發揚,端的是英俊瀟灑。


    正是曾經的離陽劍宗弟子、如今的秦國靖王侯,劍仙秦德意。


    而他身旁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多歲,一席紫色勁裝,素顏淡墨,三千青絲盤在頭上,用一根木釵釵住,英姿颯爽,笑意盈盈,正是秦德意之妻,那位伴隨秦德意走南闖北三十餘年,不離分毫的劉彥彥。


    “師父,他就是那劍仙王爺秦德意?果真生的瀟灑!比師父你帥氣多了!”石頭運足了目力,看清秦德意樣貌之後忍不住讚道,但他似乎不太會做對比,說完還不忘加上一句:“那女的是他妻子吧,聽說他妻子和他從不分離,看上去比師娘漂亮多了!”


    “你存心氣死我不成。”正調理氣息的燕北風聽聞徒弟的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忍不住喝到。


    石頭嘿嘿笑了兩聲,有點憨,不敢再說話。


    “燕兄,別來無恙!”不遠處,秦德意的聲音傳來,爽朗厚實,頗有一種見著老朋友的味道。


    “無恙個屁,再晚來一會兒,我都快被這個徒弟給氣死了!”燕北風翻了翻白眼說道。


    秦德意看了看石頭,笑道:“恭喜燕兄喜得佳徒!”


    “少說這些,你明知是我在這裏,你還來?”燕北風呸了一口,不知道是呸的他徒弟,還是秦德意,又或者是他自己。


    “正知是燕兄守的這裏,我才選了這條崇陽之道,若選其他道,我怕辱了我的劍。”秦德意笑道,言語之間,神色自傲。說著,望了望四周。


    “怎麽?隻燕兄你一人?”


    “來那麽多做什麽?我若打不過,他們來了也是送死!”燕北風不屑道,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燕雲五大宗師,他燕北風敢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三十年前燕雲攻秦國,去了三位宗師,卻被秦德意一人力挽狂瀾,三位宗師一死一傷,讓他大感丟了燕雲宗師的臉麵,雖說當時的秦德意乃仙道中人,但畢竟未入金丹,實力也就與俗世宗師相當,怎的就被打成了一死一傷。


    “燕兄,其實沒甚差別的,不過也好,既然你來了,那這次的國運之爭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了。”秦德意淡淡的說道。這崇陽山下,到底是他燕北風等秦德意,還是秦德意在等燕北風,不好說。


    “莫說那麽多,你死我活而已!”


    秦國與燕雲都要爭那百年國運,秦國勝了,他燕雲就得亡,身為武者,他很敬佩眼前這位年輕劍仙,敢為家國放下通天仙途,但身為燕雲人,他卻必須要與之分個生死。


    燕北風吐了口吐沫在手上,搓了搓,在將自己的勢蓄到極點之後,身體表麵形成了一層白色的罡氣,他將腰拉成九十度,足下一蹬,一步十丈,正是那‘縮地成寸’的功夫。


    “徒弟,記住老子的話!”石頭的耳邊傳來燕北風的聲音,但人卻已然消失,接著他便聽到燕北風那豪爽的大笑。


    “秦兄,這一戰我等了三十年,可莫要叫我失望!”


    眼見燕北風打來,秦德意不退反進,大笑道:“劍名吟風,定叫燕兄走好!”


    隻見他右手一抖,手中吟風脫鞘而出,全身仙元鼓蕩,向前一劈,一道巨大的青色劍氣直劈打來的燕北風。


    而劉彥彥則早已不知在什麽時候退到了一邊,安靜的站著,神色雖有些緊張,但臉上的笑意卻是不曾改變。


    “雕蟲小技!”燕北風不屑道,左手成掌拍在劍氣側身,白色的掌罡一下就將劍氣拍碎,並猶有餘力的壓向秦德意。同時,他的右手快速打出十數道拳罡,直朝秦德意打去。


    這些拳罡鋪天蓋地,掀起一道道狂風,若是九境以下武者,隻怕不須拳罡及體,就會被這股宗師拳威給鎮死。


    而秦德意卻是不見慌張,臉上笑容不變,左手掐了個劍訣,朗聲道:“劍術,劍禦乾元!”


    眼看燕北風的拳罡就要打在秦德意的身上,卻見秦德意身前三尺處憑空出現無數柄青色長劍,這些劍是由他的仙元形成,劍柄朝裏,劍尖朝外,組成了一麵劍盾,擋住燕北風的拳罡。


    拳罡與劍氣相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像是軍陣之中無數火藥的炸裂聲,一陣陣氣浪隨之擴散開來,吹的沙石狂飛,就連五十丈外的石頭也感覺到那股氣浪的強勁,若是不運轉真氣抵擋,隻怕要被掀飛。


    拳罡消散、劍盾仍在,但燕北風的身影卻消失不見,秦德意笑道:“燕兄堂堂宗師之尊,卻行那偷襲之事,未免有失身份!”


    隻見他左手一指劍盾,輕喝一聲:“轉!”


    這以劍術劍禦乾元形成的乾元劍盾於刹那之間轉到秦德意背後,而此時,一隻蒼勁的拳頭帶著凜冽的拳罡剛好打在了劍盾身上。


    “劍仙說笑了,生死之中哪有手段一說!”


    燕北風在剛才乘著氣浪遮住了視線,借著武夫的氣機感應瞬間繞到秦德意身後,欲一拳打死秦德意,秦德意雖是仙道中人,使得一手仙法,但畢竟未入金丹,在肉身上比不得純粹武夫,但卻沒想到這個秦德意反應極快。


    一拳落空,燕北風全身罡氣呲呲作響,連續收拳出拳,直打乾元劍盾,三拳過後,“哐!”好似玻璃打碎之聲,秦德意的乾元劍盾終是受不住燕北風的磅礴勁力,碎裂開來。


    秦德意趁勢後退,臉色仿若白了一白,道:“燕兄,來而不往非禮也,且接我一接!”


    “劍術,劍禦真雷!”


    隻見秦德意將手中吟風劍往空中一拋,晴朗的天空憑空響起一陣驚雷,吟風劍劍身之上發出一聲輕鳴,突然一分為五,劍身雷光纏繞,遙遙對準燕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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