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初月看著石壁上那張惟妙惟肖的臉。


    展雲彩。


    取走金霞坑中蝕元珠的人, 竟然是展雲彩。


    當初,魚初月差一點點就投在了展雲彩的門下, 不料中途被長生峰截了胡, 陰差陽錯之下,她又和崔敗一起卷入漩渦,最終竟查回了展雲彩的頭上。


    魚初月有點啼笑皆非。


    她偏過頭, 微微仰起下頜,望向崔敗的臉。


    感覺到她的注視, 他側眸看她, 唇角淺淺一勾,道:“無事。”


    她奇異地感覺到一陣心安,歎了口氣, 轉頭望向景春明那一邊。


    淺白的檀光之中,景春明與頭陀冼摩羅雙手合什, 相互對拜。


    少頃,麵容凶惡的頭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消散在空氣中。


    “不好!”景春明忽然驚呼一聲。


    “他要晉階了。”崔敗麵色微變, 下意識地護住了魚初月。


    “那會怎樣?”


    “會爆了禁製。”崔敗磨了磨牙,隨手把她捉起來往肩膀上一扛,足尖輕輕一點,離地而起,踏過靈植的草尖,向著遠方飛掠而去。


    這一刻他全力施為,魚初月隻覺自己真的飛了起來, 這種感覺當真是十分奇妙,與禦劍飛行完全不同,就像蜻蜓在水麵上飛掠,時不時輕輕點一下荷葉露出的尖尖角。


    遺憾的是,還沒等到他們離開金霞坑,景春明就完成了晉級過程。


    破碎的脆響從上方傳來。


    魚初月仰頭去看,這一看,便看到星河破碎,蒼穹倒轉。


    那輪淺紫色的明月,幹淨利落地裂成了好幾片,向著四周散落,而就在它炸開之處,真正的白色明月露出真容,就像是碎去了一塊遮在臉上的紫色琉璃麵紗。


    星辰亦然。


    一粒接一粒在視覺中爆開,炸出燦爛煙火。


    魚初月驚歎不已,崔敗卻是俊眉緊鎖,一把將她從肩膀上掄了下來,就地一摁,摁在柔軟的靈草堆中。


    他把整個身體都覆了上來,雙手護住她兩側額頭,鼻尖抵著鼻尖,將她整個攏在身體底下。


    魚初月眸中還殘留著星月碎去的影子。


    上一刻還在讚歎這奇觀異景,下一刻,眼睛裏卻隻剩下崔敗這張放大了許多的俊美麵龐。


    他皺著眉,神色不見半點旖旎,薄唇抿成一道弧形完美的線,靜靜等待禁製破碎的衝擊波襲來。


    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


    他屏住了呼吸,整個人就像是沉寂了萬年的冰川。


    魚初月呆呆地望著他,這一刻,她的腦海中再一次浮起了另一個人的樣子。


    其實她已經有些不記得那位仙尊長什麽模樣了。


    隻記得那股氣勢,天地不仁,一視同仁的那股氣勢。


    此刻的崔敗,又一次給了她這樣的感覺。


    他和那個人一樣,既是最利的劍,又是最可靠的守護。


    她的鼻子微微有一點發酸。


    下一刻,席卷神魂的尖嘯從四麵八方襲來。


    崔敗的手捂在她的額側,溫熱幹燥的掌心護住她的雙耳。


    她抬起了雙手,像他一樣,也護住了他的耳朵。


    “轟——”


    眼前紫光泛濫。


    在一切即刻全盤爆發的霎那,魚初月聽到崔敗幽幽地歎了一聲。


    他鬆開了一隻手,從他的臉上把她那隻受傷的左手給抓了下來,放在她的眼睛前,晃了晃,眯著眼道:“方才我說了什麽。這隻手,不要再動到。為什麽不聽。”


    他的聲音異常地低沉,每一個字,仿佛都帶著質量,一下一下擊打在她的心口。


    “我……”她忽然語塞。


    從小爹娘就教她,不要欠人家東西。見他這樣護她,她下意識就回護過去,哪還記得什麽傷不傷的。


    他不知想起了什麽,唇角露出一絲好笑,抬手掐了個訣,便見一把劍的虛影自虛空之中浮了出來,擋在了二人身上。


    同一時間,禁製徹底爆發破碎。


    崔敗祭出的劍影古樸滄桑,似實還虛,冷冽清光流轉,將一切都隔離在外。


    魚初月錯愕地透過劍影,看著漫天爆開的紫色禁製碎片化成了燃火的紫流星,片片墜落,絕美燦爛,追魂奪命。


    周遭轟隆聲連綿不絕,紫火流星降下來,將秘境中的一切毫不留情地摧毀。


    唯有這柄劍的虛影,仿佛獨立於時空之外,卻又實實在在地攔下了全部衝擊。


    魚初月一時分不清楚,眼前的流星、劍影和崔敗,究竟哪一個更加絕美。


    頃刻間,風平浪靜。


    流星火雨停歇,劍影歸元。整個穀底處處是被紫火點燃坑洞,唯有崔敗護住魚初月的這一小片地域依舊歲月靜好。


    崔敗攬著她,輕飄飄地站立起來。


    他的臉色異常蒼白。


    “我要一點血。”他道。


    “嗯。”魚初月趕緊把手腕遞到他的麵前。


    他搖了搖頭:“斷續脂用完了,此刻無法用靈氣為你止血。”


    “沒關係,我血多。”魚初月揚起燦爛的笑臉。


    他猶豫片刻,撥開她的手腕,順勢撥歪了她的腦袋,挑起她的鬢發,用微涼的指尖探了探她耳後細小的血脈。


    她留意到他的手比剛才涼了許多。


    指尖在那道細細的血管上點了兩下,然後他傾身覆下,略一遲疑之後,張口銜住了它。


    魚初月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感覺……奇怪極了。


    片刻之後,他的呼吸稍稍離遠了一些,他側著頭,用兩根手指摁著她傷口前後,助她止血。


    她沒敢動,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處處燃著紫火的大地。


    金霞坑秘境,從今往後徹底變成一個坑了。


    “大師兄,”她道,“展雲彩師伯是玉華峰聖人的親傳弟子,所以對我們出手的,竟是聖人玉華子嗎?”


    “也許。”他漫不經心鬆了下手指,發現還有細細的血液滲出來,便又摁住了她。


    手指無意中觸碰到她圓潤稚嫩的小小耳垂。很軟,觸感奇妙。


    他鬆開手指,再次摁住血管,又碰了下耳垂。


    再鬆,再摁,又碰了下。


    魚初月沒發現他的小動作,她專心致誌地思索著:“現在隻有景春明這個人證,要想指證展雲彩,還遠遠不夠。若是貿然打草驚草,幕後的人一不做二不休除掉她,那便是死無對證了。”


    “嗯,要把蝕元珠找出來。”崔敗的語氣有些心不在焉。


    魚初月點點頭:“嗯。大師兄,回去之後,先辦蘑菇的事好嗎?解決了這樁心事,我才好心無掛礙地辦別的事情。”


    崔敗動作忽然一頓。


    半晌,他冷聲問道:“解決了心事,便可以不把性命當回事,是不是。”


    魚初月答得理所當然:“我在世間也沒什麽牽掛啊,若是能用我的命,把幕後主使給換出來,我倒覺得賺大發了呢。”


    他猛地鬆開了她。


    他一離開,那個方向立刻便有風吹了過來。


    沒有人擋風的方向,早已適應了秋寒,再大的風亦不覺得冷。有人擋過,人便嬌氣了。


    她下意識地抱了抱胳膊,旋即低頭笑開:“擁有後再失去實在太痛,倒不如一無所有,一身輕鬆。大師兄,如今的我一無所有,在世間沒有什麽牽絆,就算死了別人也不會為我難過。便是這樣輕鬆的一個人,生生死死,真的不那麽重要,關鍵是值得。”


    找出叛聖,把自己當初為他挖下的那個坑給填上,本也是她該做的。


    況且他值得。


    崔敗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他微眯著眼睛,覺得有些煩悶有些暴躁,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突然就看她這副了無生誌的樣子非常不順眼。


    二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了下來。


    幸好,景春明很快就出現了。


    他兩邊胳膊下麵各夾了兩個人,帶著人無法瞬移,隻見他輕身一縱,便能縱出百來丈遠,袈裟在風中鼓得老高,一蹦一蹦地掠過來,像一隻大跳蚤。


    他很快就落到了魚初月和崔敗的麵前。


    他鬆開了手臂中夾的那四個人,拍著胸脯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師兄妹兩個自己能解決這點小小的麻煩。”


    他救回來的,正是白日他們在秘境中遇到的那幾個初出茅廬的築基期弟子。


    景春明撐爆了秘境,這幾個倒黴的探險者必定十死無生,於是他便救他們去了。


    “咦?”他看了看崔敗,又看了看魚初月,“吵架了?”


    崔敗一言不發。


    魚初月滿臉無辜:“怎麽可能?”


    景春明的視線在他二人之間來回轉了幾轉,然後神秘地笑了笑,湊到魚初月身邊:“哎,魚妹,你明哥我如今已是大乘了。我說什麽來著,待我修成正果,便還俗尚公主去,不過要是你願意跟我發展發展的話,我也可以不考慮公主……”


    魚初月:“?”


    這景和尚,嘴裏說著這樣的話,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片促狹,這是忽悠誰呢?


    她正納悶,卻見崔敗回過身來,冷冷地抵開了景春明,寒聲道:“本宗弟子,金丹之下禁止談情。”


    景春明立刻笑開:“哎呀呀,明白明白,近水樓台先得月……”


    崔敗身上隱隱散出寒氣:“小師妹,回宗。”


    走出一步,他冷冷地瞥了景春明一眼:“不得向任何人透漏我們行蹤。”


    “好好好,”景春明不耐煩地揮手,“保證不會讓人發現,有人違反宗門規定,金丹之下便私相……”


    崔敗捉住魚初月的手腕,帶她大步離開。


    十二個時辰沒過,他的修為仍封在金丹期,無法禦劍。


    要不然他肯定一眨眼就消失在景春明麵前,哪還容得他在背後竊竊怪笑?


    崔敗心底有點薄怒,卻又覺得這怒虛浮著,像火苗一樣晃動跳躍,怪異得很。


    他壓低了眉眼,步履生風。


    金霞坑中仍是處處燃著紫火。


    崔敗走出一段,離開了景春明視線,便放慢了腳步,一步步帶著魚初月踏過那些相對安全平坦的地方。


    兩個人就像是行走在紫燈林中。


    他的後背上仍留著許多血手印,謫仙的背影多了好幾分人氣,她走在他身後,心頭莫名覺得十分喜悅。


    “大師兄,你說,我想找的那朵蘑菇,還會在那裏等我去撕嗎?”


    他默了片刻:“你怎知是哪一朵?”


    “我知道,”她笑吟吟道,“沾了杜鵑血,染成紅色的那朵。”


    他步子一頓,慢慢回轉過身,問道:“報仇之後呢?孤注一擲,以身作餌引出幕後之人,是不是?”


    他眉染寒霜,心底躥起了暗火。


    魚初月抬眸去看,見他的眼睛映著周圍的紫火,看起來毫無溫度。冷白的臉更像冰雕了,周身氣勢也是冷冷的,不怒而威。


    又提這個了!


    她記得,方才便是談起這個,他就轉身不理人了,倒叫景春明看了笑話。


    她莫名有些心虛,低低地道:“也不是……能活著,誰會想死啊?”


    其實他猜得很對,對於她來說,報仇就是生命的全部,報完了仇,她的人生就沒剩下什麽盼頭了。


    是該不顧一切幫他解決掉玉葉子帶來的麻煩才對。


    畢竟確實是她坑了他。


    他忽然挑了下唇角,冷聲說道:“前往守護者之域的事情,另議。”


    說罷,長袖一拂,背轉身繼續前行。


    他反悔了?


    他怎麽可以反悔!


    魚初月頓時急了,匆匆趕上他,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大師兄!你明明答應我了!”


    他側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急得胸膛起伏,眼中泛著點點淚光,花瓣般的唇微微顫動,情急之下呼吸也急促了,清新香甜的氣息不斷撲到他的身上,明明是瘦瘦小小的身體,氣鼓鼓的樣子卻很像一隻河豚魚。


    他冷酷地一拂袖,將她掃退了一步。


    “在你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之前,此事,休要再提。”他冷淡地說道。


    魚初月的眼睛一下就急紅了。


    她哪裏耽擱得起?要什麽活下去的理由,她也沒想要死啊,隻不過是沒什麽牽掛而已,這也有錯?


    若是早知道他會反悔,她還不如就跟景春明搭夥……


    她的眼睛藏不住事,視線剛往身後一瞟,崔敗立刻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冷笑道:“景和尚堪堪步入大乘而已。想闖守護者之域,再等一千年吧!”


    她急得掉下了眼淚:“大師兄你怎麽能出爾反爾……”


    他道:“我並未說何時。”


    看著她這副模樣,他感覺到自己那冰封萬年的心底好像多了一股熔岩,詭異地細細翻騰著,有點隱疼,又有點痛快。他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就隻想刺她一下,再刺她一下,讓她跳腳。


    總好過遂了她的願。


    他見過太多複仇之後便了無生趣,隨意對待自己生命的人。


    他把麵孔繃得更緊,全無商量的餘地:“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複仇之後,為了什麽而活?”


    魚初月瞠目結舌:“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崔敗神色微僵,半晌,強硬地說道:“若我助你去死,他日大乘劫,我必生心魔。”


    魚初月愣愣地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心中浮起了一個念頭。


    她抿了抿唇,低低地問道:“那麽,如果我有了活下去的羈絆,大師兄就願意幫我報仇是不是?”


    “是。”他虛偽禮貌地彎了彎嘴角。


    魚初月定定地盯著他的臉。


    狠狠下了個決心。


    她踏前一步,幾乎貼到了他的身上。


    他瞳仁微縮,沒退。


    “大師兄,你看,我這裏受傷流血了。”她真誠地說道。


    他一怔,微眯了眼睛,眸中浮起一絲疑問。


    她咬破了舌尖,櫻唇微分,示意他看。


    “你看,血,不吃,便浪費了。”


    崔敗氣息一滯,剛想退,便被她柔軟的胳膊纏住了後頸。


    她踮起腳尖,把自己的臉湊了上去,不等他出聲製止,果斷吻上他的唇。


    她睜眼看著他,見他的瞳孔一點點縮緊,便抬起一隻手,撫上他的眼皮,示意他閉眼。


    她也閉上了眼睛,專心致誌地對付他的嘴唇。


    她堅信吸血怪根本無法抗拒美食的誘惑。


    況且,這還是雙重的美味。


    她是刻意的。


    果然,崔敗緊繃的唇線慢慢便淪陷了,他由著她送貨上門,任由她笨拙地把食物送到了他的齒間。


    半晌,他的胸腔中溢出一聲極低沉的悶笑。


    他半叼著食物,含混地說道:“這一點,怎麽會夠。”


    聲音從齒縫間飄出來,像是咬牙切齒一般,異常低啞,帶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


    帶著硬繭的寬大手掌摁住了她的後頸,他側了頭,凶猛地銜住她,反客為主,將這隻楞頭楞腦的呆魚狠狠捕進了自己的網中,似要連肉帶刺一起吞下。


    魚初月陡然一驚,再想退,已然來不及了。


    肩、背、頸都被死死摁住。


    他反客為主,動作異常強勢,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她聽到腦袋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流到臉上的血液忽然便不走了,臉頰和耳朵‘呼呼’發熱,腦袋一陣陣眩暈,像是要炸。


    她覺得他會殺掉她。不對,也不是,就像是一隻食草動物被一隻食肉猛獸銜住了脖子一樣,她渾身顫抖,大腦空白,整個人僵成了一塊木頭。


    不知過了多久,狂風暴雨終於平息,他輕輕在她傷口上挑了下,吮去最後一絲微不見可的小血珠。


    然後放過了她。


    他鬆開她,退開一步。


    魚初月猛地打了個寒顫。


    雖然她確實存了故意勾引的心思,卻沒料到他竟是這樣的反應。


    “冷?”清冷的聲音裏染上了暗沉的啞意,他從芥子戒中取出一件外袍,反手披在她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道:“大師兄,我有羈絆了!你就是我的羈絆!我,我親了你,就得對你負責,我不會隨便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


    親都親完了,破罐子破摔。


    他微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半晌,唇角一勾,他嗤道:“小騙子師妹。”


    她偷眼打量著他,見他吃了血之後,臉上又多了些活氣,雙頰都微微泛起了一點紅色,看著心情還不錯。


    她果斷趁熱打鐵:“所以大師兄可以帶我去撕蘑菇了嗎?”


    他輕笑一聲,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負了手,徑自往前走。


    魚初月急急追上去:“大師兄……”


    “看你誠意。”他的語調恢複了平日的清冷,不過留神去聽,能隱隱察覺出一絲極淡極淡的輕快。


    她急急剖白:“我很有誠意的!除了狗子,我誰都沒親過,真的!”


    崔敗:“……”


    她補充道:“大師兄,你在我心裏已經是很重要的人了,我既答應過你會保重身體,那就一定會做到的。”


    “嗯。”崔敗漫不經心地應道。


    踱出幾步,他眯了眯眼睛,心道,‘隻是順手救她一命罷了,免得因此弄出什麽因果緣劫。出爾反爾,的確於道心有損。嗯。’


    “所以蘑菇的事……”魚初月小心翼翼。


    “撕。”崔敗言簡意賅。


    魚初月樂得彎起了眼睛。


    心事一除,她很快就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剛才那一番疾風驟雨。


    嘴唇和舌頭都木木的,呼吸間殘留著清淡的竹葉香,還有那狂烈熾熱的溫度。


    他……像是要真的吃了她一樣。


    腦海中莫名回憶起他曾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隻吃過你啊,小師妹’。


    那意味深長的語調霸道地闖進她的心裏,兩件本不相幹的事不知怎麽就纏繞在了一起,她搖搖頭想甩掉這一堆詭異的亂麻,卻又把它們抖到了胸腔裏,心口一片紛亂。


    幸好,腦袋裏及時想起了一件事,她瞬間清醒下來。


    崔敗是被她坑了一手,才會給叛聖盯上的。他早晚會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可就不是她想不想保重自己的問題了。


    他大概會把她關起來,分個兩三天,把她全部血都吸光光。


    她打了個寒顫,腦海頓時一片澄明。


    ……


    二人在穀外靜靜吐納小半日,等到抑靈丹藥效過去,崔敗便帶著魚初月禦劍回到了宗門。


    遠遠看到那四座靈霧掩映的山峰,魚初月的心髒不爭氣地‘怦怦’亂跳了起來。


    “找哪位聖人開啟禁製?”她緊張地問道。


    “長生子。”崔敗徑直回到長生峰。


    白發長生子閑閑地坐在冰玉亭中,雙手托著腮,盯著一串玉葡萄發怔。


    崔敗徑直便走了過去,曲起食指,敲了敲長生子麵前的玉桌桌麵。


    “誒?”長生子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


    魚初月嘴角直抽,恭敬施禮:“……見過聖人。”


    “我要進守護者之域,取金光玄靈菇。”崔敗開門見山。


    眉眼清冷平靜,語氣也沒有任何波瀾。


    又回複了那副冰冷高潔、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別驢我!”長生子麵露警惕,“這都多少年了,早怎麽不拿?怕是早就拿過啦!”


    崔敗皺了下眉,正要冷冷開口,忽見長生子一拍腦門,極曖昧地笑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虛虛地點他二人。


    “我明白了,明白了。你是要給小魚兒送定情信物。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行,沒問題!”長生子大笑道。


    魚初月:“……”


    “是不是啊?你說是,我就給你開禁製!”長生子八卦無限。


    崔敗沉下了臉:“小師妹,走。”


    “哎哎哎,你這人總是這樣,丁點玩笑都開不得!”長生子薅住了崔敗的衣袖,皺著鼻子,很不爽地摘下了發間的那枚玉葉子,刺破無名指,擠上一滴元血。


    “喏喏喏,拿去拿去。”


    魚初月激動得說不出話,勉強維持著姿態,雙手接過了玉葉子。


    開始是它,沒想到結束,還是它。


    魚初月心中感慨萬千。


    半晌,憋出一句:“多謝聖人!”


    長生子立刻就樂了:“嘿嘿,這不就露餡了,分明就是為小魚兒討東西!”


    魚初月:“……”算了,反正他們兩個的事情早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攥緊了玉葉子,心潮澎湃。


    出發,撕蘑菇!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兩個為了世界和平一起掛掉的時候確實有一點前緣來著,崔敗記得,魚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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