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也許是窗口過於狹小,他身上的衣服被掛掉了。天空那一點點微弱的光也消失了,他的身體在黑暗中墜落,黑暗讓他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力,不知過了多久,他落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


    陌生環境中的他一絲不掛。


    但是,心急火燎的他顧不上這些,他根據時間和月亮角度分析,迅速找準了方向,朝那條校外小道奔去。


    深夜巡邏的警察吹響了警笛,巡邏車追上了這個裸奔的男子,兩個塊頭很大的警察跳下車,一前一後堵住了他。


    他大聲叫嚷:“我要去救人,我要去救人!快幫我去救人!”


    兩個警察麵麵相覷,他們判斷這個人精神有問題。


    “好的,我們幫你救人,你快上車,上車走得快。”警察說。


    他沒有多想,心急火燎地跳進警察為他拉開的車門----他被關進了警車。


    兩個警察為自己的機智得意地碰了下手掌。


    “送精神病院吧!”


    “太晚了,明天吧,今晚先關拘留所。”


    南榮化真的急瘋了,在警車上暴跳如雷。


    “狂躁型精神病。”警察判斷。


    “幸虧給我倆逮著了,要不然不定鬧出啥事來。”


    警車開上了湯山,天空烏雲翻滾。


    當警車停在拘留所時,南榮化已經沒有了動靜。一個警察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南榮化像一頭饑餓的雄獅吼叫著撲了出來,將警察壓倒在地,另一個警察慌亂中一警棍打在南榮化的後頸上,南榮化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南榮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趴在大通鋪上,身上蓋著條破毯子。他迷迷糊糊地看到那扇小窗鬼魅般呼喚著他,他掀掉毯子,撲向小窗。


    小窗上的鋼筋還在上麵,是誰這麽敬業,三更半夜修好了小窗?還有,拘留室裏的那些人呢?


    當然,南榮化沒空想這些,他急得咬碎了自己的牙齒,血順著他的嘴角流淌。


    他卸掉窗框,將破毯子丟出窗口,然後自己也鑽出去。


    51、


    陌生的環境中,他一絲不掛。


    他想用破毯子裹在身上,但破毯子已不見蹤影。必須得找件衣服,可三更半夜到哪去找呢?一陣詭異的風刮過,幾個廢塑料袋飄落在他腳下。


    幾分鍾後,一個腰間裹著紅與黑塑料袋的男人狂奔在夜色之中。


    現場已經恢複寂靜,根據事發時帕加尼停車的角度和小道上被碾壓的小草,南榮化判斷出帕加尼向東南方向逃走,還有炮頭們濃烈的酒臭也給了他靈感,他試探性地向東南方向狂奔,果然,酒後駕駛使行車的路徑彎彎曲曲,小道邊上的草叢留下了蛛絲馬跡,他向著判斷的方向衝刺,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帕加尼拐出了小道,駛上草叢,開進了道旁的樹林,帕加尼罪惡的軌跡赤裸裸地暴露在月光下的草叢上,他順著這軌跡加速衝刺。


    他的心也越來越緊,越來越沉。


    遠遠地,他看見了邪惡的紅色小燈鬼火般閃爍,他向那鬼火衝去。前方,帕加尼噴出一股滿足的黑煙,閃著醉醺醺的尾燈,向黑暗深處遁去。


    在一片狼藉的草叢中,衣衫不整的呂紫目光呆滯、頭發淩亂,他喃喃自語,“南榮,南榮……”


    南榮化衝到呂紫麵前,緊緊地抱住他心愛的呂紫,“小紫,別怕,別怕,我來了。”


    可是,呂紫的聲音微弱得聽不見了,她的臉色白得像天上的月亮,她的明眸沒有了光澤,她在他的懷中向地上滑落。


    在慘淡的月光下,南榮化看見令他心如刀割的一幕----呂紫的長裙破碎不堪,她優美修長的雙腿滿是血汙,更令他揪心的是,一股又一股殷紅的血正在向下流淌……


    他抱起呂紫飛奔,晚風在他耳邊輕輕地吹,他聽到晚風在說:“同學,你知道圖書館怎麽走嗎?”


    晚風加大了音量,“同學,你知道圖書館怎麽走嗎?”


    南榮化跟我說,他真的聽到了,晚風對他說了兩遍……


    他抱著呂紫衝到中大三醫,但一切都太晚了。


    醫院報的警,醫生很清楚發生了什麽,對警察說:“可惜了這麽好的姑娘,你們一定要抓住那幫王八蛋。這個年輕人,你們不要為難他,他是在救人----他也要人救!”


    後來,警察發現他此時此刻應該呆在拘留所而不是醫院。警察沒有為難他,給他洗了澡,找了身幹淨衣服,開車把他送回拘留所。而整個過程,他就像木偶一樣。


    拘留所的人懶洋洋地瞄了一眼小窗,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打著哈欠回了值班室。


    說來也奇怪,那晚的下半夜忽然電閃雷鳴,但是隻滴了寥寥可數的幾個小雨點。閃電讓他看見小窗外夜空的深邃和沒有盡頭的黑暗,雷聲在喝罵他:滾出去、滾出去、報仇、報仇!他的眼睛發出亮光----他又一次翻出那扇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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