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破軍再進屋時,口氣已經緩和了下來,“就算在下今日走了,他日也必定會領兵來攻。女郎就算殺了我,也殺不光大魏的百姓和我大魏幾十萬將士。”


    他望著邀雨的眼睛,“一旦戰禍再起,女郎又打算如何向仇池國的百姓交代?莫不是說仙人失了法術,救不了這苦難中的蒼生了?”


    拓跋破軍語中帶了些真誠道,“如今仇池國雖借助地利,能於亂局中勉強自保。可畢竟勢單力薄。女郎以為,在下撤兵之後,其他諸國不會窺探這塊寶地,趁亂起兵嗎?”


    拓跋破軍沒有說錯,可邀雨卻不為所動,“本宮既然承了天意,做了這裏的護國仙姬,便自有辦法庇佑我的子民。這一點卻不勞將軍費心了。將軍若不信,他日盡可舉兵來犯。”


    拓跋破軍心中仍在掙紮。到手的肥肉就這麽丟了,怕是誰也不會甘心。


    此時,突然從門外由遠及近地傳來通報聲,“平城急報!”


    拓跋破軍拿到軍報,一目十行。讀完之後,忽然覺得似乎是老天都在幫著檀邀雨。


    他望向邀雨,“女郎的話可能做得數?女郎可敢發誓,他日在下若真家中有變,女郎定會保下我兒?”


    邀雨不知道方才還不甘心放手的拓跋破軍,怎麽突然就下決定了?


    她肯定地點頭道,“他叫我一聲師傅,我便絕不會不管他。”


    拓跋破軍仰天長歎一聲,出人意料地將手裏的軍報遞給邀雨道,“陛下駕崩了,太子很快就要登基了。”


    在場的諸人聞言都十分震驚。雖說魏皇的身體早就油盡燈枯。可是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軍報也剛好就在這個時候……


    梁翁目光莫測地望向邀雨,難道冥冥之中,真有天命?


    拓跋破軍看得出邀雨是要定了仇池國。他方才將軍報交給邀雨,也是表示她將邀雨視作自己這一方的人了。


    太子登基在即,周幾還等著救援,拓跋破軍沒有時間再多做周旋,便隻好鬆了口,“既然如此,仇池國就暫由女郎代為打理。你我他日再見!”


    拓跋破軍說罷不再遲疑,轉身帶兵便要走。卻見秦忠誌躬身跪下。


    “將軍,”秦忠誌俯首道,“請恕秦某無能,不能再輔佐將軍,今日便在此處與將軍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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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破軍一怔,他萬萬沒想到秦忠誌會請辭,轉而又不禁有些遺憾道,“可是因我那日疑你?”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秦忠誌雖在此事上有些糾結,但他知道這不是自己想要離開的本因。


    “將軍若還記得,某初遇將軍時,曾與將軍說過,某畢生所願,便是希望能輔佐一代賢君於亂世,成就一番霸業。將軍衷心可見日月,卻不是某想要追隨的霸主,還望將軍海涵。”


    拓跋破軍聞言,目光掃向邀雨,他似是明白了什麽,歎息一聲道,“罷了!人各有誌,在下不願強留。隻是在下還欠秦兄一份人情,他日秦兄若有何處需要破軍,破軍必當鼎力相助!”他說完,扶起秦忠誌,轉身離去了。


    拓跋破軍走了,魏軍的部隊自仇池便分兵兩路,一路隨拓跋破軍回平城,一路則去馳援周幾。


    邀雨立於城牆上目送魏軍,秦忠誌就站在她後麵。目光卻沒有望向離去的魏軍,而是落在邀雨的背後。


    此時的秦忠誌,心中五味陳雜。


    兜兜轉轉,自己多年尋覓多年,想要盡心輔佐的一方霸主,到頭來竟是這個野丫頭嗎?他不由得苦笑,還真是天意弄人啊。


    回到梁府,秦忠誌鄭重其事地向邀雨以長揖禮拜見,“某心知自己做過對不起仙姬的事,在此不求仙姬寬恕,但求仙姬再給某一次機會,能夠將功補過。”


    邀雨看著他,狡黠地笑了起來,“秦狐狸啊秦狐狸,你倒是說說本宮為何還要收留你?”


    秦忠誌絲毫不見猶豫,開口答道,“隻兩點,其一,某會為仙姬打理仇池國,讓仙姬無憂無慮,可以四處遊曆也無妨。其二……”


    秦忠誌說完吞了吞口水,其實他自己也不確定這第二點是不是真的,“這其二……仙姬……若是無心招納某的話,那日也不會把雄霸天下的心思說給某聽。”


    那日邀雨沒殺他滅口,反而輕輕鬆鬆放他回去,秦忠誌便覺得,今日的局麵,絕不是偶然,是邀雨和梁翁算好了的。包括招募他,也都在他們的算計之內。


    他說完後,屋子裏異常的安靜,落針可聞。


    過了半晌,才聽見邀雨語中含笑道,“梁翁,如何,我說的沒錯吧?”


    梁翁顯然也很滿意,隻道,“如此,我仇池便如虎添翼了。”


    邀雨心情大好,“秦忠誌,記住本宮的話。犯我疆域者,雖遠必誅!而所謂犯我疆域,也包括背叛本宮的人。你莫再讓我失望。”


    “臣定當肝腦塗地!”秦忠誌連忙磕了個頭,喜出望外。


    邀雨此時又和顏悅色地向梁翁道,“梁翁今日也辛苦了,先早些去休息吧。”


    梁翁一聽便知邀雨還有話想問秦忠誌,便作揖告辭。


    梁翁一走,邀雨就變了臉。


    眯著眼睛看著地上跪著的秦忠誌,冰冷道,“今日我欲殺拓跋破軍之時,你說‘將軍若死,得誌的可不是魏國’,此話何意啊?”


    秦忠誌腦袋“嗡”地一聲,方才的欣喜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前心貼後背的冰冷!


    邀雨見他隻跪著不說話,追問道,“問你話,為何不答?”


    秦忠誌頭低得更低,“臣不答則為愚鈍,答則為欺君。愚鈍不至死,欺君斬立決。”


    “好!”邀雨大笑,“好個斬立決。那本宮且問你,什麽叫伴君如伴虎?”


    秦忠誌額頭已經緊貼著地麵了,極盡小心道,“是告誡為人臣子的要謹言慎行,以君上之言為道義,莫做無端揣測。”


    “那你說說,本宮到底為什麽要做仇池的護國仙姬?”


    “仙姬是應萬民請願,解仇池國於水深火熱。”秦忠誌說完咽了口口水。他當初隻是猜測,如今邀雨審問她,卻變相坐實了他的揣測。


    她想要成就霸業,並不是單純想要擺脫妖女的身份,而是要報複劉宋的小皇帝劉義符,甚至是報複南宋……


    她雖說自己永遠不會墮了檀家的名聲,可若是知道她有了不臣之心,檀道濟是第一個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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