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一屁股坐到邀雨身邊,“說吧,想要什麽。朕都已經習慣了跟你一換一,你若不開口,朕這心裏還不踏實。”


    檀邀雨搖頭:“本宮不要東西。要人。請陛下將本宮的丞相放回來。”


    “這個不行。”拓跋燾拒絕得毫不猶豫,“朕可以直接告訴你,你若逃走,朕一定殺了秦忠誌。雖然他這人頗有些才幹,死了也的確可惜,不過朕是不在乎用他的命來拴住你的腿的。”


    邀雨歎了口氣,像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她轉而道:“那麽可否請陛下親自去為本宮傳一句話給右相,就說本宮無事了。”


    拓跋燾疑惑地打量檀邀雨,“就這樣?”


    邀雨點頭,“就這樣。本宮一直未能見到右相,想必他也擔心我們這邊的情況。請陛下親自代為通傳。”


    拓跋燾皺眉,讓皇帝跑腿傳話,這種事兒大約也隻有檀邀雨能做得出來。不過傳一次話就換來統萬城地宮的消息,也不算太吃虧。


    拓跋燾想了想點點頭,“好。朕正好今日無事。就替你做一次傳信兵。”


    檀邀雨看著拓跋燾離開,隨後躺在床榻上,看著羅紗帳上掛著的玉璧押帳喃喃道:“死狐狸,你可別讓我失望……”


    拓跋燾剛離開寢殿,門口和箱籠後的翻板就同時發出響動。


    檀邀雨立刻用盡全力高聲對門口道:“墨曜,你在外麵守著。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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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燾果然親自將檀邀雨的話帶給了秦忠誌。其實他並不反感秦忠誌,甚至從心底高看秦忠誌一眼。


    轉述完檀邀雨的話後,拓跋燾就好奇地看秦忠誌的反應。


    拓跋燾又不傻,他自然知道檀邀雨不可能無緣無故讓他親自傳話。隻是他實在悟不透這話裏的含義。


    隻見秦忠誌聞言就邊搖頭邊無奈地笑。


    檀邀雨的意思很明確,讓秦忠誌自救。


    秦忠誌不知是該高興檀邀雨對他的這份信任,還是感動於邀雨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打算扔下他自己走;又或是該心酸自家女郎竟然連救人都讓被救者自己想辦法。


    秦忠誌笑眯眯地對拓跋燾道:“有勞陛下傳話給外臣。得知女郎安好,外臣也就放心了。陛下既然來了,不如坐下來飲一杯茶。也算是秦某以茶代酒恭喜陛下,入主統萬城。”


    拓跋燾左邊的眉毛微微挑高,“你們君臣倒是有默契,一開口跟朕說的話都一樣。”


    秦忠誌笑容不減道,“外臣久在女郎身邊,所謂近朱者赤,言辭也多少也受到女郎的影響。”


    拓跋燾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朕倒是希望她能多同秦相學學,不要總是一開口就戳人心窩子。像她這樣,以後在後宮裏肯定是要吃虧的。”


    秦忠誌強忍著才沒笑出聲,看來這位陛下是在女郎那兒又碰釘子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這根釘子錘得再深一點兒,讓拓跋燾如論如何也拔不出來。


    秦忠誌禮貌地請拓跋燾落座。舉止優雅地邊為兩人煮茶邊似是閑聊地問道:“不知長安那邊戰事如何?如今統萬以收,隻要攻下長安,夏朝便再無險可守了。”


    拓跋燾卻好像不願多言戰事,隻是敷衍道:“奚斤也算是朝中老將了。朕相信有他在,不會讓赫連定那廝猖狂多久的。”


    秦忠誌聽出了拓跋燾對此事的回避,也不糾纏,轉了個話題道:“女郎雖然身為國主,可自受封之日起,也沒在仇池國中呆上幾天。苦了外臣,怕有負女郎所托,事無巨細都要過問,就連每日火燭所費,外臣都要心中有數。今次隨陛下入夏宮,這一路上外臣忍不住將看到的花銷都折算成銀錢,所得之數可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啊……”


    拓跋燾不知秦忠誌為何突然扯起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了,若不是看在檀邀雨的麵子上,他早就聽不下去了。


    秦忠誌大約看出了拓跋燾流露的不耐煩,便不再贅言,頗為胸有成竹道:“外臣鬥膽猜測,陛下可是沒有在統萬城裏獲得足夠大軍南下的糧草?”


    秦忠誌的話音剛落,拓跋燾原本正敲擊著桌麵的手指就僵住了。


    去年大魏北方的雪災,造成大魏全境糧草短缺,這種情況下出兵本就是兵家大忌。鮮卑貴族們也是以此為由反對征討大夏。


    然而最終伐夏之舉得以成行,就是因為拓跋燾相信,攻下富庶的統萬城後,裏麵肯定會有足夠的糧草供大軍進一步南下。


    隻是秦忠誌說對了。拓跋燾怎麽也想不出,會有君王將舉國的財富都花在了建造奢華的宮殿,供養害人的邪教,還有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上。


    夏朝不計成本地建造最堅固的城牆和密道,可給自己的將士們吃的,卻是連米也不見幾粒稀湯水。難不成赫連昌以為隻要有城牆,沒有士兵也能保住他的榮華富貴?


    無論拓跋燾理解不理解,事實就是,夏宮裏有堆積如山的財寶,卻沒有足夠一軍吃飽的糧草。


    拓跋燾也想過要用財寶去換糧草,可十萬大軍所需絕非小數目,眼下就要入冬,平民手裏已經沒有多少餘糧,即便是征糧,也連杯水車薪都談不上。


    “秦相隻靠算賬就得出了這個結論?”拓跋燾緩緩坐直身子,眼神犀利地望向秦忠誌。


    秦忠誌狐狸眼笑眯成了一條縫,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真實的情緒,“觀一葉而知秋,這本就是外臣每日打理之事,自然是比旁人更容易看透些。”


    “秦相有此才幹,死了當真可惜了。”拓跋燾的目光漸漸變得陰冷,仿佛隨時會親自動手了解了秦忠誌的性命。


    明明被一把無形的尖刀架在脖子上,秦忠誌卻依舊笑得滑膩膩,“魏皇陛下這是要殺了外臣滅口?外臣死後,不知您打算如何跟女郎交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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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燾大馬金刀地坐在圈椅裏,語氣有些沉重,“她方才才告訴朕,這統萬城的下麵都是密道,沒想到朕來替她傳話時,就發現秦丞相已經身死。很有可能是算計她的拜火教人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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