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縹緲的夢,似乎很清晰,可又很模糊,讓人抓不到片段。醒來時滿嘴滿鼻腔都是藥的苦味兒。她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湧,撐起身子頭一歪就是一陣嘔吐。


    一隻手臂立刻探來扶住她,另一隻又快速抄起床邊的水盂遞了過來。檀邀雨也顧不得形象了,抱住水盂就是一陣猛吐。


    直到邀雨快把自己的膽汁都吐出來了,她才無力地又倒回床榻上。


    看著床邊坐著的子墨滿臉擔憂,邀雨虛弱地笑了一下,“沒事。師父不是說了,隻是頭幾日會有些不適應。後麵就就好了……不過一想到有隻蟲子正在我體內爬,我就……”


    檀邀雨說著又一陣幹嘔。


    子墨忙道:“你快別想了。不然這麽吐下去,你就得空腹幾日了。”


    檀邀雨不喜歡餓肚子的感覺,她忍不住埋怨道:“師父他們實在是多此一舉。種什麽情蠱,讓我遠離男女歡好,”她歎了口氣,“看過爹娘曾經的琴瑟和鳴,如今卻漠如路人,我對嫁人早就沒了心思。卻還非要給我種這情蠱,平白遭一回罪……”


    子墨抿著嘴不說話,他要如何告訴邀雨,她也曾將芳心付出,如今卻全然不記得了。


    此時見祝融“咚咚咚”地跑了進來。


    邀雨一愣,這才意識到她並非在自己的房中,邀雨環顧四周,“這是……藥廬?”


    邀雨再看祝融,有些驚訝道:“我莫不是又昏睡了幾日?怎麽你身上的傷好的這樣快?”


    祝融咧嘴笑著,將手裏端著的藥往前遞了遞,示意邀雨喝藥。檀邀雨當時就皺了鼻子,她剛吐完,胃裏返的酸水還沒退幹淨呢,哪兒喝得下這苦藥湯子。


    正欲耍賴不喝,就聽門口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祝融好的快,是因為他肯吃藥。你若是不肯用藥,不如趕緊搬出藥廬。統共就這麽點兒地方,病一個卻要擠進十個人來伺候。”


    來人是行者樓內的藥廬主人南塵行者。祝融上次被紅龍的煞氣傷了全身,雖然治療及時,卻也十分凶險。索性就一直留在藥廬療傷。邀雨此前來看祝融時,同這位南塵行者打過幾次照麵。


    檀邀雨要起身施禮,南塵行者卻先一步向邀雨深深作揖道:“南塵見過樓主。”


    檀邀雨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已經是樓主了……


    起身還禮,邀雨道:“邀雨雖受師公、師父所托,坐上樓主之位,卻還是小輩,南塵行者無需行此大禮。”


    南塵行者卻沒因邀雨的尊重而給她什麽好臉色,“無論你是晚輩還是樓主,在這藥廬裏你便是病人。天下就沒有生病不吃藥的道理。”


    檀邀雨被訓得麵上一抽,趕緊從祝融手裏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了。嘴裏的酸水和苦藥湯混到一起,那滋味兒簡直難以言表。


    往常邀雨喝藥,子墨總會給她備點酸梅去除藥味。可藥廬裏顯然沒這些,子墨隻好給她端了清水漱口,看著邀雨連漱了幾次,苦著的小臉才恢複如常。


    等邀雨漱完口,南塵行者又替她把了一次脈,隨後道:“沒什麽大事兒,再服幾副藥就能大好了。”


    邀雨和子墨趕忙謝過,南塵行者既沒有過多表示,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吃藥,所以對南塵行者也有些畏懼,邀雨試探著問道:“南塵行者可是還有事要交代我?”


    南塵行者從袖口裏拿出兩小瓶藥,將其中一瓶遞給邀雨,“這是治療煞氣的傷藥,你隨身帶著,免得下次交戰時畏手畏腳。”


    邀雨一聽是拜火教的事兒,立刻打起精神接過道謝。


    南塵行者接著道:“另外這瓶是你從拜火教拿回來的煞氣傷藥。我仔細辨認過,這瓶藥本來的確是能治療煞氣,不過臨時被人摻了些春藥進去。”


    在場的人聞言皆變了臉色。檀邀雨更是咬牙切齒道:“那個瘋子!我早晚要他償命!”


    檀邀雨又衝著南塵行者抱拳道謝,“多謝前輩告知。即是害人的藥物,就請前輩代為毀去吧。”


    南塵點頭,“理當如此。”他說完自然地將藥瓶交給祝融交代道:“和水調稀再仔細掩埋。”


    祝融接過藥瓶,點點頭。


    南塵行者這才又望向邀雨道:“還有一事,還望樓主應允。”


    他指向祝融,“這孩子雖生得人高馬大,卻心細如塵。體質驚奇,對製毒煉藥又有很高的悟性。我想收他做我藥廬的入室弟子,不知樓主可能應允?”


    南塵行者這要求顯然出乎了邀雨的意料,她忙看向祝融,卻見祝融一臉為難。


    邀雨輕聲細語地問道:“南塵行者醫術精湛,世間難尋,他願意收你為徒是好事。你可是不願意?”


    祝融忙搖頭,隨後又垂下腦袋。


    子墨見狀便問:“你可是不願意離開雨兒身邊?”


    祝融這才點頭,不敢再去看邀雨。對於祝融而言,檀邀雨的出現就如同新生活的開始。若是邀雨沒有帶他離開瘴氣林,此時他要麽已被人打死,要麽就依舊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虛度光陰。


    檀邀雨笑著牽起祝融的手,“當初帶你走,是因為你救了我一命。這一路行來,我們早已情同家人。你雖孔武有力,且有毒氣護體。可我知道你本性並不是好戰之人。如今南塵行者肯收你為徒,這是你的造化。你留在這裏,我也會時常回來看你的。你不要多想其他,隻需告訴我,你自己可願意學醫?”


    祝融想了想,最後輕輕點了下頭。


    檀邀雨見了高興道:“那就好好去行個拜師禮。然後留在藥廬裏認真研習醫道。早日成就個醫仙的名號,也讓我對外人得意得意。”


    她說著就拉過祝融,讓祝融衝南塵行者跪下,自己也執了半個弟子禮道:“多謝南塵行者沒有以貌取人,肯將自己所學教與祝融。他不善言辭,就由我代他謝謝您。”


    邀雨說完衝祝融使了個眼色,祝融忙叩首下去,實實在在地磕頭不斷。


    南塵行者一抬手,臉上露出進屋後唯一一次笑容,“行了,行了。磕三個頭就行了。樓主方才剛嘔吐過,腹中空虛,你去給她熬點藥粥吧。”


    祝融聞言,一拍大腦袋,趕緊起身奔出去了。


    檀邀雨看著祝融慌慌張張的背影,衷心笑道:“真好。最近竟是些糟心的事兒,總算有一件喜事能讓我高興高興了。”


    南塵行者卻接道:“難道獲得樓主之位不算是喜事嗎?”


    邀雨被問得一怔,是啊……的確是喜事。可她怎麽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呢?難道是自己乍然做了樓主還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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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雨轉頭看向子墨,“我的飛熊印呢?快拿來讓我抱一會兒,不然總覺得心裏晃晃亂亂的。”


    子墨卻沒動。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邀雨。


    檀邀雨正覺得奇怪,剛想細問怎麽了,就聽門外有人道:“飛熊印在我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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