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弘微聽到邀雨的讚賞之詞,臉色好轉了一些,“財帛本就是身外之物。謝家的人,怎可為了這些阿堵物傷了和氣?”


    檀邀雨聞言竟有些羨慕,這就是百年世家的宗主啊,從來不缺錢,才能有資本說出這種話。


    檀邀雨誇完了謝弘微,便向後一伸手,墨曜忙將一份賬冊遞了上來。


    檀邀雨打開翻了幾頁,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謝宗主視錢財如糞土,自然值得我輩敬仰。隻是您太過超然物外,任由前宗主和晉陵公主的長女婿殷揮霍族中財產,甚至將自己妻子和妻妹的嫁妝都消耗殆盡,這究竟是您真心不在意謝家的安定,還是太過注重您清高的虛名?”


    謝弘微瞬間瞪大雙眼,剛要分辨,晉陵公主先拍案道:“不可能。殷那孩子雖然有些好高騖遠,可也是十分孝順的孩子,怎麽可能吞沒族產和妻室嫁妝?!”


    檀邀雨直接將手裏的賬冊遞給晉陵公主,“這是殷最近欠下的賭債和償還記錄。您看看這金額,可是他一個賦閑在家的人能還得起的?”


    晉陵公主一把奪過賬冊,越看手越抖,看到最後,差點兒眼一翻閉過氣去!她哆嗦著將賬冊遞到謝弘微麵前,顫聲問:“弘微,這事兒你可知曉?”


    謝弘微麵上有些不好看,眼睛也避開不去看那賬冊,隻道:“不過是些錢財。難不成讓我看著表姐夫被人砍去手腳嗎?至於兩位堂姐的嫁妝,實在是他們自家的事兒,侄兒也不好過多插手。”


    晉陵公主氣得猛地將賬冊拍在案桌上,“你這是幫他嗎?你這是害他?讓他越賭越多,越賭越大!”晉陵公主眼看著賬冊上的數目從最開始的百兩,變成千兩,萬兩。


    謝弘微此前顧及著晉陵公主和叔叔謝混的麵子,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由殷動用族產。不過他自己本身也的確覺得這點錢並不算什麽。


    檀邀雨此時又遞過一本賬冊,“謝宗主可能還覺得殷花費掉的雖多,可還不至於傷及謝氏根本。不過我若沒猜錯,你大概很少過問族中經營之事。”


    這一次謝弘微搶在晉陵公主前將賬冊搶了過來,可他打開剛看兩頁,便覺得頭疼不已。


    檀邀雨說的沒錯,他的確很少過問族產經營。每次隻聽管事報個總數,剩下的也就不多問了。


    他從小便被教育一個清高的世家子該有的風範,談錢就是自降身份。所以他們名義上管家,可實際上族產更多是由世代服侍謝氏的管事們在管。


    檀邀雨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看不懂,於是看向晉陵公主,“殿下曾掌管偌大公主府,不如您來看看這賬冊吧。”


    晉陵公主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推辭,抓過賬冊遞給身邊的老嬤嬤,“你來看看。”


    檀邀雨強忍著才沒笑出聲,原來這些氏族的主子們,一個兩個都是甩手掌櫃。難怪如今氏族混得越來越差。


    老嬤嬤看了一遍,隨後在晉陵公主耳邊低語了幾句,晉陵公主聽完臉色大變!指著謝弘微竟然說不出話了。


    謝弘微心裏也有些慌了,“嬸母,您別急,不過是些金銀,以後還會再賺回來的。”


    檀邀雨見晉陵公主已經喘得像個破風箱似的,估計她氣得不輕,也不想把這位氣出個好歹,所以主動解釋道:“謝宗主隻看族產的多寡,大概覺得這些賭資謝氏還付得起。不過您大概不知道,殷用來償還賭資的,並不是現銀,而是謝氏的鋪麵,田產,商號。這些東西,換算成銀兩時,看著不算多少,可實際,你謝家的財路已經斷了。”


    檀邀雨蔥白的手指點了點賬冊末尾的總額,淺笑著解釋道:“說得更簡單一點兒,就是這個數額從今以後都不會再增加。隻會隨著謝氏一族的花費日益減少。也就是所謂的坐吃山空。”


    晉陵公主此時緩過一口氣了,指著謝弘微痛心疾首道:“我知你向往品性高潔的名士,可你既然做了宗主,怎可對族中錢財放任至此?人在塵世中,怎可逃離塵世事。更何況你還是一族之主,整個謝氏的職責都在你身上。你怎可如此沽名釣譽?”


    謝弘微忙解釋自己並非如此。


    檀邀雨邊飲茶邊悠閑地看著兩人爭執解釋。想要說服眼前這兩個人,就得先讓他們害怕。害怕失去優渥的生活,失去高高在上的地位,更怕死後背上一身罵名。


    邀雨花了大半個秋天和整個冬天才給謝家做了這個套。差人教給賭館的人讓殷用實產抵賭資。甚至允許殷的田鋪溢價抵資。也就是百兩銀子的天地可以抵一百一十兩賭資。


    殷最開始還很猶豫,賭場又答應等他贏回來,可以原價贖回這些族產。殷想著謝弘微向來不問錢財的習慣,又覺得自己肯定能贏回來,就同意了。


    結果輸多贏少,輸大贏小。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債台高築。就算謝弘微也想不到,堂堂謝氏,竟然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就被一個人掏空了。


    朱圓圓幫檀邀雨做的兩本賬冊,如同兩塊巨石,壓在謝弘微和晉陵公主身上。


    隨後還是晉陵公主先反應過來,急切地問邀雨道:“樓主今日既然來了,肯定是有解決之法。還請樓主能不吝賜教。”


    檀邀雨歎了口氣,似有些為難,“我今日之所以來此,是因為謝家的一位小郎君謝惠連與我行者樓有緣。我之所以拿出這兩本冊子來提醒兩位,也是為了幫謝小郎君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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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陵公主一臉茫然,“謝惠連?是族中誰家的孩子?”


    謝弘微忙側過身去同晉陵公主耳語了兩句。晉陵公主忽然恍然大悟,“所以方明突然做了會稽太守是行者樓在幫他?”


    檀邀雨輕輕點了下頭,承認了。畢竟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謝弘微不解:“可是為什麽?我謝氏族中有這麽多青年才俊,為何你們會挑上一個旁支庶出的孩子。”


    謝弘微會有此問,並不讓檀邀雨覺得奇怪。他們這種從小就在氏族頂層長大,永遠都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嫡出,肯定很難接受一個旁支庶出的人高於他們吧。


    “若非要究其緣由,”檀邀雨道:“便是時也命也。他的命格注定他與眾不同。”


    相比“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種解釋,可能將一切歸結於天命更能讓謝弘微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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