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眼眸微微亮,心裏很是高興,這倒是他難得一見的神情。


    他現在回過頭來,看那件事,好像也並沒那麽糟糕了。明世隱的行為似乎也沒那麽十惡不赦了。


    隻是他知道,以後明世隱給的東西,一定要少吃。


    這次是誤打誤撞,下次可說不定是什麽了。


    這明世隱做的事,看著像是再坑害他,實際上又像是在幫他。


    狄仁傑忽然迷糊了,他不知道明世隱到底是想幹什麽。


    “狄大人若是沒什麽要說的,我走了。”


    明世隱搖了搖頭,轉過身繼續悠哉的往前走。


    “明世隱,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長安到底是為了什麽?”


    狄仁傑神情認真的看向了明世隱。


    明世隱聞言微微一笑,輕慢而妖嬈。


    “我很早就和狄大人說過了。


    我來長安,為的是破雲殿裏的東西。


    我同你合作亦是如此,幫你,也是如此。至於其他的,狄大人何須多問?”


    明世隱緩聲說道,清亮的聲音如河水般明晰。


    “倒是狄大人,你常年活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你可曾想過,人活著是為什麽?沒有欲望的人生,活著很是煎熬啊。”


    明世隱忽然回轉身,細長的眼眸定定的瞧向了狄仁傑。


    狄仁傑素色的袍子,簡單低調,一如他的為人。


    原本漆黑的長發中,現在已然夾雜了些許蒼白的發絲,使得清俊的麵容莫名多了些世事滄桑。


    “我活著就是為了守護,守護長安的安寧。”


    狄仁傑眸色平和,沉聲回答。


    “是麽?這是你的人生?


    還是別人所交付你背負的?


    你的人生當真就止步長安麽?


    你沒想過長生無憂?亦沒想過與所愛之人雙宿雙飛,遊遍山海?”


    明世隱若有似無的笑意,淺淺的。


    狄仁傑眸色微動,怔了怔。


    明世隱的話像是一顆小石子,丟進了他沉悶的心湖。


    湖麵上激起陣陣波瀾,一環一環的水圈相撞又分離,不能平息。


    “我生來就是為了背負。”


    狄仁傑的眸色黯淡下來。


    他自小所學,無一不是為了正義,為了守護。


    似乎守護長安的安寧,便是他一生的使命。他需要傾其生命,耗費所有精力,卻不得有怨言。


    而平民百姓的安樂生活,就是對他最大的回饋。


    明世隱聞言歎了口氣。


    他似有話如鯁在喉,最後卻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快隨我去明府,把你家的元芳領回去吧。再晚些,他可能會把我徒弟的棋盤子都啃掉了。”


    明世隱過了半晌,溫吞的說了句話。接著抬腳往回走。


    “元芳愛吃糖葫蘆,不啃棋盤。”


    “他不是耗子麽?耗子可什麽都吃。”


    “元芳不是耗子。”


    “是麽?那狄大人下棋麽?”


    “怎麽?你想輸啊?”


    “這麽自信?我們賭一局如何?”


    “你且放馬過來。”


    ....


    長安城,明府門口。


    兩人身影才從半空落下,站定在門口。狄仁傑正抬起手,想去敲響眼前的大門。


    結果隻見明府的厚重的木門,嘎吱一聲被風推開打開,露出青石磚所砌成的台階。


    七階石磚幹淨整潔,麵前是一條通透開闊的石子路。


    “狄大人請~”


    明世隱含笑傾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的府門不上鎖的麽?”


    狄仁傑半開玩笑的說了句。


    他一撩衣袍,挺直腰杆,抬腿往明府內走。


    “長安城路不拾遺,府門又何須帶鎖?”


    明世隱眯了眯眼,話中帶笑。


    狄仁傑一聽,就知道明世隱暗裏在說長安城的治安好,變相的在給他戴高帽子。


    狄仁傑哭笑不得,心裏雖有些高興卻不好做回應。


    他揚起頭,穩步踩在石子路上,往內院走去。


    奇異的是,狄仁傑的腳才下台階,踩在石子路上。石子路的兩邊就粲然開出紅豔豔的牡丹,泛著幽紅的微光,引人沉醉。


    而且他腳下每踏過一步,走過的地方,就會綻放出粉色的花影。


    花影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頓時他猶如身處燦爛的花海中。


    就在狄仁傑覺得奇特之時,他發現他身後的花影,竟然悠悠飛入半空。


    花影飛到大概是屋頂簷角的高度,忽然靜靜停止,綻放成一朵灼眼的牡丹。


    而豔麗牡丹的花心處,赫然是亮眼的暖黃色燈火。


    那些原本紅豔的牡丹,變成了暖橙色,妖冶之下多了些溫暖明媚,很是舒服。


    “這什麽東西?”


    狄仁傑回身看向明世隱。


    明世隱站在璀璨明亮的花影燈火之中,嘴角微微一笑。


    他一身雪白的衣裳,在花影和燈火的映襯下,斯文中平添了些柔和。


    “我怕天太黑,狄大人看不清我府中的路。”


    明世隱輕聲說著,抬手一揮。


    隻見空中懸浮的牡丹花燈,如被風送一樣,在空中有序的開始排列。


    花燈明晃晃的照亮了石子路的前麵,還有個指引的方向。


    原本清冷的黑夜,被花燈一照,變得溫暖而華麗。


    正常人都知道,接下來按照花燈所指引的方向走,就能到達主人所期望待客的地方。


    狄仁傑自然也是知道的,也就按照花燈所指的方向,繼續往明府內走。


    狄仁傑心裏感慨,明世隱這人雖然行事詭異,但對美的欣賞確實讓人歎為觀止。


    這樣花影重疊,燈火明媚的路,他還從未走過。甚至是很難在腦海裏想象出來,而明世隱卻有法子用幻術造出來。


    在這條路上,每走一步,都會令人覺得溫暖且安心,連他都不禁心生流連。


    狄仁傑眨了眨眼。


    如果明世隱不是那麽的神秘莫測,能與他坦誠相待。


    也許他還挺樂意結交這樣一個審美獨特的朋友。


    隻是成吉思汗臨死之前,看向明世隱的眼神,讓他心裏始終有一個結。


    他明知明世隱被成吉思汗所威脅,而布下陷阱,說明兩人必有所牽連。


    最可疑的是成吉思汗逃跑時,明世隱卻突然衝出來,刺了一刀,斷了汗王的生路。


    這也是狄仁傑萬萬沒有想到的。


    狄仁傑很想開口問明世隱和成吉思汗的關係。


    但他見著明世隱雲淡風輕泰然自若的樣子,又不知該從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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