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文的眼睛瞪得大大,心口像是被狠狠的紮了一刀一樣:“梨落和我說,她會回來的!她說讓我把狐皮剝了,交給標本鋪。那個店主不但會給我一筆錢還會幫她把皮毛養護好。她說,她說,我隻要在門口點一盞紅燈籠,她的妖魄終有一天會看到回家的路!她會回來找我和落兒的!她會回來的!”


    妲己被江子文這一襲話震驚到說不出話,賣狐皮原來是她梨落姐姐的主意?怎麽可能!可是這江子文不像是演戲的樣子。妲己架在江子文脖子上的匕首往回收了收。


    “你回答我!沒了狐皮,梨落就永遠回不來了?是嗎?回答我!”江子文的眼眶裏頓時充滿了淚水,極度渴求的盯著妲己要個答案。


    “白狐沒了皮,就像妖沒了魂,徹底的死了。”妲己眼中的淚水啪嗒一聲落了下來。


    “不!不!不可能!梨落不可能騙我!她說隻要我點燈!她就會回來!四年了!我等了她整整四年了!無論刮風下雨我都點著燈,我怕她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不!不!我不相信!”


    “梨落說了,她是妖怪,她在人間氣數已盡,魂魄會去陰間走一趟!但是走一趟就回來了!時間,對的,她說隻要過段時間,她就回來了。如果沒回來,興許是在忘川河迷了路,她要我再等等,她一定會回來的!”


    江子文不斷搖著頭,皺緊眉大聲嚷著。他將舉著匕首對著他的妲己,一把狠狠的推開,拔腿跑向院子木門邊,用盡力氣把木門打開,衝到院子外麵,伸手就將院子外亮著的紅燈籠抓到了手裏。


    紅燈籠因為突然猛地被江子文提起,燈籠在半空中亂晃著,燈籠裏的火苗也亂晃。江子文用盡力氣睜大眼睛,瞪著那個燭火,喃喃的念著:“梨落說了,隻要我點著燈,她就會找到回家的路!梨落,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你,你不回來,我還怎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江子文斯文秀麗的眼眸裏淚水狂湧,淚流滿麵的失神看著那個紅通通的燈籠,似乎無法接受妲己說的一切。他佝僂的身子,很是可憐,就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被無情打壓後無可奈何,失魂落魄的模樣。


    妲己看見江子文這情難自控的樣子,開始懷疑是不是她錯怪了江子文。她朝江子文走過去,紅著眼睛盯著江子文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變成這樣子?你能告訴我嗎?”


    江子文這時難過的將燈籠抱在懷裏,紅紅的燭火照在了他悲戚的臉上:“五年前,梨落懷了孩子。當時我們倆都很高興。可是隨著梨落肚子漸漸變大,她越來越抑鬱,無論我怎麽哄她,她都不高興。


    我那個時候隻是個秀才,就靠給人寫寫信,抄寫詩詞,寫對聯有微薄的收入。我就問梨落,是不是覺得和我在一起受苦了。梨落隻是微微一笑,反而更加心疼我,這讓我很愧疚,我覺得自己沒本事,於是我開始去接更多的事去做,哪怕是體力活,我也是願意的。


    然後有一天,我回到家後,看見梨落在吃藥。我就問梨落是什麽藥,她沒說,我再問,她就說是女子安胎的藥。可是她這安胎藥越吃,她身體就越差。我要她去看郎中,她就各種不去。好不容易我請了郎中來家裏,郎中又說沒問題。梨落隻是勸我安心。


    後來梨落十月懷胎,生下了個閨女,當時我們倆可高興了。


    我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可是就因為生了孩子,梨落身體卻變得很是虛弱,連床都不能下了。我原本是讓她好生在家休息,可有幾次回家,我都發現梨落摔倒在院子裏,或者是摔倒床鋪附近。我心急的不行,梨落卻在那時候告訴我,她是青丘的狐妖。


    妖怪又怎麽能和人結合呢?這是違背天理人倫的。我雖然驚愕,卻並不因為她是妖怪就遠離她,反而更加疼惜她了。


    梨落告訴我,她身為妖怪逃出妖界,生活在人間,如果不吸食人類精血,本就會折損陽壽。而她懷了我的孩子,更加是萬萬不能的。可她太想把我的孩子生下來了。


    於是她去求了藥仙人,保下這個孩子。藥仙人就給了她開了一副藥,就是梨落每日再吃的安胎藥。


    梨落說完這一切時,麵色很不好,總是用不舍的眼神看著我。


    我很擔心梨落的身體,我告訴梨落,沒有她,我沒有勇氣一個人活下來,她一定要好起來。梨落告訴我,她和藥仙人說好了,她用東西做交換,她會褪去妖氣變成人,和我在長安好好生活,現在隻是一個過程。


    眼見著梨落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我找了許多郎中,買了好些藥也不見好轉。


    就在我急得團團轉轉時,梨落拿出了一個燈籠給我。她說她要離開人間一段時間,再回來。


    為了保證這段時間她的皮毛不腐化,她要我將她離去後的白狐身,送到長安的標本鋪去,這樣她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皮毛,而且同時那個店主會給我一大筆錢。


    她要我用這個錢實現開私塾的心願,然後輕鬆的養活我們的閨女,安安穩穩的等著她回來。我隻要門口的紅燈籠亮著,她的妖魄遲早會回來與我團聚的。


    我明明一切都按照梨落說的做了,我將白狐送去了標本店,開起了私塾,每日點著紅燈籠。現在,現在,你卻告訴我梨落不可能回來了?”


    江子文淚流滿麵的看向妲己,滿臉的悲傷難過。這麽多日日夜夜,江子文不是沒想過,梨落可能是騙他的。


    梨落就是知道她要死了,所以才要江子文拿狐皮換點錢,又給了一個根本實現不了的期望,讓江子文守著那一盞燈,那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希望,堅強的活下去。可是江子文不願意相信,他寧願相信,梨落是狐妖,妖怪哪怕死了也是能活過來的。


    “妲己妹妹,梨落會回來的?對不對?你是她的表妹,你從小與她最親,你知道的,她最溫柔從不騙人的,對嗎?”江子文淚眼中含著微弱的期待,呆呆的望著妲己,等著那麽一個回答。


    妲己的雙手死死捂住了嘴,點了點頭,眼淚卻嘩嘩直流。她最溫柔的姐姐,就連死了,也不願身邊的人難過。妲己當然知道,梨落姐姐騙了江子文,撒了一個溫柔的謊,給了一個永遠等不到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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