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韓信也是如此,它遊到了石頭邊,一半身子靠著石塊,一半潛在水下,失魂落魄的望著天空。這時他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奇怪,這裏怎麽會有人來呢?


    他一扭身子,悄悄潛入池中,眼睛往岸上看著。


    結果他看見了那樣一個人,身影清傲,走起路來環佩作響,高舉著酒壺,醉醺醺的嚷著:“今朝有酒今朝醉。”


    韓信的心在那一瞬間幾乎是靜止停了下來,他脫口而出想喊一句:“神君”


    可他還隻是一條龍魚,不能說話,他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看著那個人半醉半醒的走到了湖邊,左右張望了一會,就朝石頭上隨意一坐。隻見那人冷笑了兩聲,又抬頭喝酒,最後像是醉了似的,睡倒在了石頭邊。


    韓信極快的朝那個人遊了過去,當他赫然看見那個人腰間的白玉遊龍佩時,他就知道,這個人就是太白神君無疑。他久久的凝視著李白,卻說不了什麽,也上不了岸,他隻能這樣靠著石頭,潛在水中默默的看著。


    第二日,李白又來了,依然是坐在那裏自顧自地喝酒,愁眉緊鎖。李白的神色讓韓信很是難過,他急於想去做些什麽,他遊了過去,在李白的身邊轉了轉,可李白對一條魚會有什麽興趣呢,他繼續喝著自己的悶酒,時不時念兩句似是而非的詩文。


    韓信看著李白心裏難過,可又覺得是上蒼有眼,讓他看見了神君。神君隻要還活得好好的,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嗎?他隻要努力修煉,總有能上岸的那一天。


    第三日時,李白喝酒時,注意到了這條銀色的小魚。


    “我早就覺得在這裏有點餓了,吃條魚也不錯。”李白麵無表情的從腰間拔出長劍,就往魚所在的方向戳去,嚇得韓信一個搖頭擺尾趕緊沉了下去。


    李白皺了下眉,好笑的說了句:“跑了?也好,本君從來不需要人陪。”


    韓信聽見這話,沉在水底悄悄瞧著李白,不敢再貿然出來。隻見李白喝了一口酒,然後略帶悲傷的說:“小魚,其實你別怕,我就算抓了你,也吃不了,我不會做魚的。”


    “以前有個人,他會做魚給我吃,烤的焦香,味道不錯。有時候沒放鹽,我也不會告訴他。”李白邊喝著酒,邊自顧自地說著,說這話時,李白嘴角是有笑意的。


    韓信聽到李白提起兩人的過往,心中欣喜,忍不住又從湖裏冒出頭來,瞧著清俊的仙君。


    李白這時看著小魚,眉頭一皺複而歎了口氣:“可就是這個人,他殺了我的子民,害的我故土盡失,無處可去。我現在滿世界在找他,你說我是不是該殺了他替我族人報仇?”


    韓信聽見此話,眼中隱隱含淚,他瞧著李白,卻再也不敢近李白一步。他不是害怕李白殺了他,而是痛恨自己的行為讓李白如此的難過,而麵對此情此景,他又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李白苦笑一聲,喝著悶酒,繼而一言不發,在他看來似乎隻有活著的人最難受。小龍魚此刻就靜靜的依靠著石塊,似乎這種能用此種身份陪伴李白一時半刻,也是上天的恩賜。


    韓信心情是沉重而痛苦的,但李白的活著,於他而言就是最後的安慰。他不敢直麵李白,似乎這樣偽裝的陪伴,能讓自己還好過些,他奢求這樣的時間能久些,再久些。


    它在湖麵上,久久的看著李白,李白有時候逗趣的將手伸入湖麵,它就遊過去繞著李白的手轉著圈圈,他就那樣卑微無力的仰望著所喜歡的人,那份情意卻得不到回應。


    第四日,李白沒有來。第五日,沒有來,第六日,沒有來。


    小龍魚呆在冰冷的化龍池裏,知道李白走了,去其他的地方遊曆了。


    也許李白是還在尋找自己,可是自己呢?他沒有再出現的勇氣。他甚至不知道李白對他拔劍相向時,該做出什麽樣子,他摧毀了李白的故土,迫害了狐族的子民,這樣的行徑在李白眼裏,已然就是惡魔了。


    韓信在寒冷而孤寂的化龍池裏,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日複一日的冰冷,讓他麻木。而李白直言要報仇的話,會讓他無比想去見李白時,被刺痛到瑟縮不敢麵對。


    *


    三千年的時光一晃而過。


    李白住在竹林裏混混沌沌,他知道自己已然無法忘卻過去,放不下便沒有未來。三千年了,韓信了無音訊,這樣的等待和痛苦讓他備受折磨。


    韓信呢,他在修行了近三千年後,終於可以化成人形,來去自由。


    他實在忍不住內心的思念,便悄悄的去了青竹林。他不敢出現在李白的麵前,就化作了竹林裏池塘的一條魚,每日都會看著李白在竹林裏飲酒,舞劍,有時候還會吟詩作畫。


    每當李白醉倒不醒人事後,他就會悄悄上岸,將李白扛回竹屋,為他蓋好被子避免他著涼,每每又怕被李白發現,極快的又悄悄溜走。


    時日久了,李白也奇怪,怎麽近些日子他喝醉以後都會自己找床睡了?不過也不好說,可能是醉的久了,醉出經驗來了。某一日他坐在木屋外喝著悶酒,原本是在舞劍,舞到中間失了力氣,眼看醉眼蒙蒙的就要摔倒了。


    摔就摔了,李白都閉上了眼,奇怪的是,他忽然覺得有一隻手托住了他,溫溫暖暖的。他半醉半醒之際,總覺得是出現了幻覺,他就感覺那人將他背了起來,穿過了木屋的門檻,將他小心的放在了木床上。


    李白見著那人要走,忽然抬手拉住了那人的胳膊,輕聲道了一句:“別走。”


    而那個人像是觸電似的,竟飛快的甩開他的胳膊,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而後李白幾次半醉不醉時,都不見到此人,他心生奇怪。有一次醉的去爬樹了,結果後來又好端端的睡在了自家的小床上。李白此後得出結論,隻有醉的真,醉的很了,才會出現此等奇怪的事,萬事不可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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