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


    殷倦之一到, 除了顧莫念之外, 田喜、萱瑤、祝若心全都行禮。


    殷倦之身著一襲白袍, 與太虛派的“定製款校服”不同,這次是更傾向於時裝一點, 興許是為了與雪景相稱,衣肩上擁著毛色光亮的白色狐尾, 恰恰好遮擋住了脖頸,露出一張俊秀瀟灑的臉, 一雙劍眉格外醒目。


    他淡笑“嗯”了一聲, 向顧莫念道:“師父。”


    顧莫念:“何事?”


    若非重要事宜,殷倦之不會特意追來尋他。


    出乎顧莫念的預料,殷倦之頷首道:“並非門派中有事發生,這兩日成癡師弟特意為師妹煉製了凡人用的一些藥丸, 昨夜這才開爐。他今晨一早便收到消息,修魔族在蝕日州碎屍穀肆虐, 臨時出了任務, 領藏真人令, 率星羅峰劍修出發, 便托我送給師妹。”


    顧莫念:???


    他著實覺著有些出乎意料,依照謝冰之前陰毒卑劣的性子,這才區區兩個月, 便已得了這些朋友?


    以前,是他太過於大意,還是說謝冰一直深藏不露?


    眉頭微蹙, 顧莫念道:“此事我已知曉,隻是竟然不知道成癡竟然還有這份心意,實在是難得。”


    話語中平淡,似是嘉獎。


    ——所有的人都這麽認為。


    隻有謝冰垂著頭,心底歎了一口氣:顧莫念便又要將她放在心底掂量一番了。她越是蹦躂,顧莫念就越是對她審視。


    這次屈尊前來“探望”謝冰,無非是想看謝冰是否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隻要追魂引在,隻要度過這一關,顧莫念的自大便會讓他鬆懈,謝冰便至少便可得一月安寧。


    謝冰剛想抬頭看大師兄,忽然想起來自己的人設!


    糟糕!


    人設衝突了!


    刹那間心念急轉,謝冰垂著頭不敢看殷倦之,聲音極低:“多謝成癡師兄,多謝大師兄。”


    她伸出雙手,畢恭畢敬的等著接藥。


    ——她絕對不可以在顧莫念麵前表現出對殷倦之的癡迷,若是晃了顧莫念的意念,她的自身便難保了。


    殷倦之身材高挑,垂眸看謝冰,卻隻看到了她的頭頂。


    看不到她的表情。


    狐裘的毛領擁著脖頸,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便要摸向自己的喉結,刹那間摸到了一手毛絨絨。


    神色是含笑的,眸中深處卻極為冷淡。


    他垂下手,手指中淡光一閃,便將一個烏金銀線小錦囊落在她掌心。


    幹巴巴地道:“我隻是受人所托,不必謝。”


    謝冰垂著頭,不敢應聲。


    太刺激了!心髒都要受不了!


    ……


    殷倦之禦劍離去。


    穿進雲霧的刹那間,眼前一片飄渺,而他眼前,閃過今晨晏成癡壞笑的臉:


    晏成癡看他這兩日特意換了一身衣服,狐裘擁著肩頸,嚴嚴實實擋住了脖頸,便故意從背後偷襲扯開了他的衣領,露出來喉結處被謝冰撮出來的草莓印。


    一抹暗紅,如雪中血梅,至今未褪。


    “我看,你們今年便可結了道侶!”


    殷倦之當時一把拍開了晏成癡的手,氣的摁住晏成癡狂揍。


    “閉嘴!”


    晏成癡雙手抱頭蹲下去,狗膽包天地道:“你自己說吧,這些年你的追求者無數,你讓任何一個人近身了麽?這下好了,連吻痕都被人給撮出來了!還狡辯什麽!”


    他幸災樂禍地說:“這兩天師妹們都以為你換了衣著風格,走雍容華貴風,沒人想到,你是被謝冰撮出來吻痕沒臉見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倦之:“……”


    整個太虛派,也隻有晏成癡敢這般嘲笑他了。


    晏成癡從殷倦之魔爪下逃出來,嘿嘿一笑,“我剛煉好的適合凡人用的靈藥,你等下便交予謝冰。”


    “你自己去。”


    “我剛收了消息,魔修在碎屍穀再度肆虐,必須得出任務了。”


    晏成癡使勁兒拍了拍殷倦之的肩膀,“等兄弟我回來,希望看到你已經拿下了弟妹!”


    ……


    殷倦之回過神來。


    嗬。


    他唇角勾起一絲邪冷的笑意。


    院門前,萱瑤眼圈都紅了,她是真的有些傷心。


    她來到太虛派這麽久,衣食不缺,資源富有,常常幫助弱小,贈與它物,可從來沒見過像是謝冰這樣冷冰冰的拒絕。


    “大師姐……”


    她有些哀求地看著謝冰。


    謝冰不答,又克製而炙熱地看向顧莫念。


    顧莫念歎了一口氣,終於開口:“罷了。”


    顧莫念開口,萱瑤怯怯地看著他,不敢忤逆師父的意思,隻好收了天蠶絲靈錦被,神情唯有沮喪。


    站在她旁邊的祝若心安慰地拍了拍萱瑤的肩膀,拉住了她的小手以示撫慰。


    萱瑤噙淚抬頭看她。


    顧莫念無聲地瞥了一眼萱瑤,他來到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多耽擱,帶著萱瑤離開。


    田喜最後離開的時候,歉意地看著謝冰,隻留下一句話:“等著啊謝冰,師兄今日便給你送來天蠶絲靈錦被!”


    謝冰立在院門前,含笑送別他們。


    看著幾重劍光飛遠,她唇角的笑終於淡了下去,最終消失不見。


    ……


    謝冰打開晏成癡的藥丸錦囊,按照上麵的標簽吃了一枚補血的藥,她精疲力盡,一覺沉沉睡到了天色將黑。


    直至敲門聲將她驚醒,她擁著厚袍,剛打開院門,呂初便揪著明聞的耳朵闖進來了。


    “氣死我了!明聞要氣死我了!!”


    明聞慫的要命,敢怒而不敢言,“疼疼疼,姑奶奶放手放手!”


    這一對,真是活寶。


    謝冰將院門合上,跟著走進了內院。


    “氣死我了!要不是我到明月峰揪你,你準備躲到什麽時候?”呂初放開揪著明聞耳朵的手,怒目圓睜地瞪著明聞。


    明聞小身板縮在椅子裏,嗚嗚委屈道:“我師父給我下了死令閉關修煉,不到出竅期不許下山,我有什麽辦法?這次還是你拉我下來的,回去後又要罰跪了。”


    呂初氣的又要打他,“還找借口?”


    “好了。”


    謝冰剛起床,還帶著鼻音,她慢條斯理的,給他們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喝點茶,消消火。”


    呂初氣的要發瘋:“你怎麽一點都不氣??”


    謝冰抬眸看她,“氣什麽?”


    呂初被明聞氣得要死,這下要被謝冰氣的要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名聲被傳的很差!”


    謝冰忽而一笑:“連明聞都沒有辦法……是祝若心做的吧。”


    明聞瞠目結舌:“你知道了?”


    謝冰不語。


    從她今日看到祝若心陪著萱瑤來送溫暖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被人搞了。


    從祝若心回來之後,明聞就不見蹤影,他師父不讓明聞接近她,甚至勒令他禁止出來,係統也給她判定爭議人物,今日萱瑤來送溫暖的時候又有祝若心陪同……


    這麽連在一起,誰想要在幕後搞她輕而易舉。


    能搞明聞這種內門弟子的,當然是祝若心這種太虛派的超級二代。


    祝若心想搞她,無非是因為往事她與謝冰的關係已經無法調和,而她又搭上了顧莫念心尖上的小徒弟而已。


    既然做不了朋友,自然隻能做敵人。


    祝若心的邏輯就是這麽簡單。


    至於別人的想法與死活,她們從來不會考慮。


    “現在,可以安靜地捋一捋事情的經過了吧。”


    明聞與呂初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


    呂初也是今天在煉體休息的時候,聽到師兄弟閑聊,這才知道關於謝冰的爭議:


    說謝冰被主座大人帶回來之後是個廢人,本來是不能修行,要去外門當仆役伺候人的,結果被收為內門弟子,還不知道感激,飛揚跋扈,連同門師兄都不能忍受她,結果被趕走了。


    自己住到石林峰之後從來不去拜見師父,目中無人,不尊師重道,之後更是猖狂,對同門師妹萱瑤極為鄙視,連門派大比的決賽都不屑於參加……更令人發指的是,暴力毆打同門師兄,赤焰峰的師兄們被謝冰打的極慘……


    之後爆料更新,謝冰的師妹萱瑤不計較師姐的可怕行為,特意在冬日給凡人身體的師姐送被褥,結果沒被子沒有送出去,回來之後暗自噙淚……


    謝冰:“……”


    神特麽暗自噙淚。


    萱瑤怎麽每次暗自噙淚都被人看到了?


    上次赤焰峰的嚴立軒來找事兒就是因為萱瑤“暗自噙淚”。


    被人看到的暗自噙淚,那還是暗自噙淚嗎?


    明聞委屈巴巴地給謝冰攤開玉簡:“雖然師父不讓我出門,但是我還是在暗地裏使勁兒的,奈何我的八卦報都是私底下流傳消息,你的事情都是口口相傳……所以隻能固守一片陣地,卻不能完全扭轉對你的評價……我這辦不好事情還放了你鴿子,實在是不好意思見你……”


    謝冰展開一看,明聞確實已經盡力了,什麽《書修閱盡天下書,心懷寬闊自大度》《謝冰——一個暖意融融的人,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揭開被誤解下的真容,帶你走進書修不為人知的真實內心》……


    她真誠地說:“謝謝。”


    也許是公道自在人心,也許是明聞的努力,總之她的評價是“爭議人物”,而非“□□”。


    說完了前因後果,呂初真的震驚了:“謝二水!!你怎麽就一點都不急呢???萱瑤就是故意來找你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她這種女人心機頗深,就是靠著男人才能活下去!你遇見事情什麽都不說,怎麽可能幹的過她??”


    “我不著急。真的。”


    謝冰安然地坐在書桌前,執筆看著她,“萱瑤是萱瑤,我是我,她怎麽樣,都與我無關,我自活我自己的。”


    上一輩子,她跟萱瑤較勁了一輩子,連自己的臉都毀了,連命都沒了。


    重活一世,她自然看明白了。


    萱瑤自有她的活法,然而無論是萱瑤怎樣靠著別人輕輕鬆鬆活著,她摸爬滾打,也自活她自己的。


    啊啊啊!!


    呂初要爆炸了!


    她的暴脾氣已經壓製不住了!


    她是一個體修!她才不是一個劍修!


    劍修的脾氣都這麽好嗎?劍修修的是劍是心,可沒聽說過修成縮頭烏龜的!


    或者說,隻有謝冰才這麽沉穩??


    明聞卻像是明白了什麽,遲疑地說:“你是說……”


    謝冰垂著眼眸,寫完了一句話,畫完了兩幅畫。


    “喏。”她示意兩個人來看。


    一幅字,寫的歪歪扭扭,醜的不忍直視,然而字跡清楚,道理清淺:


    ——“寄言立身者,勿學柔弱苗。”


    呂初與明聞默念一聲,似有所悟。


    兩幅畫鋪開。


    依舊是醜到令人發指的繪畫手法,然而畫裏的情景卻清晰可見。


    一幅畫的是白楊,孤零零佇立在平原之上,那白楊立著,就像是一柄綠光閃閃的長劍,高指藍天。


    一副畫的是藤,正在纏著丁香,往上爬,爬,爬……它的附近,是被纏死的樹,是下一株即將被纏上的樹。1


    她落在座椅中,將手中毛筆擱下,伸出白皙的手指,摩挲了畫上的綠色長劍,“我活我的,她活她的,到最後鬥一鬥,看誰的活法,能留下命來。”


    話語溫和,隱藏著未知的意味。


    呂初和明聞都以為是謝冰自陳心意,隨口說說而已,卻不知道謝冰心頭冰冷的殺意,是真的。


    “我好像懂了……怪不得你不生氣……”


    “以後我也不氣了,我就從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敢使陰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謝冰輕聲“嗯”了一聲。


    她轉向身子,目光幽幽,看著被掛在書房中的畫像。


    畫中人眸光幽深,麵容高冷,一身白衣,雲紋栩生,是顧莫念。


    她沒有對顧莫念說謊,書房裏,確實掛著顧莫念的畫像。


    朝夕參拜。


    她重生前將顧莫念的畫像掛在書房裏,是日日夜夜的病態思念——想與他雙宿雙飛,罔顧世俗倫理。


    她重生後將顧莫念的畫像掛在書房裏,也是日日夜夜的病態思念——想將他也鎖在地牢裏,將他根骨貫穿,將他肌血骨肉點點剝離,讓他也嚐盡痛苦。


    耳邊傳來係統的播報:


    【係統:緊急任務獎勵結算中……】


    【係統:淬煉心神,得立身之本星,綴神識之銀河。應對危機,化解負麵影響;得到明聞幫助,扭轉部分評價,獎勵修為辟穀期三層晉升為出竅期一層。】


    謝冰眸光湛湛,她終於到達了出竅期!


    出竅期,太虛派便認為修士具有最低的自保能力,便可去太虛派的破妄堂一閣,屠魔閣承接初級任務。


    屠魔閣,屠天下之魔修,殺六合之冥族。


    若是她能接到任務,即便是組隊任務,也可每月自行出山一次,不必受到顧莫念的勒令,沒日沒夜地拴在太虛派中!


    作者有話要說:  注1:


    “寄言立身者,勿學柔弱苗。”——(唐)白居易


    流沙河《草木篇》


    (1)


    她,一柄綠光閃閃的長劍,孤零零地立在平原,高指藍天……——《白楊》


    (2)


    糾纏著丁香,往上爬,爬,爬……終於把花掛上樹梢。丁香被纏死了……倒在地上……窺視著另外一株樹……——《藤》


    大家的意見和建議我都看的,每天都會刷評論,有讀者提過要謝冰做題的正確答案,鹿鹿想了想,在文中發布給謝冰的題、引用的典故之類都是華夏的文學史與曆史中的東西,不是憑空捏造的,我修文的話會盡量把引用的典故都注釋在作者有話要說裏,也可能會將答案寫下來,不知道大家的意見是?會不會覺著文章尾巴綴這些麻煩呢?


    【高亮】作者有話要說不收費不計費,字數多少都與晉江幣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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