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這是您要的九號地塊項目策劃書。”


    周鶴軒接過文件來掃了一眼,對一臉憔悴的策劃部主管說:“辛苦你們了,今天沒什麽任務,你們部門可以先休息,補一補覺。”


    昨天突然接到命令趕工,策劃部的人一天一夜沒睡覺趕工, 主管跟著熬了一夜,腦子都有些發木。


    他應了一聲,木然的走出了辦公室並把門帶上了。


    下屬離開了,周鶴軒認真的翻看著項目策劃書,他昨天沒有從陳浩那裏得到好消息,心中有些喪氣。


    周鶴軒之前的工廠和企業在下麵的一個縣,人脈根基在那裏,在省城京州市是相當匱乏的。


    尤其傳聞王強能跟省廳的祁廳長扯上點關係, 雖然不是核心嫡係,但關鍵的時候求人出麵沒問題。


    周鶴軒眼下僅僅拉攏了一些地方部門上的官僚,還都是酒肉朋友,根本沒法跟人家抗衡。


    如果不擺平王強,即使出資更高拿下了那塊地,後續也有數不清的麻煩。


    周鶴軒用腳後跟都能想到,王強托上層關係打個招呼,就會有各部門的大爺輪番大駕光臨,把人折騰的欲仙欲死。


    照那樣下去,項目別說是掙錢了,還得賠一大筆錢。


    即使能找人擺平了,作為案板上的魚肉,自然得付出很大的代價得不償失。


    於是,周鶴軒就不得不考慮換一塊地進行項目開發。


    九號地塊麵積偏小,位置還比較偏, 關鍵是還有附加條件, 需要拿出五千萬建立一所市三小的分校。


    外行的人一定會以為,市三小是名校,建立一所分校是好事,房子都成學區房了,肯定能賣上好價錢還能賣得快。


    其實哪有那麽好,人家賣地的早算進來了,把大部分因為學區升值的利潤空間,裝進了地皮價格裏。


    買這一塊兒地開建,不但賺不了太多的錢,還會給旁邊兩個正在建的項目抬轎子,絕對是損人利己的慈善家精神。


    如果有其他的選擇,周鶴軒能選九號地塊?


    枯燥的文字讓人煩躁,周鶴軒略過了中間的內容,直接翻到估算項目利潤的那一頁,隻看了一眼就讓他的心情愈發煩躁了。


    跟那個項目利潤相差一倍多,那個是吃肥肉,這頂多是喝口湯了。


    哀歎了一口氣,周鶴軒頹然的靠在了老板椅上。他嘴上沒有說出來,但心裏麵著實對陳浩充滿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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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合夥做買賣,投資相差無幾,到時候分利也相差無幾。


    自己忙前忙後費盡心血的操持著公司的業務,他倒好平時不管不問不說, 關鍵時候撂挑子了。


    突然,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鈴聲響了。


    周鶴軒拿過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皺了皺眉頭還是接通了:“喂……”


    “媽的,你個王八羔子,玩不起是吧?”


    王強大聲的叫罵:“我要把你們通通抓進監獄關上一百年,哪怕我的錢全部都花過,我也要砸死你們,把你們通通逮捕歸案。你聽清楚沒有,你個龜兒子!!”


    憤怒的情緒使聲音變了調子,周鶴軒沒聽出來是王強,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


    他心裏有些鬱悶,可事情還是要解決的,於是耐著性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對麵是一陣沉默,接著電話掛斷了。


    呆呆的看著發亮的手機屏幕,周鶴軒思索回憶,自己最近一段時間沒有得罪什麽人,有利益之爭的就是王強。


    “不會是他吧?”周鶴軒吃驚的想到。


    他拉開抽屜一頓翻找,從一堆名片裏找到了王強的手機號,與剛剛撥通的電話號碼一一驗證。


    還真的是王強,可他怎麽莫名其妙打過來一通電話,咒罵自己呢?


    周鶴軒頗有些想不通,想起與陳浩昨天讓他等好消息,難道是陳浩做的?


    他到底做了什麽,讓王強氣急敗壞致如此地步?


    周鶴軒迫不及待地給陳浩撥去了電話,他非常想立刻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王強總是一個人睡覺的,他臥室的床很寬,可以睡十個人。他的臥室很大,一百多平米,足夠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日常生活居住。


    但是,自從聽說跟他同一時期靠煤炭發家的大老板,被情人在床上用刀子捅死後,他一直是一個人睡覺的。


    這並不是說他不再同女人來往了,隻不過放在了白天,使他無論何時都能保持一定的警惕性。


    今天清晨,不知是什麽原因,他醒來的很早。


    黎明的曙光把他那寬敞的臥室照得朦朦朧朧,就像霧霾下的京城。


    在床的那一頭,有一個熟悉的影像,王強用胳膊肘子撐著坐起身子,想要看個清楚。


    他看到了狗頭的輪廓,仍然有點兒恍恍惚惚,不是那麽清晰。


    王強伸手打開了床頭櫃上的台燈。


    定睛一看,簡直驚得他要跳起來,仿佛大鐵錘砸在了腦殼上。


    那隻藏獒絕影的,紅色蓬鬆的如獅子一般的頭被砍了下來,牢牢地嵌在一大塊血餅的中央。


    白白的又細又長的筋腱也顯露在外麵。


    狗頭嘴邊滿是泡沫,那雙被毛發遮掩住顯得有些小的眼睛,顯得死氣沉沉,就像是鬼在瞪著人一樣。


    即使見過不少血腥,王強仍然被這種恐怖嚇呆了,那是源自他基因中的本能。


    出於巨大的恐懼感,他撕心裂肺的尖叫出聲,喊他的手下快來。


    同樣出於這種恐怖感,他給周鶴軒打電話,難以控製自己發出了威脅。


    他語無倫次的狂亂的大發作,把聽到聲音聞訊趕來的手下嚇壞了。


    大床上一隻藏獒的狗頭,大床下沿著四周擺了一圈,足足十幾隻狗頭,血液淌得滿地都是,空氣中飄蕩著濃鬱的血腥味兒。


    “老板,這誰幹的?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現在就召集弟兄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不,不要聲張。”打完電話以後,王強已經恢複了常態。


    他剛才是被震驚和憤怒衝昏了頭腦。


    什麽人能忍心把價值三千多萬的十幾隻藏獒一下子全毀掉?


    事前一句警告都沒有。


    采取這種行動之前不進行任何的談判,用行動付出談判。


    這種冷酷的行為,無視任何價值標準的蠻幹,說明幕後策劃者行事肆無忌憚。


    甚至根本不把法律看在眼裏,或者就把他本人當成了自己的法律。


    這個人根本不把他莊園的安保放在眼裏,視他手下的安保如無物。


    這時王強想到:很明顯,必須有人先用蠻力控製住藏獒,然後才會有人用斧頭從容不迫的,把巨大的藏獒狗頭砍下來。


    十幾隻成年藏獒像綿羊一樣被幹掉,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更不合理的是,十幾隻藏獒的狗頭,充滿血跡的狗頭,從狗舍到他別墅的臥室,中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監控什麽也沒有拍到,值夜班的手下硬說他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王強覺得這不可能,除非作案的是鬼,能夠隱形飄著走,否則就是他的手下被收買了。


    他可以想辦法讓他們開口,說出到底是誰收買的。


    王強並不是一個蠢人,相反他很聰明。


    他錯誤的認為:在國內這種環境下,他所擁有的武力,已經是民間所能擁有的最高等的了。


    在他之上的就是朝廷官府,隻要他不判國不違法,跟那方麵的人有良好的關係,就不會被朝廷官府幹掉。


    其實他隻要認真一想就會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所擁有的財富武力權利,用來對付小老百姓沒有根基的商人可以,可要是遇上了真正的硬茬子,還是一樣會落敗。


    盡管王強一再對外宣稱,他同省廳的祁廳長有交情。


    但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突然冒出來的房地產商,會想辦法要他的命。


    真的會要他的命!


    原因就是他不肯給麵子,非要強行把對方趕出場,圍標獨占這塊地。


    好吧,類似的事情在過去發家的時候他們沒少做過。


    隻不過當今社會跟過去不一樣,且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就非常令人難以接受了。


    點了一根雪茄吞雲吐霧了片刻,王強鎮靜下來了,他可以更深層次的思考。


    世界第一的藏獒,價值兩千餘萬的好狗,隨隨便便就讓人宰了。


    可是兩千多萬啊!


    而且這隻不過是剛剛開頭而已。


    王強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他打拚了二十年,有了現在的財富和地位,享受著這個世界上前百分之一的富裕生活。


    他吃的喝的用的什麽都是最好的,手下員工尊敬他奉承他。


    讓他的人生再來一回,都不一定有現在的成功生活。


    因一時的任性而把一切豁出去,那是瘋子所為。也許他能順藤摸瓜,最後查出是昨天到訪的陳浩指使人幹的。


    殺幾隻狗,法律能判什麽刑?


    王強自嘲的笑笑,他能想到好幾種撇清關係擺脫嫌疑的方式,到最後頂多抓一個替罪羊,絲毫不能對其造成損傷。


    另一種想法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會因為有人如此傲慢地蔑視他的權威,而變成京州市的大笑柄。


    以後不會有人再害怕他了,拿一個名頭就能讓人賣麵子會成為過去式。


    王強立刻叮囑心腹手下,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命令所有人嘴巴封死了不得外傳,誰若違反就會成為他本人的死敵。


    對外則宣稱,他本人喜歡吃狗肉,尤其喜歡吃名貴的狗。


    把絕影的屍體埋在莊園的隱蔽處,其餘十幾隻藏獒的屍體,全部用來做狗肉火鍋。


    菜單也要改,廚師每周都要做一頓狗肉餐。


    製造了這副假象,最大程度的混淆視聽,絕不能讓外人知道自己被威脅的事情。


    王強此時隻希望對方得了好處,不要大肆宣揚,踩著他上位了。


    在別墅的書房裏。


    由於電話裏說不清楚,陳浩還是把周鶴軒請來親自說。


    他把兩張照片拿出來:“我想,這回他不會成為你的阻礙了。”


    照片上,十幾隻藏獒的狗頭圍著大床擺了一圈,床上則躺著一個人擺著一個紅色的狗頭,就像某種邪惡的儀式似的。


    實則不過是一種炫耀武力的恐嚇。


    周鶴軒看清楚照片嚇了一跳,他想想自己要是醒來看到那樣一副景象,一定會嚇得心髒病發作的。


    就不能理解,王強莫名其妙的打來一通咒罵的電話。


    那個可憐的家夥一定是嚇壞了,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周鶴軒此時倒有些憐憫他了。


    不過那樣耗子哭貓的同情心,很快便被他拋之腦後了。


    王強遭受這樣的恐嚇是活該,誰讓他總是倚仗著武力恐嚇他人,攝取了不該得到的利益。


    那些被他欺負的人,心中一定恨死他了,要是知道了隻會拍手叫好。絲毫不會對他產生同情。


    恐嚇了王強一回,周鶴軒並沒有因此狂喜,他仔細的考慮王強會屈服嗎?


    “他不是已經屈服了嗎?”一手製造恐嚇的陳浩笑盈盈的說道。


    想想也是,要不然就沒有那通電話了。


    可周鶴軒還是擔心:“他會不會不甘心,報複我們呢?”


    陳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周鶴軒有沒有看過電影教父。他這次使用的辦法,實際上模仿了教父裏麵,對付那個好萊塢製片廠老板的策略。


    不得不說,那是一個堪稱經典的威脅案例。


    一個好的威脅應該達到什麽樣的效果?


    通過電影,陳浩總結至少應該達到三個效果:


    第一,直觀上的感受,帶給對方足夠的震撼,讓他願意改變態度。


    第二,深層次上的,讓對方明白和你妥協的必要性,以到最終的目的。


    第三,在前兩項的基礎上,保證自己不被反噬。


    前兩項,陳浩無疑是做到了,幾乎是明示了王強,自己可以隨時要了他的命。


    但又把握住了尺度,讓王強感受到切膚之痛,卻又不會真的魚死網破。


    怎麽保證不玩崩?保證對方不會惱羞成怒頑抗到底,想盡辦法來報複?


    昨天的那頓飯不是白吃的,陳浩看到了王強奢靡的生活,了解到了他本人的性格。


    這就是最好的判斷依據,陳浩可以斷定,有大筆財富享受人上人生活的王強,是不會真的豁出一切來玩命的。


    衡量了利弊得失後,王強一定會妥協的。


    陳浩淡淡的說道:“他那些威脅的狠話,純屬是惱怒時腦子發昏了慪氣用的,因為他根本做不到,


    能做到的,能達到目的的,能避免報複的威脅,才是真正的威脅。”


    得到安慰的周鶴軒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他鬆了一口氣:“就是咬人的狗不叫那個道理吧。”


    經過時間沉澱,曆經千年流傳下來的道理,往往非常有指導價值。


    陳浩認可的點點頭:“對,咬人的狗不叫,他要是沉得住氣一聲不吭,咱們反而要提防他了。”


    經過此事,周鶴軒內心中對陳浩的不滿抱怨消失了。


    他重新審視了一番,隻覺得這位小老弟確實是個人才。


    暴力手段隻要豁出去了誰都會用,可是能夠巧妙的使用,把握住了尺度,這就非常不簡單了。


    周鶴軒是了解過王強的,知道他本人一樣怕死,對自身的安保看得很重。


    能夠悄無聲息的辦妥此事,難度非常之高,足以說明陳浩的能力了。


    把陳浩綁上自己的戰船,兩人共擔風險共享利益,周鶴軒覺得這是非常合算的一筆買賣。


    如果不是陳浩已經有女朋友了,他倒很想把自己剛上大學的女兒介紹給對方,兩家聯姻親上加親,那就更好了。


    陳浩並不知道周鶴軒有想當他嶽父的心思,他的三十億貸款已經在走流程了。


    模仿狗東做一家電商物流公司也在進行中,目前已經讓獵頭開始挖人了。


    對於周鶴軒商業上的判斷,陳浩還是非常信任的,所以還是想請他把把關,最好是也能投資一部分,成為一條船上的股東。


    請職業經理人,陳浩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的。


    那些人的利益跟他不一致,如果沒有稱職的監管,他敢肯定,大筆的投資資金,一定會被他們想方設法的裝進他們自己的口袋。


    不要用金錢去考驗人性,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娜塔莎不懂商業容易被蒙蔽,她就是擺在麵上的吉祥物,一旦被職業經理人看透了,就起不到監管的作用。


    要是有周鶴軒這個老油條入股,監督高管團隊運轉,陳浩就不必花費太多精力盯著他們了。


    把關挑選人才的事情,周鶴軒是一口答應了。


    不過具體是否投資,他還要考慮考慮,畢竟還不太了解,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的,隨隨便便就投資,萬一賠了他可受不了。


    周鶴軒答應在公司正式運營起來前一定會給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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