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楓在國殤碑前已猜出亡國的名號,到得殿前才將空間打開縫隙讓冉狄確認,這十數萬人魂為亡國前戰死,所以去到了人冥界,而後逝去的都被鎮壓在這界中界……


    此時終於得見,卻不能相認,前主與今日的主人友敵不明,若是刀兵相向該如何自處?


    “若為敵無需你們出戰,畢竟數百萬年的同袍之情,我能理解!”


    冉狄等人無言以對,心中掙紮,若看著主人死戰而不出手,同樣是失了情誼。


    鄭倫一路疾飛,在國殤碑附近的一處山峰上落下,散出神識探查蘇妃和風子扶的動向。


    李塵楓正想潛回國殤碑,突然心中一動,小心地向鄭倫頭部延展,五行之力徐徐散入,終於趁他神情關注他處時,隱入他的腦海。


    鄭倫跟隨聞太師前往壁障探查,所聞所見應能從腦海中看到此行一些蛛絲馬跡。


    李塵楓法相融入鄭倫的“山水”之中靜待,不久他的一些記憶片段在腦海深處顯現。


    一處壁障出現,如蛋殼般呈現不規則的裂紋,驚心動魄的哢嚓聲不斷,漸漸地增大……


    裂縫中散出幽綠之氣,一入界內便化做深綠的液體,順壁障淌下,嗞嗞作響間腐蝕著岩體,竟是劇毒,很象黎夷女的蠱毒……


    但要更加的霸道,所過之處岩石灰敗,連極微弱的生機都被呑噬,如經千年的風化,表麵齏粉般簌簌而落……


    三個軍陣受命將岩石投入裂縫欲行封堵,誰知裂縫中射出綠芒,所過之處皆無所擋,軍士的魂體被照之處立即變得幽綠妖異,盔甲都緩不上絲毫,雙目也是如此,一條條根須般的肉狀觸手布滿全身,刹那間覆及全身,粘液連體如同肌膚……


    變異的軍士回身向同袍殺來,傾刻間便又將五個軍陣一萬五千名軍士殺死,魂屍化做同樣的魔身,又向大軍殺來,越化越多……


    哼哈二將,懾取魂魄的神通根本無效,聞太師雌雄打王金鞭祭出,懸於空中,萬道金光射下,肉狀的觸手立時變得枯萎脫落,軍士的魂體從深處浮現,神識盡變,隻識怒目掙紮……


    聞太師長歎,金光再現,兩萬餘軍士連同脫落的觸手,一同被封入裂縫之中,魂體哀嚎慘呼卻是不滅,場景如地獄中惡魂受刑……


    各軍陣術法神通盡展,火海將壁障籠罩狠燒,變異魂魄卻殺之不滅,掛滿壁障,連壁障本身都變得猙獰狠厲,而裂縫仍肉眼可見的增大,終有完全破除的一刻。


    畫麵頻閃,有些支離破碎,以鄭倫這等大將都不願麵對回憶,顯然此事讓他震憾極大,這還隻是隔著壁障而戰,就讓己方瞬間被敵手所用,自相殘殺,若是敵手破壁而入,無需太久,界中界所有人都會成為沒有自身意識的奴仆,並且永生不滅,還不如當即魂飛魄散!


    李塵楓震憾至極,壁障根本不是自己潛入的那處,而是另有一處,其外的生物是聞所未聞的怪異恐怖,非人非獸非植物,而且術法似乎對其毫無作用。


    聞太師的打王金鞭,隻是將魔體逼入變異者的魂體深處,互換位置而已,根本無法殺滅,可以說魔體已然入界並站穩腳跟,大舉入侵隻待時日,而國殤軍麵臨滅國後的最大危機!


    李塵楓很自然想到,將國殤軍換作魔神軍又會如何?結果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仍是無解,這種如瘟疫般變異成魔體的速度,根本無法阻擋,自己人隨時變成死敵,連戰意都會低到極至,為同袍複仇的想法都不會有,恐懼和無力感,會讓大批軍士自爆以避免永世的奴役!


    人生在於有意識的存在,無論活人還是魂魄都是如此,可也是最大的破綻,麵對極至的絕望,戰意就會被極大的削弱甚至於放棄,戰力隨即蕩然無存,魔體隻此一點就能盡滅人魂兩界。


    魔體的世界根本就是真實世界中的混沌界圖!


    許久,鄭倫腦海中的畫麵變得固定清晰,正是國殤碑前的畫麵。


    蘇妃仍在清理著碑前廣場上的死意,鳳來琴不再響起,無盡的死意如黑雪而下,她緩緩揮動著長帚,帝的來臨讓心中的死氣更甚……


    “姨娘,小甥幫你來掃吧!”


    風子扶儒雅地伸向她手中的長帚,大手不經意間握向玉手。


    玉手卻忽然消失,人也站在了遠處,隻餘長帚持在風子扶的手中。


    “子扶,鳳來琴並非柳妹妹尋來吧?”


    風子扶清笑:“三十年前娘親攜子扶來此,姨娘的媚便印在子扶的心中,揮之不去,數十年苦尋鳳來隻為得您一見,以解思念!”


    蘇妃美眸含霜,冷冷道:“竟然有此邪念,想來帝命你鎮守此地,也是求之不得吧?”


    風子扶點頭:“帝心狠美人至此,便由我來憐惜於你,別說永世,萬萬世子扶都不會悔!”


    蘇妃目光更冷:“亂倫之舉竟讓你說得輕巧至極,真是個畜牲!”


    風子扶歎道:“別說你與娘親並非親姐妹,即便是又如何?誰讓你的媚態令小甥無可自拔,心中再無其他女子,便讓我痛你憐你,以酬吾之癡念!”


    蘇妃目露慘然,抬頭望天,卻似乎無所恨,要恨的話也隻能是自己,國亡了,幽怨一肩挑,這一挑就是無數年,可又有誰能知曉自己的苦……


    風子扶目露癡迷:“不要看了,帝若尚有憐惜之意,不會連個護衛之人都沒有,我能隱忍至今,足見誠意!”


    他緩緩向蘇妃走去,顫抖的大手向她嬌柔的肩頭抓落,數十年夢想成真……


    “哼!”


    鄭倫冷哼一聲,風子扶體內一道黑氣自天靈處飛出,略一盤旋便向廣場外射去,湧入鄭倫碩大的鼻翼不見。


    風子扶保持著抓落的姿勢不變,雙目已完全失去了神彩,目光渙散,神魂被懾走,隻有魂體留存,真就成了癡念。


    蘇妃哀婉一歎,緩緩走到長帚前,將其拾起,繼續清掃眼前無盡的死意……


    鄭倫立在峰頂,不由渾身一顫,女子之美、之媚,我見猶憐,目中也漸露癡迷……


    李塵楓在他的腦海感知得更加的強烈,蘇妃的容貌越加的清晰美豔,占據了鄭倫整個腦海,眼中的她衣衫漸去,冰肌玉膚,媚惑蒼生……


    鄭倫顫得更加劇烈,使力晃了晃頭顱,眼中的一切仍是曆曆在目,並無變化,終於無所忍耐,一道黑氣散出射向風子扶的魂軀……


    風子扶一顫,雙目重又煥發了神采,望向眼前的女子,神魂歸位,卻不再是風子扶,而是鄭倫。


    那隻顫抖的手掌再度向蘇妃抓落,去完成魂軀前主人未競的心願……


    “鄭倫,你敢判帝?”


    蘇妃忍無可忍,手中的長帚已化做一杆長戟,銀盔銀甲,盔墜紫纓,又是一番模樣,可媚態卻無一絲減,反而更添。


    鄭倫癡癡道:“太師讓我來殺你,反正一死,不如讓我一親芳澤,何必以長戟相向?而風子扶卻無須如此?”


    蘇妃冷笑:“他畢竟是柳妹妹的骨肉,抓落的瞬間兩人都會魂飛魄散,以償媚惑之歉疚,而我卻不欠你絲毫!”


    鄭倫癡笑:“蘇妲己,你雖為九尾妖狐所化,可惜阻我卻如螳臂擋車,還是從了我吧?無數萬年贖罪,不如魂飛魄散的好!”


    “休想!戰死就是!”蘇妃長戟前指,蹙眉怒斥。


    李塵楓想不到能隨手得了鄭倫的魂體,擺了擺他的大頭,苦笑。


    “這等模樣簡直比拋媚眼還勾魂,國殤碑都會站不穩!”


    果然話音未落,一道身影自須彌座下閃出,一位古樸的公子輕揺折扇,一臉的慶幸。


    “想不到在這裏還有英雄救美的機會,不求以身相許,隻求美人一笑!”


    銀靈子飛出有些蒼促,李塵楓送的靈衫來不及換上,粗麻衫太厚,瀟灑飄逸失分不少。


    遁神的現身,終於讓鄭倫的神魂恢複了清明,抽出懸於風子扶腰間的長劍一指。


    “你是妖姬的何人?竟敢躲在須彌座下!”


    銀靈子一臉傲然:“老子是當年兵主手下……”


    “哼!”


    趁他自我表白之時,鄭倫一哼,銀靈子頭頂黑氣暴衝,神魂便懾到“風子扶”的手中,幸好鄭倫隻是神魂遊離,否則已被呑幹吃淨。


    銀靈子的肉身呆呆地立在那裏,目中失神,成了行屍走肉,為自己嘚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李塵楓揺頭歎道:“隻有一逃之力,卻學人救美,救美也罷,還非得說個不停,你不死誰死?”


    鄭倫大驚抬頭,竟見峰頂的魂軀在感歎人生,知道有人趁機奪了己身,勃然大怒,神魂如電閃般飛入魂軀,欲重新奪回魂體……


    轟轟……


    鄭倫的神魂被十數道剛猛的神識擊中,登時失去了知覺,栽倒在腦海。


    “恭喜爹又獲一大將效力!”


    赤林一臉討好,爹明知道自己就在師爺的戒指之中,今天才放出來交戰,差點憋瘋了!


    李塵楓搖頭道:“人不同於魔獸,數百萬年的生死與共,絕不會叛主,還是將神魂收好吧,再有其他人被懾,也依此處置!”


    赤林、藍焰、四魂獸王、八獸將點頭,主帥威嚴日盛,再不敢多嘴。


    李塵楓望向國殤碑前,歎道:“螳螂捕蟬,黃鵲在後,黃鵲後又該是啥?”


    “是爹!”赤林似有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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