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美蘭的文化水平,說不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樣的話了。


    但此時的趙有財也聽明白了,王美蘭無非就是在暗示,自己就好比是菜板上的那根火腿腸,是切絲,還是切片,都是由她王美蘭說的算!


    豈有此理!


    趙有財猛地一轉頭,看向王美蘭道:「給我整塊蔥。」


    「哎呦!」王美蘭聞言一怔,忙快步到北窗戶根下,拿起一根大蔥,揪了塊蔥葉回來。


    這是要炸鍋用的,王美蘭把蔥葉簡單洗了下,遞給趙有財由他將其剁成蔥花。


    「汪汪汪…………」


    突然,屋外響起聲聲狗叫,趙有財往窗外一看,卻是一片漆黑。


    王美蘭快步到門口,拉開門走到院子裏。可她都走到院門口了,也沒看見外麵有人。


    「啊呃……」


    這時,有那哭嚎聲摻雜在狗叫聲中,直傳入王美蘭耳中。


    王美蘭皺起眉頭,把目光投向了隔壁李家。


    此時的老李家,李寶玉和李小巧在西屋裏,兄妹倆坐在炕上,李小巧跟李寶玉說:「大哥,我二哥又咋的了?咋一下班就挨揍呢?「


    李寶玉伸手摸了摸李小巧的小腦瓜,笑著對她說道:「你二哥亂花錢了,爸媽揍他也不多。」


    「我特麽讓你亂花錢!讓你亂花錢!」李大勇拿著三角帶編成的鞭子,一下下抽在李如海身上。


    此時的李如海光著膀子,跪在地上,雙手扶著炕沿邊,身上被李大勇抽的一道一道的。


    李大勇右手提著鞭子,左手順右手腕往上一擼袖子,然後回手一指李如海,喝道:「說!還敢不敢了?」


    「啊哈!啊哈!」李如海哭的直喘,眼淚嘩嘩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啪!」


    「啊!」


    又是一鞭,抽得李如海嗷嗷直叫,李大勇指著他喝道:「問你話呢?你特麽聾啊?」


    「不敢啦,啊啊…………」李如海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麵對李大勇的逼問,他嚎啕道:「我都說四五遍了,你咋還問呢?」


    李大勇:「…………」


    李大勇語塞的同時,不由得惱羞成怒,搶鞭又在李如海身上抽了一記。


    「啪!」


    「啊……」


    「行了,行了!」金小梅突然抬手,勸住了李大勇。


    李大勇臉色陰沉,轉頭對金小梅說:「小梅,就你走這兩天,這小犢子惹特麽不少事兒呢!」


    「唉呀!」金小梅起身,從李大勇手裏奪過鞭子,隨手往旁邊桌子上一丟,然後伸手去扶李如海,道:「行了,起來吧。」


    「啊…………媽…………」李如海哭嚎著就要去抱金小梅,可金小梅卻往後退了一步,並抬手指著李如海鼻子,道:「憋回去!再叫喚,我讓你爸接著打你。」


    李如海聞言,連續、急促地抽噎兩聲,愣是止住了哭聲。


    金小梅白了他一眼,轉身往外屋地走去,同時喊道:「趕緊放桌子吃飯,都幾點了!」金小梅此言一出,李如海來不及擦幹下巴上的淚水,就跑出去拿碗筷了。


    李大勇跟著李如海出來,站在房間門口,對那打開碗架的李如海說:「如海呀,你看,你買那小皮鞋,你媽穿著正好。」


    自打昨天回來,金小梅穿上這皮鞋,就可哪兒臭美。今天上午陰天,她還穿著皮鞋出去溜達了一大圈呢。


    而李如海聽見李大勇的這番話,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正在從鍋裏往外盛菜的金小梅聞言,低頭看了自己腳上的皮鞋一眼,然後喊李如海道:「等你再有錢的,給你和我爸,一人買個


    褲腰帶。」


    這年頭,林區、農村人係褲子,一般就是用布帶。更困難的,甚至搓根麻繩就係上了。所以,金小梅此時說的褲腰帶,就是皮帶。


    金小梅說這話時,李寶玉和李小巧從西屋出來,聽見金小梅之言,李寶玉笑著說道:「媽啊,你想要皮帶,我給你和我爸買。」


    金小梅聞言,轉臉看了自己大兒子一眼,而此時李大勇驚訝地問金小梅說:「小梅,咋尋思買皮帶了呢?」


    「啊,哈哈。」金小梅笑道:「我那天上他舅家麽,他們那村兒,村長打他兒子就拿皮帶抽。」


    「嗚呃呃呃…………」金小梅話音剛落碗架那邊就傳來陣陣哭聲,隻是李如海上半身被打開的碗架門擋著,誰都看不到他痛苦的表情。


    「憋回去!」李大勇衝李如海暴喝一聲,道:「再特麽叫喚,我打死你。」


    被李大勇一聲呼喝,李如海那邊瞬間沒聲了,他倆手端著一摞五個碗,右手裏還掐著一把筷子,走出來抽噎著奔東屋而來。


    當王美蘭回屋時,趙有財已經爆蔥花了,看到王美蘭進來,趙有財問道:「蘭啊,誰來了?」


    聽見外麵狗叫,趙有財還以為是來人了呢。可王美蘭笑道:「如海擱家嚎呢,他一叫喚,院裏狗就跟著叫。「


    「該!」趙有財解恨地道了聲「該」,然後把豆角絲和火腿腸片一起下鍋,邊翻炒,邊對王美蘭說:「大勇早就該揍他了。」


    「是啊。」王美蘭麵無表情地說:「犯錯誤了,還不得挨收拾麽?」


    趙有財:「........」


    那幹豆角絲先泡再焯水,基本上已經熟了。而火腿腸,就算不炒,直接吃也沒問題呀。


    所以,這道菜很是好熟,趙有財使鍋鏟翻炒幾下就出鍋了。


    而此時,西屋的門也開了。剛才外麵狗叫的熱鬧,把趙軍和解臣都給吵醒了,倆人拽燈一看表都這時候了,連忙下炕出來。


    「叔!」見到趙有財,解臣忙打招呼道:「下班啦?」


    「嗯呐。」趙有財把菜盛進盆裏,對解臣笑道:「大侄來吃飯,咱爺倆喝點兒。」


    對趙有財而言,解臣無疑於是救星。有他在,王美蘭就不會太過分。


    解臣笑著應了一聲,而趙軍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屋外,然後問王美蘭說:「媽,狗叫喚啥呢?」


    「啊。」王美蘭笑道:「如海挨揍了,他一哭,外頭狗就跟著叫喚。」


    趙軍聞言,往外看了一眼,砸吧下嘴回身對解臣說:「咱洗手吃飯。」


    當趙軍、解臣來在東屋時,趙有財、趙虹、趙娜都已經坐下了,王美蘭則站在炕下,給幾人盛飯。


    看到二人進來,趙有財抬手招呼解臣道:「來,上炕。」


    解臣答應一聲,上炕坐在趙有財右邊,拿過酒瓶子給趙有財倒酒。


    而趙軍在解臣右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菜,驚訝地問趙有財說:「爸,這菜咋炒的呀?那火腿腸咋不切絲呢?「


    聽趙軍如此說,解臣也把目光投向那道奇怪的火腿腸片炒豆角絲。


    隻不過解臣是客人,在趙軍家吃飯,人家上啥,他就得吃啥。趙軍能說,但他卻不能說。


    被趙軍一問,趙有財就像沒聽著一樣,指著桌上的玉泉方瓶酒,對解臣說道:「大侄兒,這你買的呀?」


    「叔啊,這是我大哥給你買的。」解臣看了眼手中酒瓶,笑道:「我大哥再來,就得直接奔楞場了,正好今天我過來,他就讓我給你跟我嬸捎點東西。「


    「嗨呀。」趙有財笑著一扶酒杯,道:「咱爺們兒沒那些說道啊。」


    這時,王美蘭給趙軍盛了碗


    飯,將飯碗放在趙軍麵前,然後笑著回答了趙軍剛才的疑問,道:「兒子,咱自己家吃想切啥就切啥唄。」


    王美蘭這句話,在座的隻有趙有財聽懂了,而趙軍、解臣都以為王美蘭在開玩笑呢,並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六口人圍著炕桌吃吃喝喝,趙有財在半杯酒下肚後,問趙軍說:「兒子,你媽說你要晚上領狗抓獾子去?」


    「嗯呐。」趙軍道:「抓得了,要不然再下雪,獾子不就都進洞了麽?」


    獾子雖然是半冬眠動物,但它們和黑熊一樣,當頭場雪落下以後,它們就進洞不出來了。


    昨天下了場雨夾雪,但卻是趕著下,趕著就化了,所以算不上頭一場雪。


    而山林之間,有很多野獸對氣候的感知很是靈敏。像獾子、黑熊、棕熊,它們在經曆這場雨夾雪時,就知道寒冬將至。然後,它們會趕在下頭場雪前,盡可能地搜集食物,為自己的身體再添一些脂肪。


    要想抓膘,就得找比較常見的食物,熊類體型大,主要就得奔鬆子和軟棗子使勁。


    而獾子,它們在深秋時,會收集些幹果藏在洞裏。可它們在抓瞟時,最常吃的食物卻是老鼠。


    在這大山裏,最不缺的就是山耗子!


    所以夏秋兩季時,有經驗的獵人會在夜晚十點左右,帶著獵狗在山裏石塘帶或是在田間地頭抓獾子。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獾子晚上出來抓耗子的同時,也麵臨著被獵人、獵狗圍剿的風險。


    眼瞅著天氣越來越冷了,趙軍要盡快抓些獾子回來,要不然等落雪獾子都冬眠了,那時候再想摳獾子洞可是麻煩了。


    東北的冬天,數九能達到零下四十度,當真是天寒地凍。


    大地冰封時,使鎬刨都刨不開,還怎麽掏獾子洞?就算有「獾子」張援民相助,請出張家祖傳神兵,操作起來也費勁得很。


    而王美蘭吃獾子油煎雞蛋,是要長期食用的。所以,趙軍要在獾子冬眠前盡量多抓一些,最好是能煒它一缸油,讓老娘慢慢吃。


    這時,趙有財舉杯與解臣碰了一下,趙有財先喝了一大口,解臣看了一眼,也跟了一大口。


    如此一來,剛才二人各倒的一杯酒,此時就剩個杯底了。


    見二人有些意猶未盡,趙軍連忙開口勸道:「爸呀,你讓解臣少喝點吧,我倆吃完飯,歇會兒還得走呢。」


    「那怕啥的?」趙有財大手一擺,道:「不就抓個獾子麽?十點去也行,十二點去也行。抓完了,你們回來再睡唄。反正你倆也不上班,明天樂意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唄。」


    「那不行啊!」趙軍聞言,忙道:「爸,我們明天早晨七八點鍾就得上山。


    「啊?」趙有財一怔,撂下酒瓶子,問道:「明天你們還幹啥去呀?」


    「抓豬。」趙軍答道:「我這一天也不上班,我尋思場裏得安排一下呀。昨天去看的我們組長,那還有山場技術員呢。」


    在永安林場,生產場長位高權重,主抓一切生產任務。而在生產場長手下,有八個重要的部門。這八大部門的頭兒,被稱為生產八大員,也叫八大金剛。


    在這八大金剛裏,能直接管著趙軍的,除了驗收組組長徐寶山外,再就是山場技術員鄭權。


    前天趙軍去徐寶山家送野豬,雖然趙軍他們是有事相求,但徐寶山最後還是得念趙軍的人情。


    所以,現在就剩下一個山場技術員了。趙軍打算去抓頭野豬,然後去看看那位鄭技術員。


    趙有財一聽趙軍要去抓野豬,心裏可是羨慕了。但趙軍不用上班,他不行啊!


    就在這時屋外的狗又叫了幾聲


    ,但就是個別狗零星兩聲。


    聽見這聲音,解臣笑道:「如海這頓打,還沒完事兒呢?」


    趙軍感覺不像,下意識地抬頭往外瞅了一眼。而此時,趙軍家的門被人從外麵給拽開了,張援民帶著


    一股涼氣進來。


    此時的張援民,上身穿著薄棉襖。下身裏是薄棉褲,外是楊玉鳳給改了襠的水洗布褲子。褲腿處打著綁腿,腳上瞪著一雙軍綠色的二棉鞋。


    關鍵是,張援民背後背著一個長條布包。


    趙軍定睛一看,雖然不知道那布包裏包的是啥,但那塊布,不就是昨天給小鈴鐺包傘的那塊麽?


    「哎呀,援民來了!」趙有財話是對張援民說的,但目光卻落在他身後的長條布包上。


    「老叔。」張援民笑若衝趙有財一點頭,然後又跟王美蘭打招呼,道:「老嬸。」


    「哎!」王美蘭應了一聲,同時起身對張援民說:「你坐這兒,我給你拿碗去。」


    說完,王美蘭就往外屋地走,也不問張援民吃沒吃,更不問要不要吃一口。


    「老嬸,你快吃飯吧。」張援民幾步追到門口,他這一若急就沒注意,背後的長條布包橫在卡在門裏,張援民往後退了一步,才道:「我吃完來的。」


    這時,王美蘭拿若飯碗、筷子和酒杯過來,笑著遞給張援民道:「不吃飯也吃兩口菜,跟你叔少喝點。」


    「行!」張援民也沒見外,拿著碗筷到炕沿邊先把碗筷、杯子放下,然後雙手抬至前胸,卻解那係布,包的扣。


    「大哥。」趙軍見狀忙問道:「你這支棱巴翹又背的啥呀?」


    「哈哈哈…………」張援民將長條布包拿在身前,環顧桌上幾人,最後視線與趙軍相對,鄭重地說道:「兄弟,今天晚上大哥給你展示一下我張援民平生所學!」


    趙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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