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黃貴刀獵。


    今天,趙軍刺刀上膛,端槍直奔野豬而去。


    他如此而行,並非是要與黃貴較個高下,隻是野豬前後兩條腿受傷站不起來了,麵對著四狗撕咬,它不得不趴在雪地上掙紮、撲騰。


    野豬趴著,狗站著,趙軍家的大青、白龍又都是體重過百的大狗,它們往野豬身旁一站,高下幾乎與野豬一般,將大半個豬身全都給擋住了。


    如此這般,若是開槍,很容易就會傷到狗。


    所以,趙軍才決定,自己也玩一把刀獵。


    趙軍端刀直進,撲騰的野豬突然來了股勁兒,兩條好腿一起用力,直把身子向上一撐。


    可它前麵的右腿受傷,後麵也有左腿受傷,單靠一前一後兩條腿,哪裏站得起來啊?


    野豬這剛一抬身,就被同在一側的大青、大黃一起用力,把野豬往它們這一側拽了過來。


    野豬倒地,卻是把頭朝向了趙軍這邊。


    當野豬看見趙軍的一刹那,口中發出一聲嘶吼,僅好的兩條腿不斷在雪地上蹬著,試圖起身攻擊趙軍。


    就在野豬看見趙軍的同時,四條狗也看到了他。


    都說狗仗人勢,趙軍一到,四條狗更是拚命地撕咬,它們一個個牙咬野豬,不斷地晃動著腦袋,甚至是整個身體。


    趙軍沒有往旁躲閃,也不曾繞到野豬後麵,而是徑直來在憤怒的野豬麵前。


    大青、白龍,兩條狗一左一右地扯著野豬耳朵,將豬頭扯得揚起,趙軍挺刺刀,直刺野豬咽喉。


    噗!


    一刀入喉。


    拔刀!


    呲……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隨著刺刀從野豬喉嚨拔出的一刹那,一股鮮血如箭,隨刀出而射出,在野豬微弱的哀叫聲中,它頸下的傷口不斷地往下噴血。


    不過十秒,野豬便停止了哀嚎,趴在雪地上的它,腦袋往下一沉,豬嘴向雪裏一插,就無了生息


    趙軍端著槍,把刺刀伸至野豬身上蹭了兩下,蹭淨了刀上的血,便將刺刀折回。


    趙軍衝後喊道:“寶玉,開膛!”


    “好嘞!”李寶玉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從腰後拔出侵刀。


    蔣明、魏來隨後,幫著李寶玉,合三人之力將那野豬翻了個四蹄朝天。


    李寶玉將豬膛打開,然後看向趙軍,問道:“哥哥,咋喂啊?”


    趙軍道:“敞開了喂,讓它們管夠吃。”


    聽趙軍的話,剛走過來的周建軍問道:“小軍啊,這狗要都喂飽了,一會兒再打野豬,不就跑不動了麽?”


    周建軍一個外行能說出這樣的話,還都是昨天從黃貴那裏聽來的。他還以為趙軍會像黃貴昨天一樣,接著去打那個傷人的野豬呢。


    但他顯然是忽略了不久前趙軍和黃貴的對話。


    知道自己姐夫是個外行,趙軍笑道:“姐夫啊,我這幾個狗快倆月沒上山的,我今天得讓它們活動下筋骨,等活動開了,才能去幹那個大孤個子。”


    “啊。”周建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那咱們今天就不打了唄?”


    趙軍搖頭,道:“今天不打了,但是咱們一會兒在這上麵溜達、溜達,看看有沒有能打埋伏的地方。”


    趙軍此話一出,一旁蔣明便問:“小兄弟,你是打狗圍的,這怎麽還要堵仗子呢?”


    趙軍道:“這個豬,看大蹄印子,怕是得有將近七百斤,你們老哥幾個打狗圍都圈不住它,我這才四個狗,哪能行啊?”


    聽趙軍如此說,蔣明等人都感覺心裏舒服。


    而趙軍這樣說,倒不是謙虛,更不是要捧他們幾個。


    要知道,野豬體型翻一倍,戰鬥力可就要翻數倍。


    大青一條狗,要圈住一百五十斤左右的母野豬,一般情況下,肯定是沒有問題。


    但是,兩條大青,絕對抓不住三百斤的母野豬。


    黃貴道:“小兄弟,既然你這麽說,老哥就不瞞你了。這話呀,我早晨碰著你的時候,就想說了,但我不知道咋張口。


    剛才我也看了,你這個花狗下口確實是狠,要幫狗再多點,真能把野豬給圈住。”


    周建軍聞言,忙道:“老黃大哥,那咱們再上哪兒整點狗來行不?”


    “這個不行。”魏來道:“咱們這兒,跟老黃大哥他們嶺南那邊不一樣,打獵少,狗不多,都還認生。整不熟悉的狗整到一塊兒,它們必得掐架。”


    這時,趙軍抬起左手,食指指頭隨著那山勢而動,說道:“這片山場,我昨天大致看了一下,全是大慢崗,野豬要衝起來了,沒有二十條狗,肯定拽不住它。


    再一個,這崗子上還鬧,除了二茬的林子,就是老虎眼、山丁子、刺老芽杆子啥的,狗躲不開身,幹等著挨挑。”


    魏來等人可不是周家父子,他們打獵多年,自然能聽明白趙軍這些話的意思。


    而且他們聽完一想,頓時恍然大悟,知道趙軍說的沒錯,這山上全是慢平的崗子,野豬跑起來那就是所謂的一馬平川。


    難怪四波打圍人都不曾和那野豬照過麵。


    還有就是這山太鬧了,除了次生林以外,幾乎到處都是針杆灌叢,那手指粗的樹杆、枝條,野豬想過那是一路平推。


    可狗不行啊,狗過不去呀。


    就像趙軍說的那樣,當野豬衝過來挑狗時,狗被這些針杆、灌叢阻擋著,難以躲閃。


    獵狗圍獵野豬、黑熊,靠的正是獵狗的靈活與速度,這狗在交戰中躲閃不開,那哪還有不受傷的?


    “小兄弟,你行啊!”黃貴衝著趙軍一挑大拇指,讚道:“你說的對啊,這個豬要想拿狗圍,怕是難了。”


    魏來卻問趙軍道:“趙軍兄弟,你是這麽說。但我咋看你這架勢,還是要打狗圍啊?”


    剛才聽完趙軍一席話,不管林場和屯部給了多少獎勵,魏來都死心了。


    因為他知道,趙軍說的對,而且是太對了。


    按趙軍說的第一點,想能拖住這頭野豬,少說得二十條狗。


    而這山場鬧成這樣,獵狗與野豬交戰,損傷必不會小。


    二者綜合來看,就算能整來三十條獵狗一起圍它,隨著野豬不斷傷狗,獵狗不斷減少,恐怕也不能行。


    如此說來,必須要有四十條獵狗,方才有可能將這頭野豬給圈住。


    可這年頭,山裏有的人家吃飯都成困難,哪有東西養狗啊?


    能養三、四條狗的,就算是大戶了。


    像黃貴這樣,養得起六條狗的人家,在整個永安林區都是屈指可數的。


    如果像周建軍說的那樣,多找些人聯手,四十條狗,東一家,西一家的,倒是能湊。


    可那些狗互相之間都不熟,一旦一起上山,隻要有兩條狗掐起來,其他的狗就可能一擁而上,打個群架。


    兩條狗打架,四個人拉,都未必能拉得開,更別說四十條狗打起來了。


    要是人打架,或許還有分寸,還能保留著一絲理智,可要是狗掐起來,那都是死口,咬死、咬殘那都太正常了。


    可即便是如此,趙軍還要領狗來,這就讓魏來有些搞不懂了。


    趙軍又以手指指著西麵,但因為他們都在溝塘子底下,上麵有什麽,誰都看不見。


    但趙軍卻問魏來,道:“魏哥,那西麵有片鬆樹林,往上是迎頭崗子,托倆崗包,整個一個窩風圈子,你有印象不。”


    聽趙軍描述,魏來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懵住了,未能及時反應過來。


    蔣明在旁用手拍了他一下,對魏來說道:“他說的是咱一小前兒,總跟大人去撿鬆塔那地方。”


    “啊……”魏來恍然大悟,問趙軍說:“兄弟,那兒我知道,咋的了?”


    趙軍直接問他和蔣明:“那地方是不是有老豬窩?”


    “有!”


    “有!”


    魏來、蔣明異口同聲地點頭。


    魏來緊接著又回手拍了蔣明一下,對他說:“你記著不,那是哪年秋天了,我三嬸兒跟你家老太太上那林子撿鬆塔,還看見野豬了呢。”


    “對!”蔣明笑道:“她們回來一說,第二天你爹、我爹就拿槍去了,幹死倆豬呢。”


    趙軍道:“魏哥說他那天帶著狗圍那隻大孤個子的時候,它是從西山往北山走。昨天老黃大哥圍它,我沒往遠走,但看它留下的蹤,好像是從東山往南山去。


    一會兒咱跟老黃大哥去看看,要真像我說的這樣,那這豬肯定是從東往南,往西、再往北,然後兜回東麵山來,來回就這麽繞圈跑。如果真是這樣,咱們就能堵仗子打它。”


    “對呀!”蔣明驚呼一聲,說道:“頭一次我領我家狗圈它,它是從……”


    蔣明尋思了一下,才肯定地說:“打北山往東邊去。”


    幾人說話間,四條狗狼吞虎咽吃了個飽,趙軍便道:“走,咱們上去掐蹤看看。”


    眾人紛紛響應,齊往山崗子上走去。


    剛進山時候,是四條狗領著人在前麵走。現在,四條狗吃的肚子溜圓,都不用使繩子拴著,就慢悠悠地跟在幾人身後。


    一行人來在昨天野豬與狗交戰之處,沿途走去,一直走到看見了那條頸大動脈被挑破而死的黑狗。


    凍了半天一宿,這條狗已經凍僵了,到到近前才看見它鼻子、嘴巴上,有被小獸啃食的痕跡。


    這應該是黃皮子幹的。


    黃貴不管不顧地將它抱起,就近尋了一棵鬆樹,把鬆樹根周圍的雪扒開,將狗放在樹下,使雪埋上。


    這是打圍人的規矩,取鬆樹四季常青之優點,將戰死的獵狗埋在鬆樹下,希望戰死的狗亦如鬆樹一般。


    如果不是冬天,可以在鬆樹周圍挖個坑。


    但眼下是冬天,大山裏天寒地凍,土層一米往下都凍的結實,挖是挖不開了,隻能簡單地用雪掩埋。


    黃貴從兜裏拿出三顆提前卷好的煙,挨個點著了,依次插在黑狗身前的雪地上。


    然後,黃貴竟然跪了下去,連磕了三個頭。


    見黃貴如此,隻有周建軍想不明白,人為什麽會給狗磕頭。


    但其他人,包括沒跑幾天山的李寶玉都知道,這是隻有打狗圍的人,才會做的事。


    這條黑狗,肯定是救過黃貴的命。


    黃貴拜完,起身就往前走。


    往前走不多遠,就見那花狗靜靜地躺在那裏,那被扯出、扯斷的腸子都已經凍硬了,無法再塞回去了。


    黃貴又找了一棵鬆樹,把花狗和它的腸子一起埋在這鬆樹下麵。


    對這隻花狗,黃貴隻點了三顆煙,但不曾跪下去拜。


    “嗬嗬……”轉過身來的黃貴,口中發出笑聲,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臉上滿是苦澀。


    趙軍等人也不勸他,因為他們都知道,這種悲痛,勸也白勸。


    經過黃貴埋狗一事,一行六人繼續向前走,但卻非常沉默,一直到掐著野豬蹄子印跟出二裏多地,蔣明才對趙軍說:“小兄弟,你說的沒錯,這豬還真是這麽跑的。”


    黃貴突然開口,對趙軍說:“小兄弟啊,這豬你想怎麽打?算上老哥一個行不?”


    “行啊。”趙軍笑道:“那可太好了。”


    “也算我一個。”蔣明同樣道。


    趙軍答應下來,指著前麵說:“今天咱慢慢溜達,走到南山那頭,咱們下去回家。明天起早再來,到時候咱們從南山上來,往西邊繞,看看那老豬窩,然後兜一大圈,找一個狗能閃開身的地方,咱們打仗圍,幾個人趕仗子,幾個人帶著狗在那兒堵它。”


    趙軍此話一出,魏來、黃貴、蔣明三人,就好像當日李寶玉初聽張援民欲殺熊霸之妙計一般,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閃過:“這打圍,還能這麽打嗎?”


    這三人中,就連那打圍時間最短的魏來,也打了有七、八年了。


    可對他們來說,打狗圍就是打狗圍,打溜圍就是打溜圍。


    這把狗圍和溜圍結合起來,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但他們聽過以後,卻覺得趙軍此計甚妙。


    於是,三人就按著趙軍說的,一起往南走,邊走邊找開闊之地。


    走著,走著。


    “汪!汪!”


    突然,花小兒叫了兩聲,撒腿就往前麵跑。


    花小兒一叫,其他三條狗有些不情願地跑了出去,吃飽了的速度,真不如往常。


    “快跟!”不等趙軍開口,黃貴大喝一聲,摘下背著的槍就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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