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美蘭錘殺大母羊的時候,李寶玉開車帶著李如海進到了永安屯裏。


    從下山到回屯這一路上,李寶玉已從李如海口中得知了此行的目的。


    這一聽,可是把李寶玉嚇了一跳啊。回到屯子裏,就按李如海的要求把車往小賣店開。


    可眼瞅著快到小賣店了,李寶玉忽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語地說:“呀,我劉娘。”


    雖然是親兄弟,但李寶玉和李如海不一樣,李如海是個賴搭的人,可李寶玉不是啊。


    但此時李寶玉有如此表現也不見怪,畢竟那在前頭走路的人,是他未來的老丈母娘韓秋燕。


    “你別劉娘了!”李如海在旁忍不住說道:“趕緊上小賣店吧,要不的傳到咱大娘耳朵裏,咱大爺不完了嗎?”


    可李如海說這話時,李寶玉已經按響了喇叭,他就像沒聽見李如海的話一樣,把車窗戶打開,衝韓秋燕揮手喊道:“劉娘你上哪兒啊?我捎你一軲轆啊!”


    韓秋燕回頭一看是李寶玉,她剛要答話,就見旁邊胡同裏衝出五個婦女,其為首的正是老齊大嬸。


    “秋燕兒啊!”老齊大嬸衝韓秋燕招手,喊道:“我有個事兒得跟你說呀!”


    “壞了!”李寶玉見狀,心裏“咯噔”一下,他忙把車停下,而等他轉頭看向副駕駛位時,卻見李如海已經推開車門下車了。


    而此時,吳冬霞她們那幫人也看到了停在一旁的汽車,主要是那剛下車的李如海。


    “如海!”


    “如海!”


    一幫婦女棄了韓秋燕,直奔李如海而來。


    “如海呀,可是出大事兒了!”吳冬霞衝到李如海麵前,開口一句話意在吸引李如海的注意。


    李如海淡淡一笑,右手握住吳冬霞的手,問道:“老齊大嬸,啥前兒回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李如海輕抬左手,向宋秋月等人打招呼。


    “一早回來的!”老齊大嬸忙道:“我再不回來,就出大事兒了!”


    “不至於……”李如海剛一開口,就被急不可耐的吳冬霞打斷,隻聽她道:“咋不至於呢?如海,你是不知道出多大事兒啊!”


    李如海伸手一攔,笑道:“老齊大嬸,我乘車下山,就是為了此事。”


    “啊?”吳冬霞一愣,就聽李如海說:“不就是我趙大爺的事嗎?”


    “就是啊!”李如海話音剛落,旁邊就有個老娘們兒插嘴,道:“老齊家的,說趙有財搞破鞋啦!”


    “啥?”因為擠不過來,所以處在最後麵的韓秋燕聽到這話,瞬間目瞪口呆。


    “孫姨!”李如海看向剛才說話那女人,搖手道:“咱可不行造謠哈。”


    “不是我造謠。”孫永榮聞言忙指向老齊大嬸,道:“她造的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個屯子這幫老娘們兒,也互相看不順眼。


    這孫永榮和吳冬霞倆人就不對付,平時也在一起嘮嗑,也總是嗆著對方說話。


    而她們至今沒打起來的原因,卻是因為有李如海在。這孩子就是錯生了男兒身,要不然前年選家屬主任的時候,絕對輪不著她韓秋燕。


    “誰造謠啊?”此時的吳冬霞急了,她知道這事跟誰說都沒用,必須要得到李如海的認可才行。於是吳冬霞轉向李如海說道:“不是你嬸子我造謠,你上永興大隊打聽、打聽去,都那麽說!”


    “不是……”吳冬霞話音剛落,一旁的李寶玉就急了,但他剛一張口,就被李如海給攔下來了。


    李如海不慌不忙對吳冬霞說:“都哪麽說的?”


    “就……就說那小娘們兒跟永安去打圍的……”吳冬霞被李如海一問,心裏有些發虛,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又問:“去打圍的,那不就是趙有財嗎?”


    “就我大爺自己去的嗎?”李如海一句反問,吳冬霞瞪著眼睛點頭,道:“我就看見他了!”


    “那你沒看見王大龍吧?”李如海又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王大龍也去啦!唉呀媽呀!”吳冬霞驚叫一聲,道:“這不整岔劈了嗎?”


    還是那句話,這年頭名聲太重要了!


    一提到王大龍,熟悉他的人立馬能把王大龍這個名字跟“搞破鞋”仨字連在一起。


    “你說你呀!”孫永榮指著吳冬霞,嘲笑道:“一天啥也不是!”


    “你特麽啥都是!”吳冬霞不願被死對頭鄙視,反擊道:“我不是不知道王大龍去了嗎?”


    “那你就啥都說!”孫永榮喝道:“我就說趙有財不是那人麽!”


    這時,孫永榮身後那個梳疙瘩揪的小老太太,笑道:“趙有財是不是那人,咱不說。就有王大龍在,也輪不著別人呀!”


    “這個王大龍啊,不幹好事兒,出去就咱屯子丟人。”


    隨著李如海的到來,凡是打旁邊一走一過的,全都湊了過來。


    這年頭就是這樣。


    也可以說,在樓房興起之前,鄰裏之間的狀態就是這樣。


    東家長,西家短,扯老婆舌侃大山,要不一天待著幹啥呀?


    “老齊大嬸啊!”這時,李如海問吳冬霞道:“那個……你回來都跟誰說了。”


    “沒跟誰說。”吳冬霞手往旁一指,道:“就她們幾個。”


    天不亡有財。


    吳冬霞一回屯就往家跑,她打算是放下東西就出來宣傳。沒成想,她這一著急,在進家門的時候,裝黏米的袋子就刮到了門杖子上。


    等吳冬霞把米收起來,出來剛宣傳一陣兒,李如海就回來了!


    李如海聞言一點頭,又問吳冬霞道:“在哪兒說的?”


    “唉呀!”吳冬霞忽然想起,忙答道:“擱小賣店說的,王富媳婦也知道。”


    “走!”李如海抬手往小賣店一指,擋在他前頭的宋秋月連忙讓路,李如海帶著八位婦女同誌,浩浩蕩蕩地奔小賣店而去。


    而原地,就剩下了李寶玉和韓秋燕兩個人。


    此時的李寶玉,在抬頭去看李如海,因為被人擋住了視線,他隻能看見一頂旱獺帽在人群前移動。


    李寶玉忽然意識到,他弟弟已經不是一般人物了,談笑間將那麽大一件事擺平,要換做自己,得跟那幫老娘們兒吵的臉紅脖子粗。


    所以在感覺到不妙以後,李寶玉決定得抓緊給李如海做身衣服。


    “寶玉呀。”這時,韓秋燕在一旁問李寶玉道:“今天林場不忙啊?”


    對這個女婿,韓秋燕還是很看好的。一米九的大高個兒,工作也好,家裏條件也好。關鍵是人本分、實在,比那個張來寶強多了。


    “不忙。”李寶玉笑著應了一句,然後問道:“大娘,你回家嗎?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韓秋燕往小賣店那邊一比劃,笑道:“你家如海回來了,我也去湊湊熱鬧。”


    李寶玉:“……”


    ……


    嶺南,向陽屯老解家。


    外屋地小雞燉蘑菇的香味不住地往鼻子裏鑽,但裏屋這幫人卻是在看老解家的寶貝。


    解臣就說嘛,他張大哥家有祖傳的寶貝,他們老解家也有。


    於是,解忠、解臣兩兄弟去到下屋,抬著一個花曲柳箱子回來了。


    等打開箱子一看,卻是有幾樣祖傳“兵刃”。


    一把蒙古剔,鹿皮的刀把,刀是又尖又快。這是解臣他爸留下來的,據說當年解老爺子曾使此刀宰鹿無數。


    在之前趙軍和解家兄弟剛認識的時候,趙軍和張援民弄著一頭大馬鹿,解忠、解臣幫著趙軍把鹿蹄、鹿筋什麽的都剔下來,還說是小時候看他爹整過這個。


    而在那箱子裏,還有一鍬頭。這鍬形是尖鍬,但比起一般的尖鍬,它又窄又長,鍬尖兩側還開了刃。後頭帶一個庫,可以接棍棒。


    在場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鍬挖坑絕對好用。


    “哎呀,兄弟!”張援民使大拇指肚撥著那鍬尖一麵的刃,道:“這玩意是不是我大爺拿著砍鹿腿的?”


    “哎呀!”解臣跟張援民他們混這麽長時間,也學的能虛呼了。


    聽張援民這麽一問,解臣點頭道:“張大哥,你聽沒聽過那個鉤鐮槍、拐子隊,大破鐵麵連環馬?”


    “沒有!”張援民搖頭,一臉求知欲地問解臣,道:“兄弟,這裏頭還有故事啊?”


    “哈哈哈……”解忠在旁哈哈一笑,伸手把解臣一推,然後跟張援民說:“別聽他白話,什麽砍鹿腿,這我爸以前挖陷鹿窖用的。”


    “呦!”張援民聞言,忙把手裏鍬頭翻了個麵,仔細端詳起來。


    早年間,張廣才嶺附近的生產隊都養鹿。


    養鹿肯定得抓活的。


    要想抓活鹿,可在開春陽坡沒雪、背陰坡沒雪的時候,帶狗進山捕捉。


    再就是下捉腳,但那時候的捉腳,沒有趙軍下的捉腳先進。以前的捉腳,都是秦東、秦南使的那種。


    而抓鹿最有技術含量的方法,是挖陷鹿窖。


    說白了,就是挖陷阱。


    但在東北挖陷阱可不容易。


    東北大地,四月份的時候,陽坡地表破土往下挖兩米,那土可能還凍著呢。


    冬天就更不用說了,也就夏、秋兩季可以。


    但夏秋兩季的草都一人來高,一場雨過後,草更是往起竄。


    挖了陷阱,哪怕在旁邊立警示也不保險,萬一給人掉裏呢?


    若是攤上人命官司,就像黃貴那個打黑瞎子打死人的朋友,直接蹲三年。


    別說什麽那麽大山,少一個人、兩個人都找不著。


    就像趙軍今天要上山,這一路從家出去,碰見個人就會問他去哪兒啊?


    趙軍一說去哪個山頭、哪個大班,兩天人不回來,家裏人能不去找嗎?


    同樣的,挖陷阱的人扛鍬上山,這一路上不光認識的人問,那山裏還有不少老山狗子呢。


    真要是出了事,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


    所以陷鹿窖絕不是挖個坑就完了,人家挖的那坑是帶坡的,一層一層的。鹿掉進裏頭,縱躍不出來。而人掉進去有緩衝,隻要不是倒血黴,都能保人無性命之憂。


    此時趙軍從張援民手裏接過那鍬頭,不由得想到了青石頂子上的懸羊。


    就如釣魚的人,都夢想著能釣著一條百斤大青一樣。


    這些打圍人也是有追求的,要不然趙有財一天咋那麽能嘚瑟呢?


    而趙軍這一年來擒猛虎、滅豬神,率狗幫撕東北豹,帶單狗獵野豬王,驅車擊斃一千三百斤的熊霸王。


    可以說趙軍在打圍這一行裏,已經是快到頂了。哪怕自古武無第二,但嶺南、嶺西、嶺東這些打圍的,除了趙有財,再真沒誰說不服趙軍的。


    但在趙軍心裏,他一直都惦記青石砬子上的那隻懸羊。


    對它,趙軍想了很多辦法,現在就等入冬後,好一一實施。


    而現在,解臣又給趙軍提供了一個辦法,就是挖陷窖。


    這時,張援民問解臣說:“兄弟,你會挖陷鹿窖不?”


    “我不會。”解臣答道:“我以前就跟我軍哥說過,我爸走的早,我哥那時候天天擱村兒裏瞎混,我歲數還小呢……”


    “上一邊旯去!”解臣話還沒說完,就被解忠喝止住了。


    張援民見狀一笑,轉頭問解孫氏道:“大娘,你知道咋下鹿窖不的?”


    張援民心想這解孫氏跟老頭子過那麽多年,咋還不得知道個大概呀?


    可等他問完,卻見解孫氏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在家從來不管這些事兒。”


    解忠、解臣聞言,齊齊嘴角一扯,而張援民卻聽趙軍說道:“沒事兒,大哥,我會!”


    “呀!”不光是張援民,就連解忠、解臣也都很是驚訝,解忠直接對趙軍說:“兄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挖這玩意得有老把式帶呀,要不給人掉裏啥的,那可麻煩了!”


    趙軍聞言卻是點了點頭,道:“沒事兒,沒問題。”


    說完這句話,趙軍把手裏鍬頭遞給張援民,道:“大哥你看看,等回去了咱打幾把。”


    “啊,行!”張援民一口應下,而解忠當即就道:“兄弟,你還打啥呀?你把這個拿走就完了唄!”


    “別的啦。”趙軍說道:“這我解大爺留下的,你們留個念想。”


    說完,趙軍又看向了箱子裏的另兩樣東西。有一把剪子,又薄又窄。


    趙軍知道,這剪子是專門用來剪鹿眼睛的。


    鹿這種動物氣性大,在落在陷阱裏以後,它會長火眼脹。這種病,鹿得上不能及時救治,那是必死無疑!


    有經驗的老把式,會在鹿長火眼脹時,用特殊手法將其剪開,然後再抹糊點草藥就好了。


    這剪子,趙軍也會用,所以他把目光落在了箱子裏的最後一件東西上。


    隻是這東西讓趙軍看不明白了,那是一套鐵索連在一起的,分出八個茬,有的頭是鉤,還有的頭是八字鎖。


    這一套東西還挺沉,趙軍沒有上手,隻是問解忠說:“解大哥,這是幹啥的呀?”


    趙軍話音剛落,沒等解忠開口,解臣就插嘴道:“這是抓大金雕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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