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一聲令下,李寶玉端槍上前,而其他四人站在距離欠身椴樹三十米左右的地方。


    趙軍、張援民各端著一把56式半自動步槍,注視前方、嚴陣以待。


    李寶玉往前走到離椴樹十五六米的地方,舉槍上臉,槍把緊緊靠住肩膀,當即扣響扳機。


    “嘭!”這一槍打在那椴樹樹根處。


    “汪汪汪……”


    “嗷嗷嗷……”


    當槍響的一瞬間,大黃、黑虎齊齊開聲,兩條狗欲往前衝,但卻被繩子緊緊地固定在樹上。


    李寶玉打完一槍,不慌不忙地把槍撅開,順手將右手手心裏攥著的子彈塞入槍膛之中。


    合槍在手,李寶玉朝著椴樹根部又是一槍。


    “嘭!”


    槍響過後,李寶玉仍然淡定地撅槍換上子彈。


    等槍聲落下,大黃、黑虎也漸漸地平靜下去。


    而就在這時,山風聲、樹搖聲、狗叫聲中,混進了一聲獸吼。


    “吭……嗚……吭……嗚……”


    這聲音自那樹中傳出,聲音沉默,顫音中帶著憤怒。


    聽到這聲音,李寶玉舉槍又打。


    “嘭!”


    一槍擊出,李寶玉轉身就往回走,他都沒跑,一邊走,一邊撅槍換著子彈。


    邢三看著那像散步一樣往回溜達的李寶玉,再看看身旁趙軍、張援民,他倆此時掐槍站在那裏,槍口斜向下朝地,連端槍都不端。


    邢三也知道,現在那黑熊還沒露頭,它得從倉子底往上爬。然後再從倉子裏出來,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麽看來,現在就端槍確實沒用,但邢三活了六十多年,他所聽過的和他所見過的殺熊倉,都是無比的緊張。就算是老炮手,在麵對黑熊的時候,也得小心翼翼。


    所以說,趙軍他們的所作所為,直接顛覆了邢三的認知。


    熊吼聲越來越亮,一隻黑熊在椴樹倉中快速上爬,當它爬到樹洞口時,並沒第一時間探出頭來,那一雙小眼珠在洞口滴溜亂轉。


    “嗷嗷嗷……”這時候,黑虎可是聞到味道了,它將繩子繃直,扯著嗓子嚎叫著。


    “寶玉!”趙軍招呼一聲,李寶玉舉槍朝樹又是一擊。


    相隔三十多米的一槍,李寶玉竟然打偏了,打折了四十米外的一棵小樹。


    李寶玉的失誤引來了張援民、解臣的嘲笑,趙軍也是說道:“這槍讓你打的!”


    “哈哈哈……”李寶玉撓頭一笑,道:“挺長時間沒上山,手生。”


    雖然這一槍沒打中樹,但槍聲激得黑熊將身子自樹洞中探了出來。


    它所在的樹倉子,大樹向下欠身,倉子門還朝著山坡,黑熊從裏麵一露頭,眾人就看著它了。


    當人看到它的時候,狗也看到了,黑虎、大黃發瘋似的吼叫,但這一仗是用不上它倆了。


    五個人、兩條狗,眼睜睜地看著那黑熊露頭,然後身子往外挺,兩隻前臂一一自洞中探出。


    那黑熊使一雙前掌往外一扒,隨著身體向外一拔,大半個身子就露了出來,胸前白色月牙隨它晃身一抖。


    按照老輩的打法,這時候正應該開槍。


    早了不行,早開槍的話,黑熊大半個身子都在樹倉子裏頭,哪怕給它一槍爆頭,熊死後屍體會往倉子裏墜,那樣很難把它弄出來。


    晚了也不行,晚了黑熊全身都出來,就給圍獵增加了危險。


    畢竟老輩人殺熊倉子,關鍵就在這一槍。這一槍,黑熊沒處躲、沒法防,乃是獵人的最好機會。


    可趙軍他們不但沒打,甚至連槍都沒舉,幾個人就淡定地站在那裏,看著黑熊擰身雙爪抱樹,然後將後半個身子從樹洞裏拔出。


    黑熊下樹時,跟人一樣,是頭朝上、屁股朝下,四爪並用地往下挪。而不是像小鬆鼠那樣,頭朝下地往下跑。


    黑熊下樹很快,在離地麵還有兩米左右的時候,它一雙前爪離樹的瞬間,上半身往後一掀,整個熊在半空中一翻身,便已落在了山坡上。


    這時候,趙軍、張援民、李寶玉齊齊舉槍,向黑熊瞄去。


    剛才抱樹向後翻身的黑熊,此時正居高臨下地麵對趙軍等人。


    狗一直在叫,但黑熊在意的是那幾個人。


    五個人,就那麽大剌剌地站在那兒,看得黑熊一時間有些懵。


    按照自身習性,黑熊往前一挺身,兩隻前掌瞬間離地,如人般站立起來。


    “吭……”


    起身時,黑熊張口發出一聲咆哮。


    可讓黑熊沒想到的是,當它起身的一瞬間,槍也響了。


    “嘭!”


    ……


    “嘭!”


    一連串的槍聲在山間回蕩,狗叫聲更加凶狠,熊吼聲卻是戛然而止。


    一共六槍,李寶玉打了一槍,趙軍打了兩槍,張援民打了三槍。


    李寶玉打一槍,是因為他那掛管槍不能連發,當他打完一槍後,撅槍換好子彈時,那黑熊已經倒下了。


    而黑熊位於上坡,幾人在下坡。而子彈出膛的行進是拋物線,所以前幾天趙有財居高臨下獵豬群的時候,他把槍口往下壓了一些。


    而現在,三人開槍是從下往上打,槍口就得相對往上抬一下。


    李寶玉這一抬,抬大了,子彈從黑熊腦袋上了飛過去了。


    但趙軍和張援民,他倆各有一槍打中了黑熊,子彈的衝擊力將黑熊掀翻在地。


    眼看那黑熊躺在地上不動彈了,趙軍放下槍往上瞅了兩眼。


    “解臣!”趙軍吩咐道:“給黑虎撒開!”


    “哎!”解臣應了一聲,過去鬆開綁黑虎的繩子。


    “嗷嗷嗷……”黑虎翹著尾巴,直奔黑熊而去。到黑熊近前,黑虎猛然一停,然後撲到黑熊胯下,張嘴就咬!


    一咬、一扯,黑虎鬆口,向後一掀身,像是在給趙軍發暗號一樣,大叫:“嗷嗷嗷嗷……”


    趙軍知道這黑虎的癖好,也知道黑熊再皮糙肉厚,但那個地方也怕咬。


    所以,趙軍猜測這黑熊已經死了。


    但老炮手們畏懼黑熊,就是因為它那強大的生命力。


    就在這林區,趙軍都聽過好幾個成名的老炮手,全是被黑熊反殺而死的。


    瞅著黑熊不動彈,可當人掉以輕心時,黑熊又起來了。


    “把大黃撒開!”趙軍看著那咬一口就撤、咬一口就跑的黑虎,又命解臣鬆開大黃。


    當繩子被解開的一瞬間,大黃直衝黑熊近前,撲上去扯住黑熊,不鬆口地撕咬著。


    “大哥,走!”見此情形,趙軍招呼張援民一聲,然後二人端槍向前。


    等來到黑熊跟前,趙軍瞄著黑熊腦袋補了一槍,眼瞅著黑熊死透,趙軍把槍保險一合,回身招呼道:“上來吧!”


    李寶玉、解臣快步向上跑去,邢三則茫然地跟在後麵。


    老頭子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殺熊倉子咋都這麽容易了呢?


    “開膛!”趙軍把槍往肩上一挎,衝李寶玉、解臣擺手道:“給膽摘出來。”


    說完,趙軍看到了有些失神的邢三。


    “三大爺!”趙軍忙過去扶住邢三胳膊,關切地問道:“你沒啥事兒吧?”


    看老頭眼睛有些直,趙軍怕他是心髒病犯了。


    “沒事兒。”邢三上前瞅了一眼,看到黑熊除了腦袋上被趙軍補的一槍外,其身中還中了兩槍,一槍打在黑熊肚子上。


    這槍是張援民打的,子彈打穿了熊腹,打爛了熊腸子。得虧這黑熊是冬眠,要不然開膛得老埋汰了。


    可即便如此,取黑熊性命的也並非這一槍。


    真正致命的是趙軍打的第一槍,這一槍正中黑熊胸前白帶,打碎了黑熊心髒,可謂是致命一擊。


    邢三看了眼黑熊,又看向趙軍,仍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就完事兒啦?”


    “啊,完事兒啦。”趙軍笑道:“這不死了嗎?”


    說著,他扶著邢三到旁邊,眼看那兒有一個樹墩子,趙軍就問邢三道:“三大爺,你有沒有啥講究啊?”


    “沒有。”邢三說完,就被趙軍扶到樹墩子那兒坐下。


    趙軍給老頭摩挲兩下後背,問道:“三大爺,你那藥帶了吧?要不你再吃兩粒呀?”


    “不用。”邢三搖頭道:“我沒事兒,不用吃。”


    “那我瞅你咋打蔫呢?”趙軍反問道。


    “沒事兒。”邢三又晃了下頭,轉臉看向趙軍道:“以前那殺黑瞎子倉都老費勁了,永福那屯子有個老蕭炮,讓黑瞎子給他騎底下硬給嗑死的。”


    說到此處,邢三回手往自己後腦勺上一摸,道:“給這兒直接嗑碎了。”


    “嗬嗬……”這時候笑有點不禮貌,但聽這老頭說話,黑瞎子嗑人腦袋就像嗑瓜子似的,趙軍忍不住笑了兩聲,然後點頭道:“我有個同學是永利老胡家的大小子,他叫胡廣民。開春前兒他殺黑瞎子倉,槍沒開抄,這人也留到山裏頭了。”


    殺熊就是危險,而比起那些人,趙軍可謂是人強槍硬,兩棵半自動步槍二十發子彈,打啥打不死啊?


    就是怕把熊膽打壞了,趙軍才隻打了兩槍。就算這兩槍沒打死黑熊,那三十米的距離,也足夠趙軍應對危險了。


    再說了,旁邊還有張援民和李寶玉呢。


    人強槍硬,心裏有底,人就不慌,出手就穩。


    而像那些殺黑瞎子倉的人,他們攏火、踩安全道,都是因為心裏沒底。


    他心裏沒底,出手時心裏難免有壓力,這樣反而容易出事。


    “兄弟!”這時,張援民手捏著一顆熊膽向趙軍走來。


    這隻黑瞎子是隻公的,但不大,體重不到三百斤,應該是離開它媽獨自生存的第一年。


    隻不過它運氣不好,邢三剛到小43楞場,背著槍在周圍熟悉環境的時候,看著這樹幹上有不少黑熊的爪子印。


    這老頭雖然不打打圍,但他是老山狗子,他心知這是黑熊準備過冬倉子,來回上樹才留下來的。


    等下頭場雪以後,邢三還特意來看過,眼看那倉子門周圍掛霜,他便確定這裏頭確實有熊。


    趙軍從兜裏掏出白布口袋,將熊膽裝進去,把袋口一紮,塞進棉猴內兜。


    “大哥。”趙軍問張援民道:“肉咋樣?”


    張援民笑著一點頭,道:“挺肥!”


    這時候的黑熊剛蹲倉子沒幾天,秋天抓的膘沒掉多少,身上脂肪大部分都在。


    “拿繩拴上,往下拽!”趙軍吩咐一聲,張援民轉身離去。


    邢三看了一眼張援民背影,然後小聲對趙軍說:“這黑瞎子膽得有我一股。”


    “那能沒你的嗎,三大爺?”趙軍一聽就笑了,而他話音剛落,邢三又道:“我那股給你。”


    “啊?”趙軍聞言一怔,隨即笑著點頭,道:“行,等賣了錢,我拿兩股。”


    聽趙軍如此說,邢三滿意地一笑,他從腰間麻繩上解下煙口袋,打算卷顆煙抽。


    趙軍見狀,忙叫張援民給邢三拿顆煙。張援民家裏也有石林,但他去林場就改抽兩毛一盒的白葡萄了。


    而就這白葡萄,在那楞場裏,自解忠之下都是獨一份了。


    看邢三點著煙抽上,趙軍在旁說道:“我還真沒給你買煙,哪天我給你買幾條。”


    “不買!不買!”邢三一聽連忙擺手,從嘴裏掐在手中,對趙軍道:“這煙沒有勁兒,不如葉子煙。”


    “嗬嗬,沒事兒。”趙軍嗬嗬一笑並未多言,而在這時忽然就聽那邊傳來一陣激烈的狗叫聲。


    “嗷嗷嗷……”


    “嗯?”趙軍往那邊一瞅,就見那黑熊兩條後腿上已經拴了三根繩子,那仨人很識趣地沒拴第四根。


    可眼看李寶玉、張援民、解臣不打算給自己吃肉,黑虎不幹了,它圍著黑熊屍體一頓亂躥,在躥的過程中不斷地掀身站立。


    相比它,大黃就懂事多了,安靜地站在一邊衝李寶玉搖著尾巴,但人家不吵也不鬧。


    邢三抬手一指黑虎,對趙軍道:“你這狗毛了。”


    “過來!”趙軍衝著黑虎一吼,黑虎身子落下,直奔趙軍跑來。


    它終於想起來了,自己有主人,可以找主人要肉啊。


    到趙軍跟前,黑虎嘴裏“嗷嗷”個不停,在趙軍身前搖頭晃尾。


    “你給我過來吧。”趙軍拿繩翻個鏈馬扣往黑虎腦袋上一套,抬腳朝黑虎屁股一腳,喝道:“走!”


    “嗷!”黑虎被趙軍踢地一躥高,邁步就往下跑。


    一行五人下山,李寶玉跑去將車開來,在把熊、狗弄上車後,趙軍、張援民、解臣上了後車箱,還是李寶玉開車、邢三指路,汽車發動直奔下一戰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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