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王財主,王大巴掌到底多有錢,二十年來十裏八村紛眾說紜。


    但王美蘭曾經過說過,那些年家裏興盛的時候,周圍的獵戶要打著了什麽好東西,都得送到她家去,由著王大財主挑。


    前天在屋裏吃飯的時候,李大勇說楊瞎子曾打過一頭六百四十斤的大黑瞎子。


    當時王強沒在,此時再次提起超大的黑瞎子,王強證實確有此事。


    這事他是聽王老太太說的,據說楊瞎子殺那大黑熊殺出一顆金膽,並以八十塊大銀元的價格賣給了王大財主。


    那時候的八十銀元,放到眼下這時候,少說也得兩千來塊。


    大夥在屋裏嘮嗑,趙軍抱著胳膊直奔屯部而去。


    屯部裏屯長趙國峰不在,隻有會計譚朝陽在。


    趙軍與其攀談兩句後,按照旁邊的電話本,撥通了林場後勤組的電話。


    接通以後,趙軍讓人幫著叫來周建軍。等趙軍說完那大黑熊的事,周建軍非常感興趣,撂下電話就去找周春明。


    等周建軍和周春明說完,周春明又把電話打到林業局楚安民的辦公室。


    電話通了但沒有人接,過了十分鍾,周春明又打了一個,還是沒有人接。


    又等了十分鍾左右,周春明打出的第三個電話終於被接起來了。


    但電話那頭不是楚安民,而是楚安民的秘書趙子陽。


    據趙子陽說,最近有從m丹江林業局過來學習的幹部,上午這些人剛到,現在楚局長正在招待他們。


    周春明聽完,就把自己打電話的意圖說了,那邊趙子陽答應會替周春明轉達,然後就撂了電話。


    緊接著,趙子陽打開楚安民辦公桌左邊那個沒上鎖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來。


    趙子陽打開信封,將裏麵的東西往外倒出一個邊,隻見那是一遝相片。


    趙子陽將它們抽出,一手往上拽了兩張,隻見頭一張照片是楚安民懷抱八一杠,腳踩野豬頭迎風而立;第二張照片上,楚安民腳踩野豬腰、槍頂野豬頭。


    後麵那二十幾張照片的內容,跟前兩張大致相似,趙子陽檢查過後把照片裝進信封,往衣兜裏一揣,便急匆匆地往門外走去。


    十分鍾後,趙子陽小跑著進了林業局大食堂。等他來到包廂前,雖然裏頭嗚嗷喊叫的,但趙子陽還是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後,才輕輕推門進去。


    此時包廂裏,兩張大圓桌各坐了十幾個人,其中有本局的領導,也有外麵來考察學藝的幹部。


    可這麽多人,此刻喧嘩的也隻有楚安民一人。


    “我那一槍,直接給那大炮卵子幹個個子,當時栽歪那兒就死了。”楚安民連比劃帶說道:“完了你就瞅啊,他們那幫狗就釘上去了,哇哇扯那個豬啊!”


    說到此處,楚安民歪頭跟他身邊穿灰色中山裝那位說道:“老孫你今天看著了吧,那麽老大個豬,啊?”


    “嗯,嗯!”m丹江林業局的孫局長點頭,讚歎道:“行,你這真行。我們那邊那麽多打獵的,也沒有幾個人幹過這麽大的野豬。”


    “還你們那邊兒打圍的。”楚安民撇嘴道:“我們這邊兒打圍的才nb呢,送博物館那大野豬,你7月份上冰城學習前兒,你看著了吧?”


    “嗯!”提起豬神,孫局長也不禁點頭道:“那野豬是真特麽nb!”


    “是不是?”楚安民道:“人家打那炮卵子的小夥兒說了,就我……”


    說著,楚安民抬手指著包廂外,繼續道:“我打那個野豬,是今年入冬以來,被圍獵的最大野豬!”


    說到此處,楚安民聲音突然拔高,道:“這叫頭豬!”


    “頭豬?”孫局長一怔,笑道:“你真能扯,我就聽說嶺南那邊兒打魚的,冬捕有頭魚,你這還整個頭豬。”


    “那你看!”楚安民道:“啥叫頭魚呀?最大的叫頭魚唄。我打那豬呢,你出去問問,看頭一場雪下完嘍,誰打那豬趕上我這個了?”


    “是,是!”孫局長笑道:“你頭豬,行了吧?”


    “嗯?”楚安民瞪了孫局長一眼,不爽地道:“什麽叫我頭豬,你才是頭豬呢。”


    “哈哈哈……”孫局長大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楚安民和m丹江這個孫局長孫岩軍認識好多年了,他倆從處級的時候,外出學習就總能被分配到一起。


    這麽多年了,倆人關係處得挺好,說說笑笑也沒毛病。


    這時楚安民看到趙子陽進來,忙衝他招手道:“來,來!我那照片呢?”


    “這兒呢!”趙子陽忙從兜裏掏出信封,把照片取出來才遞給楚安民。


    “你瞅瞅!”楚安民拿給旁邊的孫岩軍看,孫岩軍伸手要接,卻被楚安民躲過,道:“我拿著,你看。”


    “嗯?”孫岩軍一愣,卻聽楚安民道:“你手上有油。”


    “艸!”孫岩軍笑罵一聲,但看了照片後,孫岩軍卻是哢吧兩下眼睛,心裏想道:“照片還能這麽拍呢?”


    給孫岩軍展示完自己的風采,楚安民回手把照片塞給趙子陽,道:“你拿著,給他們都看看。”


    手上沒油的趙子陽笑著答應一聲,拿著照片往旁一走,就有人出言說要觀一下楚局風采。


    “哎!小趙啊!”忽然,楚安民對趙子陽道:“那個……我打那個豬扒了沒有呢?”


    “上午就扒完了!”趙子陽笑道:“我跟徐師傅說了,他們明天早晨來了,就給那排骨啥的都烀了。”


    楚安民聽完,忙對身旁孫岩軍道:“老孫,這回算你趕上了,你們可是有口福了!”


    “嗯?”孫岩軍眉頭一皺,問道:“老楚啊,那麽大的炮卵子,肉還能吃嗎?”


    “那咋不能吃?”楚安民一瞪眼睛,道:“明天你就吃吧,保準香摔(zhuāi)你!”


    人吧,他自己整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別人的再好,也不如他的好。


    此時的楚安民就是這個心理,再者他們這些林業幹部,雖然小時候大多都是農村出來的,但就像楚安民一樣,農村不靠山就見不到山牲口。


    長大了上學、參軍、工作,最後被分配到林業部門,他們從來不缺野味吃。而且人家要送,就都得挑好的送。


    所以這些人不少吃野豬,但還真沒吃過炮卵子肉。


    ……


    五點半。


    林場通勤的小火車在永安屯外靠站,李大勇、林祥順、李寶玉從車上下來,李大勇、林祥順兩手空空,唯有李寶玉手裏提著個大袋子。


    這裏麵裝的是件棉猴,是周建軍拿給李寶玉,讓他給趙軍捎回來的。


    在打電話的時候,趙軍告訴周建軍自己要一件大棉猴,這對周建軍來說,那根本不叫事兒。


    李寶玉不知道趙軍為啥要棉猴,等回家一問,李寶玉眼淚差點下來了。自己跟趙軍上了兩天山,今天沒去,自己哥哥就險些遭了大難。在最危險的時候,自己竟然不在,這讓李寶玉很是自責。


    再安撫好李寶玉後,趙家開餐。


    而今天晚上,趙軍家吃的挺簡單,隻有一道野豬排骨燴酸菜。


    下午王強回去以後,王美蘭就讓張援民、解臣把一扇排骨都剁了,然後切了兩顆酸菜燴到裏麵,燉了滿滿一大鍋。


    平時菜多的時候,大夥都有種不知吃哪個好的感覺。而今天就這一個菜,男女老少啃著排骨、吸溜酸菜,感覺有滋有味的。


    與此同時,林業局家屬區二單元一樓一門。


    楚安民的老娘安秀蘭,正吃力地啃著野豬排骨肉。


    老太太今年六十八了,看著眼前咬不爛的野豬肉,稀疏的眉毛皺在一起。


    “老閨兒!”安秀蘭衝廚房喊道:“這肉沒烀爛呐。”


    在這邊,公婆習慣管兒媳婦叫老閨女,上歲數的人更是直接叫老閨兒。


    老太太話音剛落,楚安民的媳婦劉紅梅一邊拿抹布擦著手,一邊從廚房裏出來,對安秀蘭道:“媽呀,就那玩意了,咋燉也不爛了。”


    說著,劉紅梅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表,對老太太道:“都燉多半天啦?”


    “是啊!”桌上除了安秀蘭以外,還有個年輕的姑娘,她是楚安民的小女兒楚小雪。


    此時,楚小雪接茬道:“我中午回來,就看我媽給肉燉上了。”


    “唉呀!”劉紅梅坐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排骨,拿到眼前看了一眼,說道:“他們昨天給豬拽食堂,擱屋裏緩一宿。今天上午扒完了,老楚他秘書給咱家送一扇排骨、一個大腿。我尋思大腿留著包餃子,就把排骨剁完烀上了。焯前兒,我就覺著這肉不對。”


    說完這番話,劉紅梅看老太太歪著腦袋、呲牙咧嘴地嚼著排骨肉,不禁勸道:“媽呀,要不行別吃啦?”


    “那不白瞎了嗎?”安秀蘭嘴裏含著肉,嚼不爛、咽不下去。吐了,老太太還舍不得。


    其實他家真不缺肉,但那年頭過來的老人,飯粒掉地上都得撿起來吃了。


    什麽不衛生啊?


    再不衛生,他們也不會浪費糧食。


    糧食尚且如此,何況肉呢?


    “這啥肉啊?”楚小雪把排骨往碗旁一丟,看向劉紅梅道:“以前吃那野豬肉也不這樣啊?這誰給我爸拿的呀?”


    劉紅梅深深地看了楚小雪一眼,道:“這要別人給拿的,那還好了呢?”


    “嗯?”楚小雪一愣,就聽劉紅梅道:“這是你爸打的。”


    “啥?”楚小雪眼睛不大,但也瞪得溜圓。她平時上學,今天剛回來,還不知道她爸的英雄壯舉。


    劉紅梅一撇嘴,道:“那天你爸上那個……什麽地方啊,拿槍打的炮卵子,六百多斤呢。”


    “我爸?”楚小雪驚訝地道:“我爸還能打獵呢?”


    “嗯呐!”劉紅梅沒好氣地道:“打這麽個豬,嘚瑟好幾天了。”


    “這是說啥呢?”安秀蘭護短,聽別人說她兒子,立馬就不樂意了。


    劉紅梅和楚小雪相視一眼,眼看著老太太咬了一口野豬排骨後,忽然發出“唉呀”一聲,可是把那娘倆嚇壞了。


    年紀大了,牙口本身就不好,硬咬這野豬肉,更是給老太太門牙扯活動了。


    “奶呀!”楚小雪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急道:“你別吃那肉了,你吃點白菜得了!”


    當楚小雪說這話時,楚安民正開門進來。聽著這話,楚安民頓時就急了!


    再加上一下午沒少喝,楚安民直奔楚小雪就來了!


    “哎!”眼看楚安民進來,劉紅梅喊道:“你咋不換鞋呢?”


    可此時的楚安民根本沒搭理她,抬手指著楚小雪吼道:“你特麽說啥呢?啥玩意不讓你奶吃啊?”


    楚小雪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楚安民給喝懵了,這年頭可沒有慣孩子的家長。


    安秀蘭見狀,連忙起身攔道:“兒啊,你幹啥呢?”


    “媽!”人一喝多就多愁善感,楚安民回身摟住安秀蘭,道:“這肉是你兒子打回來的,你多吃!”


    “媽吃不了……”安秀蘭苦著臉道:“兒啊,你整回來這是啥肉啊?”


    楚安民:“……”


    ……


    酒足飯飽,各回各家。


    當一家三口回到家以後,小鈴鐺上炕焐被,楊玉鳳拿著暖壺往盆裏倒了開水,端到張援民麵前道:“來,他爸,洗腳。”


    “讓閨女先洗唄。”張援民說了一句,小鈴鐺就道:“爸,你先洗吧。”


    張援民也沒拒絕,伸手脫下襪子扔在一邊。


    等洗完腳,張援民一抬頭,就見楊玉鳳把抹布遞了過來。


    “今天這咋的啦?”張援民笑著接過抹布,感覺有些不對勁呢。


    “老張啊!”楊玉鳳側身往炕沿邊一坐,看著張援民道:“你今天真給我長臉!”


    “嗯?”張援民一怔,就聽楊玉鳳道:“你說,我跟你倆過這些年,閨女都這麽大了,咱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但我跟著你,我感覺挺好。”


    “這是說啥呢?”張援民有些發懵,楊玉鳳則繼續道:“那幾年我媽她身體不好,完了給老太太吃藥啥的,你也從來不說啥。”


    “那說啥了?”張援民笑道:“你媽不也是我媽嗎?鈴鐺她爺以前,你不也伺候嗎?”


    “哎呀!”楊玉鳳聞言輕歎一聲,道:“今天呐,一聽說你給兄弟救了,我這心裏跟你可驕傲了!”


    “嗯呐!”小鈴鐺在旁邊道:“我放學聽完,我都覺得自豪。”


    “哈哈哈……”張援民大笑,道:“是嗎?”


    “嗯呐!”楊玉鳳點頭,道:“咱兄弟對咱那麽好,當時你要是跑了,我可是沒臉活了。我找個繩,我就上吊。”


    “嗯,嗯。”小鈴鐺在旁邊點頭,道:“我就得跳河。”


    “去!”楊玉鳳回手拍了小鈴鐺一下,一家三口哈哈大笑,小鈴鐺一把抱住張援民,張援民哈哈笑道:“媳婦、閨女,你倆就看我的吧,我過兩天還讓你倆驕傲、自豪。”


    楊玉鳳、小鈴鐺臉上笑容瞬間凝固,娘倆:“……”


    那天請假欠一章,這章補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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