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薛立民連忙按住趙軍的手,仰頭衝李寶玉等人示意,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還有這麽多兄弟呢。”


    “沒事兒,薛哥。沒有豬頭,林場也不能虧待了我。”趙軍說完這句,便向劉金勇問道:“是不,劉組長?”


    “啊,是!”劉金勇連忙應道:“這我在這兒看見了,回去我跟周書記一說就完事了。”


    劉金勇也不傻,他知道隻要這個豬是趙軍打的,那就算他啥也不往場子裏拿,那獎金也一分錢都少不了。


    “你看看。”趙軍聞言,衝薛立民一笑,道:“劉組長都答應了,薛哥,你就把那豬頭拿回去吧。”


    “好!”薛立民重重一點頭,衝趙軍抱拳道:“那謝謝兄弟了!”


    說完,他還向李寶玉、解臣和張援民抱拳示意。


    趙軍見狀,給薛立民和李寶玉他們互相介紹,不管以前家裏有沒有交情,今天在山裏碰見了,那就先認識了再說。多個朋友多條路麽,特別是在山裏更是如此。


    互相認識完,趙軍就打算拖著豬回家了。但臨走之前,他還是跟劉金勇、薛立民說:“劉組長、薛哥,你倆要吃豬肉,就割一塊回去。”


    劉金勇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嘿嘿笑道:“給我少割一塊就行。”


    他說少割,但趙軍肯定不能太摳搜,轉身對李寶玉說:“寶玉,給劉組長卸個大腿!”


    “哎!”李寶玉應了一聲,到野豬近身,拽起一條後大腿,使侵刀割開皮肉,然後順著骨縫下刀用力,整條野豬後腿就下來了。


    這時,趙軍回頭又補了一句:“把那個後大腿也卸下來,給薛哥拿著。”


    “不要,不要。”薛立民連忙擺手,道:“有了這個豬頭,我下午就回嶺南了,等我再回來,咱兄弟上山打幾天圍,到時候打著肉,咱們再吃。”


    其實,剛才趙軍一問他們要不要肉,薛立民就想拒絕了。但趙軍問的不光是他一個人,還有劉金勇呢,他要是先拒絕了,怕劉金勇抹不開要。


    聽薛立民這麽說,趙軍也沒再推讓,這時候李寶玉提著野豬蹄子,拽著整根大腿回到劉金勇跟前,將野豬大腿交在劉金勇手中。


    提著野豬大腿,劉金勇樂的臉上都笑開花了,趙軍家不缺肉吃,可別人哪比得了?


    “嗷!嗷嗷……”見他們都分上肉了,還不趕緊給自己吃,黑虎立馬就不幹了。


    聽到黑虎叫聲,趙軍反應過來,連忙對解臣說:“趕緊給豬開膛,把黑虎喂了。”


    “好!”解臣聞言,當即應下,從李寶玉手中接過侵刀,去給野豬開膛。


    看到解臣動作,黑虎晃著尾巴就跟了過去。


    打圍的人,都會不經意地留意槍和狗,一看那左右搖尾的大黑狗,薛立民忍不住問趙軍:“兄弟,這是你養的狗啊?”


    “啊!”趙軍答應一聲,然後反問道:“大哥,你看這狗咋樣?”


    “這狗……”薛利民一下坐蠟了,以他的經驗判斷,圍狗猛不猛,得看它身上的傷疤。


    不是有那麽句話麽,傷疤是勇士的勳章。


    這話用在圍狗身上,也是可以的。


    狗受傷以後,哪怕傷口愈合,長出新毛,但卻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樣,那毛都戧著長。


    所以,獵狗身上有多少傷,搭眼一看就能知道這狗怎麽樣。


    可看趙軍家這條狗,這麽大個身板子,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這得滑成啥樣啊?


    還瘸了一條腿,走路一拐、一拐的,怕是進了山以後,想跟上人都費勁。


    但這話,他能說麽?且不說兩家關係如何,但就趙軍幫薛立偉報了仇,薛立民就不能亂說話。


    可他是個實在人,做不到瞪著眼睛說瞎話!


    無奈之下,薛立民隻能誇道:“兄弟,你這狗喂的真好,瞅那毛兒,溜光水滑的。”


    趙軍聞言,就明白了薛立民的意思,他嗬嗬一笑道:“大哥,你可小瞧我這條狗了,今天這炮卵子,就是它圍下來的。”


    “啥?”趙軍此話一出,薛立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時間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帶狗圍過這頭野豬,他不敢說自己那幫狗天下第一,但狗幫都圍不住的豬,一條狗就能圍住?是哮天犬麽?


    趙軍一指那王八坑,道:“現在才幾點呐?野豬這時候能起窩麽?是我這狗,把這炮卵子從豬窩攆到這兒的。到這王八坑,野豬坐殿都沒幹過我這狗。”


    一旁的李寶玉聞言,就知道趙軍這就是護短了。


    打圍的人都這樣,喜歡和別人吹噓自己的狗,然後對方最好是附和著誇上兩句。


    但,薛立民是真誇不出來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李寶玉卻是知道,這不賴薛立民,之前趙軍判斷大胖、花貓它們滑,不也是從身上傷疤分辨出來的麽。


    一時間,李寶玉不禁感歎世事無常,他記得以前最能埋汰黑虎的,好像就是趙軍。


    趙軍說話難聽,天天說黑虎就長個吃心眼,一吃起來就大嘴抹(mā)哈,連命都不要那種的。


    薛立民哪知道這些呀,聽趙軍的話,他暗暗吸口涼氣。如果這狗真那麽猛,可也太玄乎了。但趙軍說的話,又合情合理。要不是被狗攆,這野豬現在應該在窩裏趴著呢,不可能跑這麽遠啊?


    震驚之餘,薛立民快步走到王八坑前。


    那坑是去年冬天的時候,養路工挖的,這大半年來,坑裏已經長滿了草。現在入秋了,草葉漸黃,但以薛立民的眼力,他看得出來這坑裏有野豬剛撲騰過的痕跡。


    而且,看那一坑狼藉,他知道野豬剛才在這裏折騰好一會兒。


    薛立民猛然回頭,看向黑虎的目光中,充滿了炙熱。


    受了趙軍誤導的他,在看著野豬留下的痕跡,就以為黑虎是下到王八坑裏,跟野豬大戰了一場。


    在打圍這方麵,薛立民可謂是家學淵源,跟趙軍一樣,從小就聽父輩吹噓。


    可就算薛寶軍平時能把牛皮吹上天,在他的吹噓中,也沒有過這樣的狗。


    在王八坑裏,跟野豬廝殺半響,結果還毫發無損。能做到這一點的,怕得是哮天犬下凡了。


    這要是光聽,薛立民不帶信的,可被人連蒙帶唬地,又結合自己親眼所見,薛立民真信了!


    打狗圍的人,哪有不愛狗的?


    所以,此時的薛立民看著黑虎,眼睛都挪不開了。


    忽然,他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喊了一聲:“大黑。”


    聽見薛立民的聲音,黑虎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可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幫著解臣給野豬開膛的張援民,把野豬心給摘了出來。


    張援民手托豬心,喊趙軍道:“兄弟,這狗咋喂呀?”


    當野豬心出現的一瞬間,黑虎的目光頓時被它死死吸引住了,至於薛立民試探著叫它的那一聲,完全被它忽略了。


    用東北話懟人的話,就是:“什麽大黑、八黑的,少跟我倆扯這個!”


    “管夠給它吃!”趙軍也沒辜負黑虎的期望,大步走過來,親手接過豬心,抽出鹿皮刀將其割成四塊,全都放在黑虎腳前的草地上,並摸著它脖子道:“今天就你自己,你慢慢吃。”


    沒有別的狗,黑虎也不護食了,叼起一塊豬心,慢慢地嚼著。


    這時,趙軍把鹿皮刀收起,對張援民說:“大哥,你看著點兒,一會兒它要吃不夠,你就把那豬肝再給它切一塊兒。”


    “好嘞,兄弟。”張援民嘴上答應著,卻悄悄伸手一指那邊的薛立民。


    趙軍順著張援民所指望去,就見薛立民直勾勾地看著黑虎,眼神根本就挪不開了。


    趙軍心中暗笑,來在薛立民身旁,喚道:“薛哥。”


    “哎,哎。”薛立民連應兩聲,可視線始終停在黑虎身上,但他強行控製著自己轉過頭,就聽趙軍對他說:“薛哥,這都到這兒了,那就回家吃口飯唄。”


    “不得了。”強行收回目光的薛立民,衝趙軍搖了搖頭,但哪怕他再怎麽搖頭,黑虎的形象也牢牢地印在他的腦海中。


    薛立民說:“兄弟,你薛哥我把咱這兒35楞場包下來了,咱兄弟想聚,以後有的是機會,你等我再過來的。”


    “啊?”趙軍聞言一怔,在他記憶裏,今年包35楞場的,應該是胡滿堂和邢智勇這翁婿二人,這怎麽還換人了呢?


    此時,趙軍不禁想起,去年邢智勇來找自己去他們那邊打獵的時候,他邢智勇和李虎展現出來的“聰明智慧”,毫不亞於在那邊喂狗的張援民。


    “難道是出什麽事兒了?”趙軍心裏想著,但麵前還有薛立民,他不好表現出來太多,就對薛立民說:“薛哥,我是咱們林場的驗收員,寶玉擱咱們車隊,你要有啥事,你就說話。”


    “好嘞。”薛立民笑道:“沒準啊,以後少不了麻煩你們。”


    隨著漸漸寒暄,眾人也熟了一些,等黑虎那邊吃飽了,趙軍等人才拖著野豬往山坡下去。


    沒走的薛立民也幫趙軍搭了把手,至於劉金勇,他一手提著豬腿,一手拎著豬頭,也算是幫著分擔了。


    等下了山坡,將野豬整到車上,雙方互相道別,分道揚鑣。


    薛立民要再回他剛包下的35楞場看看,劉金勇則要回永安林場向周春明匯報。


    二人也不同路,簡單說了兩句就要各走各的,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從上頭傳了下來。


    “誰把野豬給打了?”


    二人循聲望去,就見王強一手提著槍,一手拎著個黃油紙包,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


    之前都見過,不管是劉金勇,還是薛立民都知道王強是趙有財的小舅子。


    可剛打下野豬的趙軍,是趙有財的親兒子啊。那眼前之人和趙軍,就是娘舅和外甥。


    這娘舅和外甥倆,分兩波出來打獵,獵的還是一頭野豬,這種事……不常見呐。


    看到劉金勇和薛立民,王強問道:“那野豬讓誰給逗扯走了?”


    劉金勇和薛立民對視一眼,然後答道:“你外甥。”


    “誰!”王強一愣,忙一溜小跑下了山坡,來在劉金勇麵前,追問道:“誰打的那野豬?”


    “你外甥。”劉金勇又回答了一句,但不了解老王家的情況,生怕王強還有別的外甥,於是就補充道:“就是趙軍!”


    “這個趙有財,越來越不像話了!”王強忍不住嘀咕著埋怨趙有財,在他看來,兒子出來打獵,他這當老子的能不知道麽?


    在王強看來,趙有財如此,明顯是讓自己來跟趙軍搶那野豬啊。


    都說娘親舅大,且不說王美蘭和王強姐弟情深,就是趙軍和王強的關係,那也是極好。


    王強一想,如果自己過來,跟趙軍碰上了,那就好像自己這當老舅的,要跟外甥爭那二百塊錢的獎金一樣。


    這多丟人呐!


    別說二百了,就是兩千,王強也不能幹呐。


    一想到這兒,王強歎了一口氣,暗道:“難怪那老小子早晨給我買槽子糕呢,這是沒安好心呐!”


    見王強臉色陰晴不定,劉金勇和薛立民對視一眼,誰都沒敢說話。


    在氣頭上的王強,把身一轉,沿著運柴道就回家了。


    此時,永安林場一食堂中,趙有財抱著冒熱氣的大茶缸子,眼神飄忽不定。


    “師父,師父。”他一個小徒弟在旁邊輕聲喚道:“咱該備料了吧?”


    這小子說的備料,就是預備中午做的菜,不管炒啥、燉啥,那菜都摘、洗、切,先預備好了,等到時候一下鍋就得了。


    要不然好幾百人的菜,現準備就不趕趟了。


    “讓你韓叔準備。”趙有財隨口應了一聲,然後從長凳上坐起身,抻著脖子往外張望。


    他麵前是食堂的打菜窗口,隔著窗口的玻璃,他能看到食堂大廳裏,甚至能看到食堂大門。


    被小徒弟叫出來預備菜的韓大春,剛想問趙有財,中午炒大頭菜、土豆片行不行。


    畢竟做啥,還是大師傅說的算。雖然他跟趙有財關係好,但感覺還是再問問比較好。


    可此時見趙有財這副模樣,韓大春忍不住問道:“有財啊,我瞅你扒著眼睛望一早晨,你是等誰呢麽?”


    “嗬嗬嗬……”趙有財聞言,忍不住嗬嗬直笑,笑的韓大春一頭露水,他才說道:“我等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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