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瘡男’最後恨恨地瞪了槐詩一眼,收回視線,艱難地調配起了解毒藥——在這裏參賽的選手,似乎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毒藥大師,哪怕不能根除,可依舊勉強抵禦了被削弱之後的花香。


    畢竟不能直接過去捅一槍。


    經過了鳶尾花和花香兩層的稀釋之後,龍血的效果著實有限。


    很快,槐詩也停止了釋放。


    龍血雖然流不盡,但消耗的都是自己的源質,哪怕是以槐詩相較同階的超量儲備,在釋放了十多分鍾之後也有些夠嗆。


    在陸續由有兩人退場之後,此刻場上隻剩下了四個人。


    狂獵、爛瘡男,槐詩……和羅嫻。


    羅嫻從頭到尾都很淡定。


    就好像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一樣,如今正搬著小板凳看著自己鍋裏的酸菜魚……說實話,槐詩一點都看不出這個東西究竟毒在哪裏。


    完全沒有任何痕跡和征兆啊。


    就是很普通的一鍋酸菜魚而已!


    按道理來說,十六進八的比賽隻剩下了四個人,這時候已經不用在比下去了,可評委們卻沒有叫停,目光反而越發地鄭重和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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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飛快的流逝。


    在四十五分鍾的時候,狂獵率先呈上了自己的作品。


    ——鹽烤多春魚。


    當刷子掃去上麵的鹽粒之後,一陣奇香就隨著魚皮的破裂擴散開來了開來,所有嗅到那味道的人瞬間陷入了恍惚之中。


    緊接著,不可抑製地興奮了起來。


    靠妖……


    槐詩踉蹌後退了一步,捂住嘴,汗流浹背。


    那味道,哪怕飄了這麽遠,也依舊有著不遜色於任何禁藥的恐怖致幻效果。隻是短短的瞬間,槐詩眼前就幻象叢生,無數光斑憑空浮現,整個賽場都變得絢麗起來,宛如升上天堂那樣。


    天旋地轉。


    倘若不是烏鴉培養出來的毒抗,他可能早就像是嗑嗨了之後癮君子一樣倒地口吐白沫了。


    這還是他提前注射了抗毒劑的前提。


    “媽耶,黑暗料理恐怖如斯!”


    槐詩捂住鼻子,差點習慣性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而評委們卻好像屁事兒都沒有一樣,一人抓起了一串放到嘴邊,大口咀嚼了起來,嘎嘣嘎嘣的酥脆聲音泛起,誘人的香氣旋即越發地濃密起來,勾引的人幾乎想要撲上去搶一串下來放口饕餮。


    沒過幾分鍾,烤魚就消失在了評委們的口中,餘香經久不散,令所有剩下的參賽者都陷入了一陣陣恍惚。


    “我知道你,十年前上一屆的羅馬賽區亞軍,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枯瘦的評委抬起眼睛:“我還以為你會回羅馬參加那裏的海選。”


    “尋找材料而已。”狂獵淡淡地說道,“結果呢?我的作品合格了麽,先生。”


    “完美的味道,將這致命的幻象濃縮在魚肉之中,隨著魚籽的爆裂,給人帶來了目眩神迷的墮落感,絕妙的作品。”


    枯瘦的男子頷首讚歎:“看來你的造詣已經有了新的提升,可喜可賀,希望您在半年之後的全球比賽能夠得到新的成績。”


    狂獵平靜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了休息室裏。


    第二個端上菜品的是‘爛瘡男’。


    可他剛剛走到了評委席前麵,就有人斜插一腳過來的,擋在她的麵前。


    “不好意思,我先。”


    隔著麵具,槐詩向著她露出了愉快地笑容。


    她還正準備說什麽,槐詩已經將手裏的盤子放在了桌子上。她的表情抽搐了幾下,後退了兩步,不跟槐詩爭搶順序。


    然後,看到了槐詩悄咪咪從背後抬起的中指……眼睛瞬間仿佛要噴出火來一樣。


    恨不得把這個王八蛋亂刀砍死。


    而槐詩,已經麻利地將罩在餐蓋裏的四份料理擺在了桌子上,後退了一步,向著評委們露出微笑。


    “請用——”


    幾位評委互相看了一眼,伸手,揭開了蓋子。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諾大的賽場在瞬間鴉雀無聲。


    因為有璀璨的金光從餐蓋之下噴薄而出,照亮了一雙雙不可思議的眼瞳。


    “光?”


    “放光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會發光的菜麽?”


    就連河馬都愣在當場。


    “這是什麽?”


    “啊,我做完之後看時間還有的剩,就隨手用銅片、鋅片還有其他電解質捏了一個土電池。”


    槐詩淡定地伸手幫他把蓋子拿起來,給他看自己焊在餐蓋內部的那一組土電池和鎢絲,“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


    河馬愣在原地,許久,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麽多年第一次,竟然有選手給自己開玩笑。


    “令人愉快。”


    他仰頭笑了兩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嚴肅起來:“這位選手,倘若你的菜品讓我失望的話,我會親自給你降下詛咒。”


    說著,他看向了餐盤之中端上的視頻。


    那好像是一塊……正方形的黃油?


    還是什麽其他的。


    隱約能夠嗅到細微的花香,可是卻好像一塊大肥皂一樣,讓人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在燈光的照耀之下,隱約能夠分辨出最外層的膠質隻不過是一個殼子。


    一個餐盤。


    將真正的食物和美味封存在內部。


    “還真是分子料理?”


    河馬信手拿起了餐刀和勺子,在上層微微一敲。


    啪的一聲脆響。


    緊接著,宛如洪流一般的辛辣自其中噴薄而出,瞬息間仿佛要令人窒息而死那樣,濃鬱的難以形容。可就在無法忍受這劇烈的刺激,準備嗆咳的時候,那辛辣卻驟然搖身一變,化作了沁人心脾的花香,撫慰了痙攣的肺腑和痛苦,溫柔地拉扯著人墮入昏沉而匱乏的夢想裏去。


    “咖喱?”


    評委們愣住了:“竟然是咖喱?”


    隨著勺子從油殼之中收回,上麵的竟然是水晶一般的凍裝物體。


    當那泛著淡淡黃色的肉凍被剖開,黃褐色的粘稠液體便從其中緩緩流淌而出,正是但但的咖喱和悶燒到如今的魷魚片,一旦接觸空氣,便散發出宛如爆炸一般的鮮香味道。


    “請享用創意分子料理——鴿子咖喱。”


    槐詩後退了一步,摘下了身上的圍裙,微笑著報出了菜名。


    “鴿子?”評委一愣。


    哪裏有鴿子!


    而且這哪裏是鴿子,這他媽分明是糞海狂蛆!


    姑且不說這個黃褐色粘稠咖喱的賣相還有一根根在裏麵蠕動著的魷魚須,光是這個充滿刺激的味道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


    這已經不是純粹難吃的程度了,而是怎麽都不想吃的級別!


    不,倘若以黑暗料理而論,這一點反而是加分項才對。


    但外表終究隻是表象,最終的應該是本質……


    既然端上了桌,那麽評委們就不會拒絕。


    況且會願意擔任廚魔大賽評委的人,基本上都是驕奢淫逸嚐遍世間一切美好之後徹底厭倦的神經病,亦或是正能量反饋再也不能令他們滿足從而走向深淵尋求禁忌體驗的瘋子。


    在這個世界上不論是禁藥、愛或者是戰爭再或者是其他有意義沒有意義的一切都不能給他們任何觸動之後,在貪婪的渴求之下,他們投入了黑暗之中,擁抱了非人的禁忌,沐浴著罪孽而尋求快感。


    槐詩端上來的這一道料理,反而更合他們的心意。


    前提是——


    這一道菜的味道能夠給他們驚喜!


    否則,槐詩要麵臨的就是十倍的憤怒和詛咒,百倍的不快和懲罰。


    “希望你能夠帶來一些驚喜吧。”


    河馬深深地看了一眼槐詩,端起了勺子,將那一勺裹著濃漿咖喱的魚凍放入了口中,仔細咀嚼。


    然後,所有評委都愣在原地。


    所有同步味覺的觀眾都愕然地呼出了聲。


    因為……


    沒有味道。


    明明香氣如此的刺激和霸道,看上去是如此的辛辣和恐怖,可是一旦放進嘴裏之後,卻沒有任何一絲的味道的浮現。


    就好像是喝了一口白水一樣。


    空空蕩蕩。


    不論他們怎麽咀嚼和品嚐,都吃不到一絲的味道,好像在吃塑料那樣。


    嚼之無味。


    愣了一下,又吃了一勺。


    還是沒有味道。


    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感覺,可越是去探索,就越是找不到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濃的失落和久覓而不得的惱火。


    隨著不斷的咀嚼,耳邊仿佛就傳來了輕佻的低語。


    “說好了哦!”“我一定來!”“我已經出門了!”“五分鍾就到!”“不來是小狗……”


    那些輕描淡寫的話語回蕩在散逸的源質中,隨著不斷的咀嚼,一遍遍地回蕩在品嚐者們的耳邊,直到最後,徹底點燃了怒火。


    “夠了!”


    河馬奮力地拋下了湯勺,怒視著槐詩:“你的傲慢到此為止了!”


    那一瞬間,他嗆咳出聲。


    隨著怒火的爆發,蘊藏在咖喱之中恐怖的辛辣和無數香料錯綜複雜的味道一同隨著他無法遏製的怒意從舌尖席卷了整個口腔,宛如海潮一般地將他吞沒,令他愣在原地。


    在恍惚之中,他仿佛被無數鴿子撲打翅膀的聲音包圍了,千萬聲咕咕咕從異變的源質之中擴散開來,令他頭暈目眩。


    從一開始抗拒的無味,到憤怒的辛辣,當他在錯愕中試圖仔細辨別那味道的時候,辛辣又迅速地蛻變成了濃濃的酸味,令他的牙齦一陣陣抽搐。


    在如此的戲弄之中,他隻感覺到一陣深重的疲憊,就連那口中魚凍的味道都變得苦澀了起來。


    直到最後,他在無數紛繁的錯覺和味道之中終於得到了一絲領悟。


    “我大概……”


    河馬呆滯地呢喃:“被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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