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屬之樹升上天空的第二天開始起,孤獨的黑暗裏,除了遠方不斷迸發的毀滅閃光之外,響起轟鳴。


    來自城市之外。


    除了無數鋼鐵摩擦和碰撞的巨響,便是宛如星辰一般在黑鐵上移動的點點碎光,那是巨大焊槍移動時候迸發的短暫光明。


    十六個大型熔爐二十四小時不停的運轉,抽空了城市三分之一的金屬儲備、百分之八十的生產力之後,再配合巨獸們不可思議的能力,最終一重重泛著星辰幽藍的鋼鐵裝甲均勻地覆蓋在了貝希摩斯的軀殼之上。


    予這如山的巨獸以不可擊敗的裝甲。


    粗暴又精密,好像小心翼翼地將一整座金屬城牆和戰爭堡壘掛在了槐詩的身上。


    就連他背後七彩的RGB聖光都泛起了一絲鐵光,輻射一般擴散向四周的尖銳棱角裏流淌著人類工於心計所打造的毀滅。


    輻射。


    在毫不客氣地將所有輻射塵全部吞吃掉後,如今槐詩身上的核輻射高的嚇人,經過了儀器的探測,發現這貨的體內竟然自行生成了八個巨大的反應源。


    就好像塞了八個核電站進去。


    但它本狗好像屁事兒都沒有一樣,除了每天的夥食裏多了一堆鈾礦之外,毛線的異常都沒出現,命硬的厲害。


    “忽然進化出反應堆一樣的器官就算了,為什麽就連反應棒都能自行提煉了啊?這未免也太犯規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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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工程的學者們端詳著如今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龐然大物,眼睛裏閃閃發光:“能不能讓我研究一下?”


    槐詩咧嘴一笑,又抬起爪子焊了一個桃飽會員的鐵牌插在了他頭上。


    第八個了。


    對於槐詩的分析報告又不是沒有人做過,甚至他來到這裏之後第二天就已經從內而外被照幹淨了。


    然後才發現,這貨的進化體係,不,這貨從根子上開始,就和現如今所有的現境生物體係不是一個路子。


    雖然以現境的生物模板做為基礎,但更多的特征卻明顯地帶著地獄的痕跡,也就是說……侵蝕種。


    沒錯,如果說侵蝕種是威脅的話,整個魔女之夜裏最大的侵蝕種就趴在他們的旁邊,而且一天五頓一頓不落,吃他們的喝他們的還給他們煉鋼打鐵。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還很難說,但狐狸他們確實是被嚇了個夠嗆。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如今所有的結構都已經和其他生物截然不同,不,應該說,這根本已經算不上生物的範疇了。


    這是什麽?這是一整塊移動的金屬、鋼鐵,一座移動的熔爐和一座沉睡的火山,一隻僅憑借著自己的身量就誇張到足以應對末世化的怪物。


    不符合如今所有的生物學定律,也不遵循一切常人所知曉的法則,好像生存在虛無的童話故事一樣。


    可他卻走出了屬於自己的那個故事,來到了這裏,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簡直匪夷所思。


    哪怕是外界的創造主們也陷入了沉默:這不是性能和功用上的差別,也沒有構思和創意上的高低之分,而是從一開始的出發點就和他們截然不同。


    在槐詩身後的那位創造主所創造出的並非是一隻活生生的巨獸,所尋求也並非是能夠成功複製和可證偽的嚴謹學術,甚至從不考慮脫離了魔女之夜這個獨一無二的環境之後自身所編織出的定律和條例是否能夠實現。


    而是將整個魔女之夜作為舞台,將這一切試做一場演出之後,隨心所欲地創造出了一個角色。


    不考慮因果,不考慮合理,不考慮任何與自己的靈感無關的要素,任性地落筆,隨心所欲的將現實裁剪和修正,最終擷取了無數自身所喜愛的要素,埋入了現實的泥土中,任由它肆意地生長,不求回報,不問後果,也不期待除此之外的一切報償。


    它本身就是目的,就是那位未知的創造主所寫下的答案,一個隨著靈感迸發而訴諸與筆端的故事。


    除了曾經的理想國之外,難道還有其他地方的人能夠對事象操作掌握的如此嫻熟麽?除了那群追求著完美世界的神經病以外,還有什麽地方的人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和狂妄的手筆呢?


    外界的創造主們曾經向象牙之塔通電詢問,所得到的回應無一例外都是沉默或者模棱兩可的回應,並不否定,但也未曾承認有哪位教授參加了這一場魔女之夜,但毫無疑問,如今的槐詩完全可以視作是理想國的手筆。


    為了迎接這一位故去的同僚歸來,那些已經迎來落幕的先行者來到這裏,投入了與她同處一源的作品。


    這是獨屬於他們的祭奠方式。


    而現在,隨著數百座巨型塔吊的收攏,無數支架轟然坍塌,自大地的顫抖中,槐詩緩緩地起身,微微地舒展著身體,便聽見了無數鋼鐵摩擦的刺耳轟鳴迸發。


    一片又一片的火花自裝甲的縫隙之間迸發,如此刺眼。


    隨著槐詩越來越劇烈的動作,大地的動蕩越發地激烈,而就在他的身上,不斷有沉重的鐵塊在摩擦和碰撞之中剝落,令人阻之不及。


    可當無數飛揚的鐵屑緩緩落下之後,身披甲胄的鋼之巨獸已經和剛剛截然不同——不僅僅是姿態和外形的差別,而是好像再度迎來蛻變一樣。


    如今,隨著槐詩的呼吸,海量的源質就往返與裝甲和他的軀殼之間,將那些焊裝鉚接拚湊起來的鋼鐵和自己的軀殼徹底接合在一處,無分彼此。


    一層層鱗片一樣的紋理從平整地裝甲浮現,如同匠人鍛打時留下的刀筋肌理,莊嚴殊勝,淩厲地令人不可直視。


    就在槐詩麵前,高塔之上的學者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幹澀地吞了口吐沫。


    在那凶戾的氣息壓製之下,內心之中竟然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恐慌和後悔——那是無數研究狂人在察覺到狀況不太對時都會浮現在心底的懷疑和不安: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還在自己的控製之中呢?


    萬一如今的槐詩稍微地表示出一些敵意,恐怕用不著那些侵蝕種來進攻,永恒泰坦帝國恐怕就會在其他巨獸擊敗他之前先變成遍地廢墟。


    “你……”它下意識地想要摸一摸警報按鈕,深吸了一口氣,舉起話筒,有些幹澀地問:“你感覺如何?”


    令人不安地沉默中,琥珀色的巨眼低頭端詳著如今自己的身體,槐詩咧嘴,露出了影視劇中無比標致的邪惡微笑,令學者的心猛然地沉了下去。


    然後,他的心就真得沉下去了。


    因為槐詩說:“我屁股癢了,想要撓一下,能不能把這玩意兒先拆了?”


    “……”


    學者的神情抽搐著,錯愕地看著他,一副are you f@g kidding me的茫然樣子。


    開什麽玩笑啊大哥,六百多人,幾千台自動機械花了四十八小時好不容易給你把這一副裝甲掛上,你才穿上多久就打算脫啦?


    “哈哈哈,嚇到了吧!”


    槐詩得意地笑了起來,指了指他,然後搖頭說:“開玩笑……恩,雖然真的有點癢,但我自己撓的到。”


    說著,鋒銳而沉重的尾巴抬起,在他的屁股上大力地刮擦了起來,崩起一片熾熱刺眼的火花。


    學者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聽見他的聲音:“你們往後靠一點……等會聲勢稍微會有一些大,不要誤傷。”


    於是,很快隨著尖銳的警報聲,所有施工場地內的進化族群都坐著大班車跑出了幾十公裏之外。


    緊接著,它們便看到,隨著槐詩的深呼吸,一絲一縷的電光再度從他的身上浮現。


    轉瞬間,狂暴的冰藍色閃光便籠罩了他的軀殼,隨著他的咆哮,迸發。在無數宛如蜂鳴一樣的低沉嗡嗡聲裏,一道粗壯的雷霆之柱驟然從他的身上升騰,衝天而起!


    雷霆化作了天柱,滅亡的狂熱之光將這瘋狂的世界照亮了。


    撕裂黑暗,張牙舞爪地向著四麵八方破空而出,冷酷地鞭撻著這個世界。


    那恐怖的威力相較以往,暴漲了數百倍!


    隻是略微地催發自身的天賦,就引起了如此恐怖的聲勢,這一份可怕的增幅並非來自於槐詩自身,而是來自此刻他周身裝甲之下上萬個繁複而龐大的末日型磁電場引擎。


    來自學者們工於心計的設計將槐詩自身的破壞力提升到了就連他自身都無法想象的程度,可這並非是為了殺傷敵人,而是為了給如今槐詩背上那上千座需要列車去裝載才能運輸的煉金巨炮充能。


    左右後方各有四門主炮,八十門以上的副炮以及上千個安裝在電路中樞提供分流的副炮……


    如今的槐詩,已然成為了泰坦帝國最強的武器,一座移動的戰爭堡壘,升級版的戰爭機器!


    “你們知道嗎?”


    槐詩愉快地舒展著身體,細嗅著稀薄空氣中漸漸濃鬱起來的腥臭味,好像窺見了千裏之外呼嘯而來的灰潮。


    “我竟然開始希望它們能夠早點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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