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都在呢啊?”


    若無其事的將恨水從腳下的屍體上拔出來,槐詩艱難的擠出一點笑容,後退一步,再退了一步,拱手抱拳嗎,震聲道別:


    “抱歉,打擾了,告辭!”


    瞬間,活血匯聚成一束,卷著他開始向上急速拉升。


    可黑暗中襲來的力量卻更快,不等槐詩反應過來,一道黑影飛掠而來。從上麵,一個滑鏟,便撕裂了活血的鏈接。緊接著,在牆壁之上折射而來。


    等槐詩眨眼結束之後,他手中的活血已經斷裂,而那一張獸性的豎瞳已經近在咫尺。


    轟鳴迸發。


    他倒飛向了地麵,撞進建築廢墟裏。


    不等他爬起來,廢墟中驟然有一條粗大的觸手伸出,卷住他,猛然拋向了遠處。


    簡直就好像打籃球。


    在周身活血撐起的球形護盾之中,槐詩隻感覺天旋地轉,一瞬間不知道被撞了多少次,整個人落入黑暗裏,感受到接連不斷的衝擊。


    更要命的是,活血護盾之上已經浮現裂隙。


    無力支撐。


    槐詩的臉色頓時綠了。


    降誕之靈這種鬼東西,處理起來一隻都那麽費工夫,兩隻好歹還能打,三隻他起碼能跑……可這鋪天蓋地這麽多,恐怕今天要再不注意點,就真的送菜上門了。


    巨象一般的降誕之靈已經仰頭嘶鳴了一聲,抬起巨柱一般的腿,向著槐詩踐踏而下。


    可在那之前,活血的護盾便轟然碎裂,槐詩從其中電射而出,拖曳著恨水的烈光,已然飛起,同巨象猙獰的頭顱齊平。


    隻有一道淒厲的電光橫過,令巨象吃痛,憤怒咆哮,整個垃圾場都在那沉重質量的踐踏之下動蕩了起來。


    而槐詩,已經借力再度飛起,隻看到黑暗洶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自己聚攏而來,不由得咬牙,握拳。


    瞬息間,纏繞在周身的活血猛然聚攏,在他的腳下凝結為一顆晶瑩剔透的結晶。


    被無止境壓縮的血水中融入了源質,便迸射出刺眼的紅光。


    勉強開啟了一絲鑄造熔爐之後,煉金之火將它其中的源質和生命力瞬間激發,令其化為了一顆巨大的炸彈。


    點燃!


    下一瞬,淒紅的狂風暴雨驟然憑空迸發,在黑暗中擴散,無數細碎的血色結晶撕裂著貪婪的咒血,形成了稍縱即逝的恐怖焰光。


    超過大半的活血,包括這一會兒剛剛增殖出來的新血都被槐詩投入其中。


    所造成的破壞力也超出了槐詩的想象。


    飛射的鋒銳碎片幾乎將撲到最前麵的幾隻降誕之靈活剮成了骷髏,擊碎成好幾段。而槐詩的身影,也憑借著爆炸的力量,再度升起,向著來時的路徑飛去。


    天花板的裂縫之上,友誼的小狗猛然探頭,張嘴,抓緊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將他咬住,扭頭就跑!


    近在咫尺的爆炸令內髒受到衝擊,內出血和肋骨斷裂,槐詩隻感覺耳邊嗡嗡作響,視野中一片血紅。


    但他依舊不敢放鬆,強行調動了歸墟的力量,再度釋放出一縷源質,令黑暗風衣的天賦運轉。


    一狗一人瞬間隱入黑暗,消失在了怪物們的感知裏。


    裂隙之後,無數降誕之靈頓時騷動起來,憤怒的咆哮。


    洪流湧動,它們傾巢而出,狂躁的尋找著那一隻煮熟了的鴨子。可不論多麽仔細的搜尋,都難以尋找到外來者留下的蹤跡。


    高亢的嘶鳴,向遠處傳達著訊息。


    於是,在赫利俄斯的最深處,破裂的中央反應釜之中,有一個隱約的輪廓從無窮盡的光芒中浮現。


    然後,睜開了眼瞳,恐怖的焰光匯聚在那雙眸之中,向此處看了過來。


    難以言喻的威壓降臨於此,目光穿透了層層阻隔,冷漠的寸寸掃過,好像要窮搜天地,不放過每一縷塵埃。


    猛然間,刺破了一層微不足道的黑暗。


    可在水泡破裂的聲音中,暗影之後空無一物,隻剩下一串狼狽的血色延伸向了遠方。


    不過,那目光並不急著追溯,反而收回來,一寸寸向內觀看搜查,鑒別著每一分闖入者遺留下的痕跡。


    就好像看得到槐詩他故作痕跡悄然折返的樣子。


    不肯放過任何的一絲一毫的疑點。


    沒有任何異狀。


    所有的降誕之靈都恭敬的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忍受著那一道暴虐目光的威壓。有一隻鼠型的怪物顫抖了一下,瞬間引來了冰冷的視線。


    僵硬在原地,緊接著,毫無征兆的裂成兩半,自內而外的展露出內部的結構。


    最終,目光緩緩的收回了。


    降誕之靈們依舊匍匐在原地,不敢稍動,隻有許久許久之後,才夾著尾巴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之中,陷入沉睡。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


    五個小時過去之後。


    就在垃圾場的廢墟中,那一隻被槐詩殺死的怪物忽然動了一下。


    察覺到周圍沒有什麽反應,然後又動了一下。


    破裂的胸腔中,鑽出了一隻鬼頭鬼腦的小小狗頭,悄咪咪的向著四周看了一眼。


    好像沒問題。


    回頭咬了咬同伴的手指。


    於是,冷卻的咒血中,便有一個人影緩緩滑出,根本沒有起身,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黑暗風衣的覆蓋之下,他憑借著自身的肌肉,如蛇一般的蜿蜒前行。


    悄悄的出村,打槍的不要。


    就這樣,背著狗,鑽進了一條下水管道中。


    消失在黑暗的最深處。


    隻有一隻蝙蝠狀的降誕之靈懸掛在天花板上好像聞到了什麽,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什麽都沒有看到,收回了視線。


    在跑出去不知道多遠之後,筋疲力盡的槐詩停下腳步。


    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稍微安全一點的夾縫,把狗塞進去,又把自己塞進去,翻身用工具和偽裝將縫隙堵住。


    陷入了沉睡。


    黑暗重歸寂靜,什麽都沒有發生。


    .


    而在五個小時前,赫利俄斯的下層,東側的揚升之道。


    有一片看不見盡頭的霧氣,將所過之處的一切吞沒,隻有隱隱的身影從其中浮現。


    就像是前往葬禮的悼亡者。


    那些來自石釜學會的煉金術師們未曾蛻下漆黑的宇航服,隻是抬手沉重的噴氣機,無聲的向前。


    彼此之間毫無溝通和言語,宛如機器人,冷漠又精準的執行著來自大宗師的命令。手握著武器,將沿路上一切阻攔的生物盡數射殺。


    不論是怪物,還是幸存者。


    就這樣,他們踩著血路向前,一步步深入底層的核心,一直到一重重發狂的降誕之靈將他們包圍在內。


    鋒銳的長舌彈射而出,將領頭者的手臂切裂,旋即卷走了他大半個身子,吞入腹中。


    可在腹中的殘缺煉金術師依舊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將自己,和敵人,盡數變成了溶解的液體,向著四周瓢潑擴散。


    所過之處,一切都像是蠟油一樣的塌陷融化,最後隻剩下一團粘稠的物質,不斷冒出氣泡。


    很快,在溶解的物質裏,重生的領頭者緩緩升起,低頭漠然的看了一眼赤裸的身體,彈指,一層宇航服就再度從溶液中衍生而出,籠罩在他的身上。


    繼續前進。


    在隧道的盡頭,有鏗鏘的腳步聲傳來。


    頭戴著莊嚴的光環,身披厚重裝甲的騎士們手握著長戟,一步步的向著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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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鐵牆推進那樣。


    人造的煉金子彈在他們的身上毫無作用,擊破了防守之後,長驅直入,煉金秘儀撕裂了他們的裝甲,可裝甲之後空無一物,隻有一片蠕動的黑暗猛然刺出,匯聚為不定型的淤泥怪物,將他們一個個吞沒和覆蓋。


    瞬間,損失過半。


    緊接著,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響起,沉重的噴氣機陡然一震,厚重的外殼分崩離析,展露出其中所隱藏的物質。


    可那並不是什麽壓縮型的前線簡易基地。


    而是一具漆黑的鐵棺。


    鐵棺之後,莫名的東西睜開了雙眼,瞬間,眼前的鋼鐵消融,緊接著將不定型的怪物徹底撕裂,蒸發成了灰燼。


    熾熱的光芒依舊未曾停歇,撕裂了一層層的艙板和牆壁,穿破了赫利俄斯的中層,掠過了赫利俄斯的最上層之後,將整個煉金術意義上的七天貫穿,又從赫利俄斯的另一頭穿出。


    刺入了木星的惡魔之眼中。


    隻留下一縷恐怖的猩紅。


    像是刺破眼瞳之後所湧現的鮮血那樣。


    很快,那恐怖的烈光隨著雙目的合攏消散,隻有黑棺之上多出了一個一道鋼鐵融化的恐怖裂隙。


    裂隙像是活物一樣蠕動著,迅速合攏,消失不見。


    沉默的煉金術師們從灰燼中重生,再度扛起鐵棺,向前。


    消失在了迷霧的最深處。


    .


    .


    “他媽的,有人麽!有人麽!”


    利維坦之子的傳送中樞,拉結爾嘶啞的尖叫。


    他的半截身體落在地上,血色噴湧而出。


    那個男人痛苦的抽搐著,嘶啞咆哮,可是空空蕩蕩的傳送室裏無人回應,好像要等著他死掉一樣。


    如此的冷漠無情。


    拉結爾的神情越發憤恨,用盡最後的離奇,咬碎了牙齒。


    字麵意義上的,咬碎。


    臼齒之中的蛇蛻之塵流入喉中,緊接著,奇跡降臨,他殘缺的身體開始了快速的重生,複原。


    隻不過重生出來的肉體卻和原裝的零件分外不搭調。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卻頂著一個成年人的麵孔和一條胳膊一樣。


    完全變成了一個畸形兒。


    在粘稠如羊水一般的液體在地上擴散開來,拉結爾喘息著,艱難的爬起,隨意扯掉一塊布裹在身上。


    顧不上休息,憤恨的推門而出。


    筆直的衝向了艦橋,帶著怨毒的怒火。


    大宗師竟然對他的事情袖手旁觀,完全不管自己究竟為他犧牲了多少……那個老東西,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完全違反了他們之間所簽訂的契約!


    飽含著怒火和憤恨,拉結爾粗暴的推開門,向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老人咆哮:“這和約定好的不一樣!”


    寂靜裏,無人回應。


    隻有慘烈的血色映照著拉結爾漸漸蒼白的麵孔。


    無數屍骸之間,鮮血流淌,流到了他的腳邊,帶來冰涼又粘稠的觸感。


    緊接著,那一具蒼老屍體才緩緩倒地。


    鐵水一樣熾熱的鮮血從斷裂的脖頸中無聲流出,腐蝕著地板,嗤嗤作響。


    隻留下一顆致死震怒的頭顱在敵人的手中旋轉著,灑下最後的猩紅。


    現在,手握著加蘭德翁的頭顱,獨眼煉金術師拉格納……不,大宗師普布留斯抬起眼瞳,看向了自尋死路的畸形兒,便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你們約好了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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