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傳說中的NTR現場嗎?”


    如此出乎預料的,趁槐詩不注意,出現在了他的身邊,羅嫻好奇的探問。


    槐詩呆滯。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是慌亂或者驚恐辯解,可此刻,卻根本體會不到任何不安。當看著槐詩的時候,充盈在那一雙眼眸中的隻有靜謐而溫柔的輝光。


    令槐詩為之慚愧。


    在海風的吹拂中,槐詩忍不住揉了揉臉,無奈歎息:“師姐,你究竟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東西啊。”


    “嗯?書裏不都是這麽說的麽?”


    羅嫻疑惑的打開背包,從上麵取出了一大堆鴉鴉們進貢的珍藏——包括閃亮亮的玻璃珠,花環,造型誇張的摔角海報,乃至……一大堆必須打上馬賽克的小薄本。


    隻是微微一瞥,就看到一連串諸如‘婦目前犯’之類的不和諧詞匯……很快就在槐詩的大怒中被銷毀,抹除。


    這幫家夥,兩天沒有肅整群風,怎麽就又開始滑坡了呢!


    對此,羅嫻倒是毫不在意,看著他狼狽燒書的樣子,滿懷愉快。


    “真可惜,剛剛差一點就可以看到表白了啊。”她感慨道,“槐詩,你需要給她一些勇氣。”


    “……”


    槐詩羞愧的沉默著,許久:“嫻姐,你不會生氣麽?”


    “會啊。”


    羅嫻毫不猶豫的回答:“雖然王子是大家的,但如果不能屬於我的話,我就不開心。如果槐詩你告訴我你愛上了其他人,我也一定會難過——”


    “嫉妒心、獨占欲、自私自利,還有無可救藥的貪婪……”


    她想了一下,就像是無可奈何那樣,坦然的說道:“因為,我就是這麽糟糕的女人呀。”


    “並沒有的,師姐。”槐詩糾正。


    “所以,不可以做讓我難過的事情哦,槐詩。”


    她伸手,又捏了一下槐詩的臉,輕柔的觸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否則的話,我一定會哭的很難看吧。


    到了那個時候,我一旦醜態畢露,你是否還會喜歡呢?”


    槐詩搖頭,認真的告訴她:“不論師姐你變成什麽模樣,在我心裏都不會變。”


    羅嫻笑了起來:“如果我成為壞人呢?成為你討厭的人怎麽辦?”


    “不會的。”


    槐詩斷然回答:“有我在。”


    “總是讓人這麽安心啊,槐詩。”她眯起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的樣子,“我喜歡你說這樣的話。”


    “因為我相信你啊。”槐詩說。


    “那麽,就請再多相信我一點吧,再多依賴我一點,也多喜歡我一點。”她凝視著槐詩,溫柔的懇請:“今天要比昨天要更多,明天也一樣——”


    “這樣的話,我就不會害怕了。”


    她的長發在海風中微微飄起,眼眸像是從海洋裏升起的星辰那樣,閃耀著光芒:“隻要你還在看著我,我就一定會留在有你的世界裏,留在你所屬於的那一邊的。”


    “可是,如果我沒有資格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呢,嫻姐?”


    槐詩慚愧的垂眸:“除了揮霍自己的廉價慈愛之外,我什麽都沒有為你做過,反而對你索取眾多,不是嗎?”


    “那就請拿走更多吧,更加的依靠我,直到完全離不開為止。”


    羅嫻促狹一笑,仿佛陰謀得逞了一樣:“就算愧疚,也不能放棄,這或許就是王子殿下的義務吧。畢竟,我已經纏在你身邊了嘛。就算是沒有約定,我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請做好準備吧。”


    “聽上去真讓人害怕。”


    槐詩靠在長椅上,慶幸的輕歎:“幸好,我也不是省油的燈來著。”


    “唯獨這種時候,不像個王子啊。”


    “時代變了嘛。”


    槐詩回頭看著她,短暫的沉默之後,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在這陽光輕柔的午後,槐詩吹著遠方的風,漸漸放鬆下來。


    傾聽著身後城市裏傳來的鍾聲。


    “接下來去哪裏呢?”他問。


    “或許,有可能去一趟天竺吧,這一次,可能就要真正的到三聯城的最深處去了。”羅嫻說,“我想要取回被父親和母親留在那裏的東西。”


    “羅老呢?”槐詩問,“上一次麵都沒見,就留下了一個條子,不知所蹤,總不可能是去地獄裏開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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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嗎?”


    羅嫻想了一下,了然的說:“他大概也是想要報仇的吧,為母親,和為自己。”


    曾經的天竺譜係的重點,破壞譜係的聖地·卡瓦納西。


    那裏曾經是神明垂青之處,如今,早已經在吹笛人的引導之下,墮入了深淵裏,徒留殘骸,真正的實體,已經陷入了地獄三聯城的最深處,被維持譜係傾盡全力的封鎖。


    曾經羅肆為以自身象征著絕對暴力的極意,將陷入癲狂的老師打入地獄的地方。


    往昔的天崩地裂早已經過去,被掩埋在了重重的塵埃之中,各中詳情,槐詩從來沒有問過,問了羅老恐怕也不會說。


    曾經銘刻在那個人身上的痛楚,不論是多麽殘酷的鍛煉和苦行,都無法擺脫。


    一度失去過一切之後,對於地獄,對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存留的,便隻有再如何崇高與神聖的佛法也無法化解的仇恨。


    當槐詩為他解決了最後的顧慮之後,他的人生就隻剩下了最後的目標——以這一雙曾經擊破六道的鐵拳,將名為吹笛人的毀滅要素,徹底毀滅!


    雖然不知道他和存續院之間達成了什麽交易,但恐怕參與針對波旬的作戰,不過是他對自己複仇的一次預演……


    “不過,還是不用擔心的。”


    羅嫻擺手:“父親他並不是不知輕重的人,那麽大年紀了,不會像時年輕人一樣熱血上頭什麽就不管不顧……他一定有他的打算和計劃,我們這些做後輩的就不用瞎操心了。”


    “就算是這麽說,也還是忍不住頭疼啊。”


    槐詩揉臉,隻感覺自己認識的人,好像一個比一個心大,一個比一個目標長遠,反觀自己,簡直一條鹹魚,沉浸在每天數錢的快樂中不可自拔,早就無可救藥了。


    就在他們閑談之中,時光流逝。


    一點一滴。


    直到遠方,客輪之上,汽笛聲三度響起,離港的申請卻始終沒有得到調度中心的答複,茫然的等待在原地。


    “看來我得走啦,槐詩。”羅嫻說,“這樣下去,大家一定等的不耐煩了。”


    槐詩沉默著,輕聲說:“其實,還可以再休息一天的。”


    “那明天呢?明天的船也要繼續停留麽?後天呢?大後天?”


    羅嫻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微笑:“當然,如果你要很粗暴的把我困起來關在你家裏的話,我肯定會配合啦。


    但是,你會那麽做麽?”


    槐詩苦笑著搖頭。


    “好失望,我還很期待的。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


    羅嫻笑著,伸手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再一次的:“那麽,退而求其次——在道別之前,可以請你擁抱我嗎,槐詩?”


    說著,她展開雙臂,期待的說:“就算是我,也會需要王子大人給我力量的。”


    “隨時可以啊,嫻姐。”


    槐詩伸手,輕柔的擁抱著她,感受到她的呼吸在耳邊吹過。


    羅嫻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近在咫尺的暖意,輕聲笑著:“擁抱裏有別人的味道呀,我可以生氣嗎?”


    “可以的。”槐詩頷首,“大發雷霆也沒有關係。”


    “那就,迎接懲罰吧。”


    她端起槐詩的麵孔,不容他閃躲和逃避,湊近了,緊貼,親吻他的臉頰,然後,用力的咬了一下。


    許久,她才終於鬆開了手。


    後退一步。


    看著槐詩呆滯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


    得意的笑著。


    “請你記住我,槐詩。”


    她伸手,觸碰了一下槐詩臉上的傷口,“也請你在這裏,留下屬於我的味道吧。”


    就這樣,她扛起了自己的行囊,帶著被自己奪走的東西,轉身離去。


    隻留下槐詩一個人呆滯在風裏。


    許久,癱坐在椅子上。


    忘記了呼吸。


    .


    .


    傍晚,機場的茶座。


    艾晴抬起頭,看向對麵坐立不安的某人。


    “你看上去似乎很狼狽啊。”


    她的視線從槐詩領口的針眼上掃過,看向襯衫的皺褶,最後臉上銀血創可貼沒能蓋住的一縷傷痕,再加上一路狂奔而來變成一團亂糟的頭發。


    “就好像……”


    她想了一下,戲謔的說道:“經過了強盜的打劫,然後又被狂熱的粉絲襲擊,再被人咬了一口之後,還要去麵對風暴一樣。”


    “呃,大概……吧?”


    槐詩喘著氣,看到桌子上的瓶裝水,頓時眼前一亮,拿過來便開始噸噸噸,一飲而盡。


    “總之,一言難盡。”他捏著空瓶子補充道。


    “嗯,看出來了。”


    艾晴瞥了一眼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手中細長的勺子攪動著杯子裏的紅茶:“我倒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喝一瓶水。”


    “嗯?”槐詩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手裏的瓶子,下意識的撒手,又捧起來,最後小心翼翼的將瓶子放回桌子上。


    猶豫了一下,又把瓶蓋放在了旁邊。


    擺正了。


    坐直。


    “哦,不過那瓶我買了還沒動,不用擔心。”


    艾晴仿佛想起來了一樣,補充了一句,眼看著槐詩鬆了口氣的樣子,最後安慰他:“放心,我沒有帶槍,也不至於搶你什麽東西,或者擁抱和強吻你。”


    【!!!】


    槐詩石化在椅子上,呆滯。


    “啊這……”


    “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開始說那一套‘眾所周知’的理論了?”


    艾晴淡然的說:“放心,眾所周知,理想國裏除了盛產神經病、瘋子和理想主義者之外,最多的就是喜歡腳踏好幾條船的渣男——和你的前輩們比起來,唔,不論是從數量上還是從進度上而言,你都稱得上是保守和無害。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你比較喜歡追求……”


    她想了一下,找到了一個詞兒:“……質量?”


    “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艾總你、你不能胡說啊。”槐詩下意識的抓起桌子上的手帕,擦起臉上的冷汗。


    擦完,正想說‘你們統轄局怎的紅口白牙無憑無據的汙人清白!’,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帕似乎是桌子對麵那位的……


    而且,她好像一早就把手帕擺在了自己順手的位置上。


    方便取用。


    “現在是晚上了,槐詩,等會有雷陣雨,連星星都看不見。所以不存在什麽光天化日和朗朗乾坤了槐詩。”


    艾晴的雙手在桌子上交疊,直白的告訴他:“以及,我作為你前任的上司,就算是現任上司,也並沒有什麽立場對你的……‘交友方式’指手畫腳。


    當然,或許我們之間還有著一些並不算清晰的密切關係,但這不妨礙你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


    畢竟,如今統轄局和天國譜係之間的關係複雜,不論於公於私,我們兩個都應該清楚自己的位置,並且保證不會因為自身的身份給外人錯誤的訊號才對。


    你大可不必擔憂和害怕。”


    她端起了紅茶,淺淺的抿了一口:“說這些話,純粹隻是想要告訴你,放輕鬆一點,我並不會拿槍崩了你或者怎麽樣——要說的話,你這兩天的反應倒是挺有趣,尤其是打牌的時候,實在是,令人開心。”


    “……”


    槐詩呆滯。


    “嗯?”艾晴疑惑:“沒什麽想說的麽?”


    槐詩依舊呆滯。


    手裏捏著手帕,隻想委屈的擦眼淚——你都把話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


    “我……這個……”他吭哧半天,試圖察言觀色,但艾晴的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什麽都沒看出來。


    隻能試探性的問:“吃了嗎?”


    “如果不知道說什麽的話,其實沒必要沒話找話,會顯得很尷尬。”


    艾晴瞥著他複雜的神情,眼角微微挑起:“這次來之前,我本來還以為坐在我麵前的會是個枯燥無聊的道德標本。


    倒是沒想到,能看到你這麽鮮活的樣子啊……”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唔,除了你的‘人脈’比預料裏還要更多一點之外,好像沒什麽問題。”


    槐詩沉默許久,好幾次張口欲言。


    最終,隻能一聲輕歎。


    “抱歉,讓你看到我這麽不像話的樣子。”


    “不像話倒是沒錯。”


    艾晴頷首,表示讚同:“明明什麽都沒幹,卻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看得人眼睛疼。”


    “……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個樣子很好。”


    她看著眼前茫然的男人,回憶著過去的記憶,感慨道:“總比以前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好太多了。”


    總是垂頭喪氣,眼眶裏含著一包眼淚,明明下一刻就快要哭了的樣子,可是卻什麽都不說。


    明明在泥塘裏爬不起來,還要裝作自得其樂,撐著一副我很好、我很快樂的表情。


    還有動不動把一切拋在腦後,由著自己的性子和喜好胡來的作風,以及,因此而折騰出亂七八糟的結果。


    不論是哪一種,都十足的讓人討厭。


    但不論哪一種,都和眼前的男人密不可分。


    不過,他已經和過去自己記憶中那個沮喪狼狽的身影不再相同。


    似乎變得更強了。


    也更加的遙遠。


    “成長了啊,槐詩。”她輕聲呢喃。


    “嗯?”


    槐詩抬頭,沒聽清。


    “沒什麽。”


    艾晴搖頭,從身旁打開的公文箱裏,拿出了兩份文件,從桌子上推過去:“看一看,簽了吧。”


    說完之後,她就撐著下巴,不再說什麽。


    隻是看著槐詩。


    等待他的答複。


    被那樣的眼神看著,他不由得戰戰兢兢了起來,低頭,仔細翻看。


    生怕上麵是自己何年何月在哪裏和什麽小姐姐亂搞開趴的記錄,或者是自己作奸犯科終於曝光在天日之下的證據,或者是他勾結地獄黑惡勢力圖謀不軌的痕跡。


    幸好,這幾樣他都沒有。


    所以,都不是。


    第一份,是艾晴所寫的觀察記錄,詳細記錄了象牙之塔的運行狀況,主要成員的才能與經驗,乃至槐詩導覽的過程。


    並沒有提及一切無關的東西。


    客觀,公正,且毫無一字虛假,哪怕是以槐詩公文寫作的技能竟然都看不出任何謬誤來。


    恐怖如斯!


    現在,隻需要由槐詩親自簽字,確認上麵所描述的一切屬實,然後,便可以封起來,送往決策室歸檔。


    而第二份……


    是連甲方機構都描黑的古怪文書。


    條款詳細又複雜,槐詩看了開頭之後,就直接開始往下翻,發現足足又十幾頁……


    而抬頭是……


    “《機密行動專員聘任合同》?”


    槐詩撓頭,難以理解:“這啥?”


    “就是合同啊。”


    艾晴回答:“鑒於某些不能告訴別人的原因,除了架空樓層之外,我現在供職於某個不能告訴別人的部門中,時常要去執行一些不能告訴別人的任務和行動。


    在有時候,因為某些不能告訴別人的緣由,我需要你去作為工具,代替我去做一些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並且確保最後的結果沒有人可以去告訴別人。


    當然,我會保證你的任務和所作所為,並不會危害你自身的立場和天國譜係,你隻需要在恰當的時候,提供一些幫助就好。”


    一連串的話語,好像比合同上的條款還更令人頭禿。


    槐詩一頭霧水,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條款,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艾晴的臉色,確定沒有任何不愉和陰沉之後,才提問道:“那個,能簡單點來說麽?”


    “賣身契。”艾晴言簡意賅。


    “呼,嚇死我了。”


    槐詩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你要搶我雞蛋呢。”


    拿個賣身契跟拿離婚協議一樣,嚇得槐詩心髒亂跳。


    隨手在後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遞了過去。


    可艾晴沒有收下。


    隻是看著他。


    “你確定了麽,槐詩。”


    艾晴肅聲說:“在我拿回這一份文件之前,你還有充分的時間可以猶豫,可一旦我將它放進箱子裏之後,你很有可能在未來某個時間段,某個地方,因為我的命令,以無人知曉的方式死去。


    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們,你的同事除了你的陣亡通知之外,什麽都不會收到。”


    槐詩愕然,“這麽危險麽?”


    “比這還要危險。”艾晴說,“你應該清楚,我不喜歡誇大其詞。”


    “哦,那沒事兒了,我習慣了。”


    槐詩搖頭,“況且,你需要我的話,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艾晴沉默。


    沒有再說話。


    隻是用一種令槐詩發毛的眼神看著他,許久,許久,她才伸手,將合同接過。


    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想要說什麽。


    可到最後,她依舊沉默著。


    隻是合上了手中的箱子。


    “那麽,公務辦完,我該走了。”


    她輕聲說:“萬事保重吧,槐詩。”


    “嗯。”


    槐詩頷首,起身:“保重,還有……我是說……”


    在這短暫的停頓裏,他想了很多用來道別的話,可到最後,卻都無法說出口,不知道她要去向何處,也不知道她要去麵對什麽。


    到最後,隻能沮喪的重複:“保重。”


    “嗯。”


    艾晴頷首,在離去之前,看向身後還站在那裏的槐詩,腳步微微停頓:“下次,再帶我在這裏好好逛一逛吧。”


    “好啊。”


    槐詩點頭,毫無猶豫:“隨時隨地。”


    於是,她好像笑起來了,可在玻璃的倒影中卻看不清晰。


    隻能看到她穿過了檢票口之後,消失在廊橋的盡頭裏。


    槐詩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看著統轄局的專機騰空而起,消失在遠方的陰雲之中。


    他捏著手裏空空的水瓶。


    轉身離去。


    .


    .


    “艾女士,請問需要晚餐麽?”


    在黯淡的燈光下,機組人員彎腰,輕聲問。


    “不必,我想要睡一覺。”艾晴說:“請在降落之前提醒我就好。”


    “好的。”機組人員頷首,最後說道:“本次航班將用時四個小時,最終降落地東夏邊境石城。過程中可能會因為雷陣雨遭遇不穩定氣流,還請您留意。”


    如此,貼心的為她關上了門之後,腳步聲遠去。


    艾晴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看著窗戶外麵漸漸遙遠的星星點點,就好像還能看到那個在出發大廳的窗戶後麵眺望這一切的人一樣。


    許久,拉上了窗簾。


    戴上眼罩,開始了休息。


    隻不過,她才剛閉上眼睛,就聽見了口袋裏的細微震動,略過了屏蔽名單之後,直接傳達的呼叫。


    她皺起眉頭,麵無表情的拿起手機,接通。


    “哈嘍,哈嘍!”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興奮的聲音:“哎呀,我的好閨蜜雷達忽然發現你要到東夏來了!請我吃飯嘛!”


    在金陵分部裏,嶄新辦公室中的某人得意的在椅子上轉了兩圈:“好嘛好嘛!我好愛你的!”


    “就像是愛每一個請你吃飯的凱子一樣?”艾晴嗤笑。


    “可我也平等的愛著每一個凱子啊。”柴菲很無辜的回答道:“大家又不是愛我的容貌和內心,隻是愛著我的職位和消息,那我為什麽不能愛他們的錢呢?”


    “當然啦,那些隻是逢場作戲哦。”


    她鄭重的說道:“唯獨我的好閨蜜,有著一顆璀璨的內心,讓我愛不釋手……呲溜,我們吃家浙州菜怎麽樣,深三評級哦,我都已經幫忙定好位置了。到時候你隻要帶上你自己和你的信用卡就行!”


    艾晴冷漠,沒有說話。


    而柴菲,似乎嗅到了什麽異常的味道,越發好奇:“怎麽了,似乎很煩躁的樣子啊?”


    “我在思考問題。”


    艾晴冷淡回答,“不希望被某人打擾,所以,能不能麻煩你把電話掛了。”


    “哎呀,好冷酷啊,是我閨蜜本蜜沒錯了!”


    柴菲越發的熱情起來:“這麽嚴肅麽?我很好奇!我超想知道!是什麽樣的陰謀詭計和計劃讓你這麽傷腦筋?


    難道你才到架空樓層工作幾個月,就打算給自己換一個領導了?”


    “X女士的工作能力完美無缺,且成就和品格毋庸置疑。想要探聽內部消息,大可不必。”艾晴直白的說:“隻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而已。”


    “說說嘛,說說嘛!我想聽!”


    柴菲呐喊:“我超愛聽這個!我要聽!”


    艾晴沒有說話。


    她也沒有再催促。


    沉默的等待著什麽。


    直到艾晴再次發出聲音,平靜又冷淡:“你去過花園裏麽?柴菲,你有沒有特別中意過某一朵花?”


    “唔,雖然不太懂,但就好像餐廳裏的烤鴨差不多,對吧?”


    “或許。”


    艾晴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有時候,你會在乎某一朵花,你覺得,它很精致,很漂亮。可惜的是,顏色和種類卻和你不搭。


    它生長的土地,你的家裏沒有。你所鍾愛的氣候,也隻會讓它摧垮。


    所以,你會覺得,最好稍微保持一下距離。不必自私,倘若能夠欣賞到的話,留在花園裏也不錯。就算有所懷念,也還可以時常回來看看它。”


    “嗯嗯。”柴菲好像在點頭:“然後呢?”


    “然後,你發現……”


    艾晴說:“花園裏的人太多了。”


    那麽平靜的話語,卻令柴菲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沒有再說話。


    許久,她才聽見電話另一頭幽幽的低語:“既然大家都想要將它搬回家裏的話,那為什麽那個人不能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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