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像已經對槐詩的缺德操作徹底麻木了一樣,無話可說的衰亡從天上降下,眼中一道道漆黑的色彩噴湧而出,籠罩了整個廣場。


    轉瞬之間,所有的屍骸都化為了飛灰,隻有一道道血色和惡毒的源質流轉而來,凝結在半空中,到最後,化為了一瓶晶瑩剔透的猩紅之酒。


    隻是凝視,芬芳的氣息便縈繞在鼻尖。


    令人神魂搖曳,難以自持。


    頃刻之間,如此輕描澹寫的駕馭著繁複的秘儀,從死亡和骸骨之中抽出最後的價值。這一手著實讓槐詩有被帥到。


    “好技術啊!”


    他眼睛都亮起來了:“回頭能不能教教我?”


    “那也要你學得……草,當我沒說。”


    原本不屑的說了一半,衰亡才想起來,旁邊這貨還是個注冊廚魔,真·未來可期的那種,搞不好學會了之後,真能把別人變成小蛋糕來做零嘴。


    畫風就越來越離譜了!


    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所謂深淵譜係的吊詭之處。


    然後,就在他旁邊,槐詩的動作不停,一個個殘影已經從黑暗裏浮現,遍布了整個城市,然後開始刮地三尺的進行搜刮。


    牆上的金飾、被供奉的聖物、嵌入了整個地基裏的秘儀,甚至就連幾塊品相最好的地板都摳下來塞進了歸墟裏。


    所過之處,比狗舔過的還幹淨!


    讓衰亡實在是大開眼界。


    天底下怎麽還有這麽能摳的主兒?


    “怎麽?你也想要?”


    槐詩察覺到他的視線,戒備的看過來:“七三不能再多了嗷!”


    “我要這些做什麽!都給你!”衰亡惱怒。


    在晦暗之眼裏被上麵惦記著送到祭壇裏就算了,在亡國做冷板凳起碼還有工資和待遇,結果如今當了現境的二五仔之後,不但什麽好處都沒有,而且每天光打白工了!?


    這世道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咳咳,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們交流搜刮經驗。”


    重新從泥土裏鑽出來的歐德姆揮了揮觸須,指了指天空盡頭:“你們還跑路嘛?再不跑,正主可就來了。”


    伴隨著它的動作,銅鍾高亢的鳴動了起來。


    奏響大天使即將降臨的鍾聲。


    浩瀚的鍾聲裏,蒼白而純粹的聖光從天空盡頭呼嘯而來,巡查的大天使即將降下!


    “慈悲?”


    衰亡愕然,巨眼捕捉到那一道輝煌聖光中的俊美麵孔,瞬間驚悚,“走走走,快走!”


    這要是讓人堵在犯罪現場,可真的是甕中捉鱉了。


    可就在他急著跑路的時候,卻發現槐詩依舊站在原地。


    直勾勾的看著聖光中的慈悲。


    確切的說,是祂背後那一把華麗的長弓,眼睛都亮起來了,不由得喃喃自語:“這自行車不錯哇……”


    都什麽時候了!還要啥自行車呢!


    衰亡都快要急瘋了。


    “你不走我可就走了啊!”


    “走什麽走?自行車還沒搞到呢,不準走!”


    終末巨獸猛然張口,將它吞進肚子裏藏起來,再然後,滾滾黑潮呼嘯著,瞬間淹沒了整個堡壘。


    在迅速消散的幻象之下,一切都在黑暗中被迅速重塑。


    自萬世樂土中所孕育而成的凝固神性隨著終末之獸的意誌,再度運轉,向上追溯,回歸了曾經地獄之神的輝光,遍照一切。


    一個個麵目模糊的殘影從黑暗之中走出,沐浴在虛假的聖光裏,便形成了征伐天使的模樣,匯聚在廣場之上,肅穆列隊。


    當最後的殘像在逼近的聖光中蒸發時,一切彷佛都已經恢複了原狀。


    縱然虛有其表。


    但那威嚴輝煌的模樣,甚至比之前看上去還要更加光鮮幾分!


    隻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個看上去狗狗祟祟的祭祀站在廣場的正中央,單膝跪地,恭敬的等待著那一道從天而降的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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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慈悲開口,槐詩現學現賣,麵孔漲紅,激動的呼喊:


    “恭、恭迎聖使巡查!”


    順帶,一腳把歐德姆重新踩回泥土裏去,免得露餡。


    在他身後,列隊的‘征伐天使們’山呼呐喊:“恭迎聖使!!!”


    還有兩排長得儀表特別俊美的天使站出來,揮舞著手花,載歌載舞:“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還來不及站穩,慈悲就一個踉蹌。


    看向眼前那鑼鼓喧天、熱鬧非凡的廣場,還有那一道道陣列,眼眸遍及各處時,還不及細看,便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戰事緊急,軍情如火,汝等不整理城防,全體列隊在此處,是在做什麽?”


    “啊這……”


    槐詩呆滯,一時愕然。


    是啊,所有人列隊在這兒幹啥?


    “嗯?”慈悲皺起眉頭,璀璨的金色眼眸中的視線鋒銳,落在槐詩的身上,彷佛察覺到了哪裏不對。


    即便是看上去一切都好像很正常,但他總覺得眼前這個老東西異常的討人厭,很想要隨手捏死。


    而在終末之獸的黑暗裏,衰亡大氣都已經不敢喘,欲哭無淚,開始後悔這麽輕易的跳上槐詩這一艘破船。


    就隻有槐詩,在短暫的呆滯之後,一張老臉上浮現出迷惑:“因為,剛剛才列隊送走另一位聖使啊。”


    說著,他撓了撓頭,無奈一歎:“在下也是心中迷惑,為何樂土的巡查如此密集,讓人不解。”


    寂靜。


    寂靜突如起來。


    衰亡目瞪口呆。


    而慈悲已經愣在原地:“另一位……聖使?誰?”


    在他的心中,那不安的感覺迅速的膨脹,讓他難以置信,也不願意相信——難道除了自己之外,樂土還派出了另一位大天使巡查?


    “是啊是啊,那位聖使雖然看上去威嚴肅冷不近人情,但實際上容貌俊郎,作風和煦,還平易近人,實在是樂土之表率,深淵之棟梁。”


    槐詩瘋狂點頭:“剛剛還很熱情的給我們喝糖……咳咳,布道呢。”


    “布道?”


    慈悲的神情漸漸陰沉:“他叫什麽名字?”


    “他說他是尊貴的神之眼、大天使·公義殿下的把兄弟,被譽為【神之嘴】,大天使·公知啊。”


    看上去狗心狗麵的祭祀不解的反問:“難道您不認識麽?”


    雷鳴驟然炸響。


    恐怖的氣浪擴散,直接將祭祀掀起,砸在了聖殿之上。


    慈悲暴怒,大喝:“混賬東西!!!”


    此時此刻,統治者心中的狂怒簡直如同火山井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幫廢物竟然讓人偽裝成巡查的大天使,什麽驗證都沒有做,直接混上門來了?!


    沒有直接把這個廢物祭祀給捏死,已經用盡了慈悲所有的克製了。


    直接隔空伸手,將祭祀拽回來,捏在手中。


    “大、大人饒命、大、大人息怒,息怒啊!”祭祀狼狽的尖叫哭喊。


    慈悲怒喝:“他做了什麽?!那個、那個狗屁公知,他說了什麽!”


    祭祀的眼淚和鼻涕都流下來了:“他、他說最近晦暗之眼的蠢物不自量力,挑釁樂土,覬覦神力,要我們謹慎守城,防備冒充,還說、還說……附近有一夥兒長著麻子的狗頭人正在流竄,圖謀不軌,他帶著萬夫長出城剿匪去了。”


    慈悲的麵色鐵青,怒火湧動:“他們去哪裏了?”


    “那裏!”


    祭祀不假思索的伸手,指向了北方。


    而當慈悲抬頭看去的時候,忽然就感覺,胸口一涼。


    啪!


    一柄耀眼的雷槍驟然從祭祀的另一隻手中湧現,咫尺之間,勢如破竹的貫入了慈悲的甲胄和心口之中,轟然爆發。


    “你——”


    慈悲的表情變化,來不及發出反應,就看到了眼前的祭祀張口。


    喉嚨眼裏,黑暗裏,一隻眼睛隱隱浮現。


    看著他。


    令他的靈魂和身軀都凍結了一瞬。


    緊接著,他便看到,周圍的整個城市都彷佛溶解一般,在崩裂和坍塌的巨響之中,無窮黑暗井噴,吞沒一切。


    無窮黑暗裏,一張彷佛充斥了整個天地的巨口猛然張開,向著無法反應的慈悲撲出,合攏,將他吞沒其中!


    緊接著,溶解的黑暗向內收縮。


    驚天動地的恐怖動蕩裏,神聖的城池和堡壘消失不見,崩裂的大地之上,隻有一個巨大的黑球不斷的蠕動著。


    迅速坍塌。


    化為了小小的一點。


    內外封鎖。


    直到短暫的死寂被打破了,在憤怒的咆哮聲中,耀眼的聖光從黑暗裏噴薄,撕裂了一層層束縛,令殘存的枷鎖轟然爆裂。


    狂怒的慈悲渾身籠罩在耀眼的烈光之中,鮮血從胸前的裂口中滴落。


    可當他環顧四周時,隻看到了空空蕩蕩的天空,還有遍布裂痕的大地。


    敵人已經毫無蹤影。


    而當嘲弄的風從遠方吹來,穿過胸前焦爛的大洞時,便從後背吹出,吹得他心中陣陣發涼。


    慈悲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背後時,摸了一個空。


    熟悉的重量和質感再無蹤跡。


    牧場主親自賜下的寶物,已經消失無蹤。


    他愣在原地。


    於是,漫長的死寂之後,空曠淒涼的天地之間,隱隱的風聲裏,傳來了歇斯底裏的咆哮。


    而就在千裏之外,另一道開啟的黑暗之門中,影葬穿梭而來的槐詩從其中慢條斯理的走出,身後還跟著一個連續好幾次穿梭已經快吐了的衰亡之眼。


    “這才傳送個幾次就這樣了,你行不行啊?”槐詩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讓衰亡心裏有句媽賣批說不出。


    這他媽的是傳送的問題麽!


    你自己難道就不清楚,自己的歸墟裏究竟裝了個啥!


    短短的幾秒鍾,他感覺自己被什麽詭異而恐怖的巨獸吞進腹中,吃了拉,再吃再拉十幾次。即便沒有在那離譜的黑暗胃酸裏消融,依舊難忍想死的衝動。


    “下次這種事情不要帶我了!”


    “好的好的,下次一定。”


    槐詩漫不經心的點頭,低頭看向手中的那一柄華麗威嚴的長弓——依舊在不斷的震動著,想要脫手飛出,重歸主人的懷抱。


    隻可惜,在一層層如血絲那樣的黑暗纏繞之下,已經漸漸失去了曾經的萬丈輝光,快要沒有反抗的力氣。


    就在長弓瑟瑟發抖中,槐詩張口,舔了兩口,吧嗒了一下味道,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東西,就是有點爛。


    和深淵之賭裏自己那把未來的一次性試用裝沒得比。


    湊合湊合用吧。


    他張口,在含糊古怪的粘稠水聲中,將長弓吞進了肚子裏,再度打了個嗝兒。


    “呼,舒服了。”


    他掏了掏口袋,掏出一隻水鏽蝸牛來,晃了兩下,開口問道:“話說,晦暗之眼最近的地方是哪兒?”


    感受到終末之獸腹中那漸漸充盈的災厄和源質,槐詩把從慈悲那裏學來的山寨裝備穿好,興奮的摩拳擦掌:


    “大過年的,咱們再去幹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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